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清交接完军务后,便立即准备出发。
    临行前一天,胡九清再三确认道:“阿玉,你会和我一起回去的,对吧?”
    封玉含笑看着她,温声道:“当然。”
    胡九清右眼皮从今早起床起就一直在跳,心里也总有一股散之不去的隐隐不安,这让她不由得再次确认:“阿玉,你会一直陪着我,不离开我的,对吧?”
    封玉身体微微一僵,好在有衣袍的遮掩,并不容易看出来,他笑着回应:“当然。”
    胡九清蹙眉道:“你说完整。”
    “当然”,不但有可能是“当然会”,也有可能是“当然不会”。
    她盯着封玉,努力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封玉无奈地笑了下,温和道:“当然是的。”
    胡九清放心了。
    她拍了拍封玉的肩,朝着他的房门努努嘴,道:“那就快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离开了。”
    封玉点头:“嗯。”
    ……
    叮嘱完了该说的事后,胡九清就往自己房间走,然后在房门口遇到了抱着两只小狐崽子的涂照婉。
    “二嫂?你怎么来了。”胡九清立刻把她扶进屋,找了垫子垫在椅子上,让涂照婉坐在椅子上。
    涂照婉面露忧色,不舍地看了一眼怀中襁褓里的两只正睡得香甜的小狐狸崽崽。
    小白狐狸胡金金即使是睡着,也是十分乖巧的,弟弟胡银银就不同了,火红的皮毛被睡的乱七八糟,睡的四仰八叉,一只小爪子甚至拍到了姐姐的脸上,让胡金金在睡梦中感到不适,微皱着眉。
    “小九,二嫂想拜托你一件事。”涂照婉眼中的犹豫慢慢化作坚定,抬眸看向胡九清。
    胡九清立刻道:“二嫂尽管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
    涂照婉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请你把金金和银银带回青丘。”
    话音刚落,她怀里的两只小狐狸崽就像感觉到了不安似的,同时往她怀里深处拱了拱,缩成一小团。
    胡九清惊讶道:“二嫂,你确定么?金金和银银才刚断奶,正是需要爹娘陪伴的时候,这时候和他们分开……”
    涂照婉留恋地握了握胡金金的小爪子,低声说:“但边境太危险了,魔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大肆进军,大兵压境,战事吃紧,我既担忧阿矩在战场上的安危,又要分神照看两个宝贝,实在有心无力。”
    她顿了顿,继续说:“况且,我想尽快帮阿矩分担一些压力,不日也将上战场。虽然元帅府防守严密,但把金金和银银单独留在元帅府,我还是不放心。”
    胡九清担忧道:“可是二嫂,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涂照婉笑了笑,柔婉道:“九尾狐族的恢复能力是很强的,小九不要小看我,我好歹是纯血的九尾红狐,涂山涂家的女儿并不畏惧伤痛和死亡。”
    她再次低头看了眼两只因为不安而滚来滚去的崽,把他们递给胡九清,似水的眼眸注视着胡九清,嗓音轻柔:“小九愿意带他们回去么?”
    胡九清认真点头:“当然。”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两只小狐狸崽。
    胡金金眉头一蹙,眼皮颤了颤,眼看就要醒来,胡九清慌乱之下给她套了一个安神法术。
    见胡金金重新睡着,胡九清总算松了口气。
    她小声说:“金金好敏锐呀。”
    涂照婉露出笑:“嗯,金金更沉稳些,对周围环境和人物变化也更敏感些。”
    胡九清小心地摸了摸胡金金柔软的毛毛,忧虑道:“这么敏感的话,金金还能离开你嘛?”
