塞牙缝都不够。
    晏三合看着他:“动万的有没有,五六万左右?”
    这个数字把谢小花吓得脸都绿了。
    “晏姑娘,老爷一向节俭,不可能动用这么多的银子,再说了,公中的账上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那就不对了!
    晏三合思忖片刻,“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花出去了一大笔银子,你却不知道。”
    “谢府外头铺子的银子,都经过二爷的手入公中的账,除非老爷私下让二爷扣下了……”
    谢小花口气坚定:“否则绝无可能。”
    晏三合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谢小花一把揪住晏三合的袖子,“晏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是不是我家老爷在外头欠了……”
    “不要问,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晏三合目光一压,“如果你想查清你家老爷为什么自尽的话!”
    谢小花吓得一把捂住嘴,拼了命的点头。
    “好好照顾好你家三爷。”
    晏三合沉默了一会,“你的话,他多少会听一些。”
    想着三爷吐出的那口血,两行热泪从谢小花眼里流下来。
    “晏姑娘,老爷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三爷,昨儿夜里还去城门口等他呢。”
    昨天?
    夜里?
    谢知非只字未提啊!
    晏三合瞳仁一缩,“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啊?”
    “你一个字不落的说给我听!”
    ……
    “三儿,爹爹只盼着你从今往后少些磨难,多些喜乐,能活到长命百岁,那就值了,统统都值了。”
    晏三合一遍一遍的回味着这句话,连谢小花何时离去的,都浑然不觉。
    这话显然不太对,尤其是“值了”两个字。
    “值了”的反话,是“不值”,这两个字有一个共同的前提是——付出。
    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于是就值了;
    付出了什么,没有得到什么,所以不值得。
    那么,谢道之到底付出了什么呢?
    仅仅是那一大笔钱吗?
    晏三合去濨恩堂的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濨恩堂里,一片静悄悄。
    丫鬟见是晏姑娘,抹抹泪迎上前道:“老太太哭累了,刚刚睡着,晏姑娘堂屋里坐坐。”
    “不了,你和老太太说多保重身子,我回头再来看她。”
    晏三合走出院子的时候,扭头往老太太住的东厢房看了一眼。
    杨氏就这么一个独子。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走到现在,已经走到了荣华富贵的最高处,一辈子都快走完了,没想到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精明算计有什么用?
    锦衣玉食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是个可怜人!
    “不言,我们回去吧。”
    李不言扔掉咬在嘴里的一截青草,走到晏三合身边,低声道:
    “三爷那头,要不要再去看看,我远远瞧着他的样子……”
    “谁都宽慰不了他,我也一样。”
    “为什么?”
    晏三合眼神幽暗:“因为我们都没有身在其中。”
    因为,我们都不是他!
    ……
    二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
    走到正门口,一抬头,门槛里、门槛外的人都愣了愣。
    朱青退后行礼:“晏姑娘,李姑娘。”
    李不言:“你怎么来了?”
    晏三合:“你总算来了。”
    李不言看看晏三合,闭嘴不说话。
    晏三合从怀里掏出荷包,“麻烦替我交给三爷。”
    朱青眼眶倏的泛热。
    晏姑娘刚从灵堂来,什么东西不能亲自交给三爷,非得他转交?
    她是怕三爷拒了自己,才想出这个法子。
    “顺便帮我带句话给他。”
    晏三合轻柔开口:“就说我不管账,以后账都交给他管。”
    “是!”
    朱青接过荷包,退到一旁,让晏三合她们先走。
    晏三合另一只脚跨过门槛,“不言,你先去牵马。”
    “好!”
    “朱青,你过来。”
    朱青跟晏三合到墙角边:“晏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相信你家老爷,会自尽吗?”
    “我……”
    “我不相信!”
    晏三合捂着嘴,迅速道:“帮我做一件事,想办法问一问你们家二爷,他爹这几个月有没有大笔的支出是从他的账上走的?”
    朱青掀开眼皮看了晏三合一眼,不想晏三合也正抬眼去看他。
    四目相对,朱青心里一震——要怎么形容晏姑娘的眼神呢?
    里面什么悲伤,什么担忧都没有,只有两簇光,很亮,也很坚定,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她一样。
    “晏姑娘放心,交给我。”
    这时,李不言牵过马,问道:“回别院吗?”
    晏三合快走几步下台阶:“不,去驿站找韩煦。”
    李不言微微一愣,“韩煦你还记得?”
    晏三合:“不敢忘了她。”
    李不言把脑袋凑过去:“找她做什么?”
    晏三合在她耳边低语:“求她帮着查一个人。”
    李不言:“谁?”
    晏三合:“严喜!”
    李不言神色一变。
    事情不都过去了吗,怎么还要查他?
    第888章 白发
    太子的吊唁,让谢道之的死,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有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到了深水里的异动。
    谢道之官居内阁,身上还领着别的差事,都是要职。
    人死了,差事空出来,谁会上位?
    谢家老大在翰林院,谢家老三在兵马司,父亲死了,三年丁忧免不了,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两人的坑又有谁来填上。
    谢知非没跟着大哥去迎太子的驾,却在太子的暗示下,不得不送一程。
    赵亦时看着谢知非消瘦苍白的侧脸,满目心疼。
    “我既替不了你伤心,也替不了你悲痛,你身子不好,自己要保重。”
    谢知非无声点头。
    赵亦时停下脚步,“以后的事不要担心,有我在的一日,就有谢家好的一日。”
    谢知非没有想那么远,但还是被短短的几句话暖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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