    涂照婉敛了笑意,静静地看了白狐狸崽一眼,低声说:“金金很坚强的……她不会哭闹的。”
    “等战事结束了,我就去把金金银银接回来。”
    胡九清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也低声说:“希望战争可以早日结束。”
    封玉倚在门口,垂眸听完了屋内两人的交谈。
    纤长的眼睫盖住了他眼里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抿起的唇角。
    他深深看了一眼微皱眉的胡九清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来到一处荒僻无人的地方,抬手折了一只纸鹤送出去。
    目送着纸鹤远去,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沉沉地吐了口气,才重新回去。
    回到门口的时间刚刚好,胡九清正好抱着两只狐狸崽起身,准备送涂照婉离开。
    封玉说:“我来送吧,你抱着他们两个不太方便。”
    他几乎没有主动提起过要送谁,胡九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顾虑到怀中两个弱小的幼崽,点了点头:“好吧。”
    涂照婉摇摇头:“不必送了,我又没有断手断脚,自己能走回去。”
    胡九清坚持道:“不行,这是礼节,而且二嫂你现在还虚弱着,更不能放松警惕。二哥特意让我多看照着你的。”
    听到胡二名字,涂照婉神色离开你的柔和许多。
    她有些无奈,但总归是同意了:“好吧。”
    封玉颔首,扬手道:“将军请。”
    涂照婉在东北军营待了这么多年,也早已挣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之位,若不是元帅只能有一人,凭她的军功,已经可以升成元帅了。
    涂照婉点点头,笑着说:“麻烦你了。”
    封玉摇头:“不麻烦,请吧。”
    --
    一切准备好后,一行人就启程了。
    胡二抽空来送了胡九清一程,重重拍了拍她的肩,面上虽疲惫,眼神却仍是明亮的,声音也是洪亮的:“小九你就放心吧!只要你二哥还活着,就断不会让东北防线失守!”
    胡九清笑意盈盈地看着胡二,重重点头:“嗯,我相信二哥!”
    她推了推胡二,道:“二哥快回去吧,军营里现在离不得你。”
    胡二说:“没关系,你嫂子镇着呢,我再送你们一程。”
    胡九清知道她二嫂虽然看上去温婉,但一旦严肃起来,还挺吓人的,闻言立刻放了一半心,至于剩下一半——
    “二嫂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吧,二哥你不用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认得路。”
    胡二挠挠头,看上去有点憨:“可是你嫂子说让我至少送你们到北方城。”
    胡九清又推了推他:“哎呀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不要让二嫂等急了。”
    胡二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大声响。
    他面色一变,脸上的憨憨之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冷肃,肃杀之气显现。
    胡九清眺望远处,喃喃道:“那不会是城墙塌了吧……”
    她再次大力推了胡二一把,催促道:“二哥你快回去吧,我怀疑东北城出事了!”
    胡二深深看了她一眼,低沉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胡九清:“嗯。”
    胡二刚离开,他们就遇到了一队魔族,和对方展开了一场混战。
    等解决完这些魔族,胡九清才忽然意识到,封玉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
    她扭头一看,没能看到封玉。
    胡九清顿时蹙起眉。
    封玉平常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自己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可是他现在到哪儿去了?
    她拉住琅雪,问道:“阿雪,你有看到阿玉么?”
    琅雪回忆了下,坦诚摇头:“没有。”
    他只看胡九清,其余人不怎么关注。
    胡九清着急起来,几下跳跃便跳上树顶,举目远眺,然而方圆几里完全没有封玉的踪影。
    他长得高,按理来说很显眼,然而胡九清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胡九清从树上跳下,正在她准备去找封玉时,她的衣袖忽然被拉住。
    胡九清还以为是封玉,惊喜回头,却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是胡八。
    胡八眉头紧皱地拉住胡九清的衣袖,问道:“小九,你怎么跑那么高?在这种地方不能站的太高,容易被当成靶子。”
    胡九清知道这个理,刚刚只是太急了。
    她小声说:“我刚刚太着急了。”
    不待胡八继续问,她就急切地问道:“八哥,你来的时候有看到阿玉么?”
    胡八一愣:“阿玉?他不在你身边?”
    胡九清急的跺了跺脚,难过地说:“我们一起离开的,但只是一小会儿没关注他,他就不见了,我现在找不到他。”
    说着她就想转身继续去找。
    “不行,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衣袖却再次被拉住。
    胡八拉住她的衣袖,迟疑了几秒,犹犹豫豫地说:“小九……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自愿离开的?”
    胡九清立即反驳道:“不可能!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胡八挠了挠头,面上罕见露出了犹豫之色,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胡九清等了几秒,见他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拉下他的手,认真地说:“多耽搁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八哥,我要先去找阿玉了。”
    眼看着胡九清就要再次拔腿就走,胡八立刻说:“我来之前,看到灵耀急匆匆去天界找婴巫,就随口问了一句,灵耀告诉我,阿玉暂时不会回来了,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办,等办完了,他才会回来。”
    胡九清愣住了。
    胡八继续说:“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自愿离开的。”
    胡九清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性。
    她抓住胡八的手臂,稳了稳心神,才极力镇定地问道:“八哥……灵耀,灵耀有和你说过,阿玉要去哪里办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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