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盖于大海下的疯狂情绪正在涨潮,随时要淹没她。
    泊瑟芬怔住,然后睁开眼,哈迪斯的模样清晰起来。
    他苍白的脸孔背对着光,纯黑的眼眸含着某种隐喻的希翼,“你看过取悦神明的舞蹈吗?”
    取悦神明?
    泊瑟芬沉默起来,难道哈迪斯打算让她跳舞给他看?就她这四肢不勤,手脚抽筋的肌肉控制力,所有平衡感分给走路就没剩多少。
    跳是不可能跳的,她刚要拒绝。
    哈迪斯伸手挑开自己肩头的别针,除去金饰跟华贵的衣物的男人一身沐浴后的气息,简单的内袍包裹着健美的身体线条,松散的肩布轻易溜了下来,露出大片洁白强壮的胸膛。
    “我跳给你看。”
    酒神的舞蹈,迷狂放纵,疯癫喜悦,有一种纯粹的野性。
    大多神都会喜欢狄奥尼索斯营造的欢乐场所,还有各种裸露的美丽肉-体。
    哈迪斯离开奥林波斯山太久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喜欢过那些东西,他看酒神的时候毫无感情,也看不出他教导的舞蹈哪里有愉悦他。
    不过泊瑟芬是个情感充沛的神灵,也许会喜欢这种祭品。
    哈迪斯心里都是冷静的算计,一丝不苟地重复狄奥尼索斯狂乱的动作,手指用力抓乱黑色的头发,指尖刮过眼尾的时候带出一抹受伤的红痕,冷漠苍白的脸孔在此刻爆发出躁烈的美感。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从酒神放荡不羁的动作里攫取来的姿态,并不是舞蹈的一部分,像是个聪慧过头的婴儿,用一种执拗过头的纯洁,去做最放荡的事情。
    泊瑟芬直接吓傻了,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一场迷幻的梦里。
    眼前的男人一脸无所知地展露着平日里根本看不出的野蛮魅力,裸露的上半身线条舒展流畅,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蓄力待发,随时能爆发出引人兽性的甜美色彩。
    她看到他已经站起身,一脸冷肃地在思考该怎么摆那些狂纵的动作。
    这还没开始跳,几个跟平时大相径庭的动作就能要人命。
    泊瑟芬只觉得空气热得沸腾,几句诗愣是从脑子里冒出来。
    热情的爱人啊……
    快驾驭着思念的马车,来滋润我圣洁的胸。
    泊瑟芬终于确定,哈迪斯确实是在取悦她,认真到不择手段地取悦她。
    第53章 好人
    而且这种取悦方式, 哪怕是她这种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经历过各种娱乐化美色(视频图片)轰炸的人也扛不住。
    她蹦地坐起来,避嫌地捂住眼, 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阻止他罪恶的行动, “你给我停下。”
    不自觉的命令式语句,携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天然压迫感,哈迪斯所有动作在一瞬间出现定格般的滞涩感,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她的命令太过温柔,带着无奈的退让,哈迪斯早已经习惯了神明暴戾威吓,强硬冷酷对待下位神的一面,这么柔弱的命令反而让他涌上一股久违的叛逆情绪。
    他们这一脉就是在推翻父神的统治中成长的, 强者踩踏弱者成为王者,血液流着的都是歌唱战斗的韵律诗。上位者越是和蔼退缩,越是会让这群逆神咄咄逼人。
    泊瑟芬没有听到动静,才松一口气。她以为安全地睁开眼睛,睫毛刚扫过掌心, 手指就被人抓着移开。
    一头假装羊羔的逆神已经蛮横地贴过来, 他安静地盯了她一会后, 才开口说:“为什么要抗拒我给你礼物?”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被拒绝的怒气,他只是在单纯的不解。
    泊瑟芬一时觉得眼角紧张, 嘴角也绷起来。这礼物也太直白了,但是对方的语气实在太过温顺,好像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 正常到让人没法想歪什么。
    如果对方的手没有掐着她的腰, 不给她一丝后退的机会, 俊美的身体有意地弯下, 用唇间的气息轻扫过她的脸颊,整个人一下就变成炙热的牢笼,无差别挥洒他该死的男性的魅力。
    她绝对会以为他是纯洁,无辜的。
    泊瑟芬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陌生世界的教育过于开放,还是只有哈迪斯这么浪荡不羁。
    她揪住着自己易碎的道德观,然后毫不犹豫掰开这老流氓放在她腰上的手。
    敏感的地方被人用这种势在必得的力道掐着,她要爆了。
    “你们这边的礼物一定要脱衣服吗?”泊瑟芬含蓄地表达自己对这个地方的「礼物」接受不良。
    跳舞就跳舞,脱了上衣还打算解腰带,这要在现代大街上,直接一个败坏风俗就能将他逮进去接受正义的教育。
    哈迪斯的眼尾微垂,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脱衣服,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缺陷,从肩膀到尾椎,从腿部到脚趾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也没有任何苍老的丑态痕迹。”
    只有拥有缺陷的肉-体,才耻于见人。健康完美的身躯大方展露出来,就像是打开匣子展露出来的黄金匕首,只会受到赞叹。
    哈迪斯谈论自己袒露的身躯,像是在谈论一件设计得刚刚好的物品,还说得特别有道理。
    这种自然平淡的态度让泊瑟芬怀疑。难道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还是她心思歪了才淫者见淫。
    不过是脱衣服跳个舞而已,也没那么不堪入目吧……吧?
    “你干什么?”泊瑟芬语气磕巴起来。
    哈迪斯表情不变,手指按着她手背,将她的手心压在自己的身体上,像是要求客户验货的送货商,对自己的商品平静介绍。
    “你可以剥下我身上的亚麻方布,用你的眼睛审视我的身体。如果有觉得哪里不完美需要改变,可以用我给你的刀子切下来。然后我会让那部分重新生长成你要的模样。”
    他误以为她的不喜欢,是因为他的身体有不美好的地方。
    泊瑟芬眼神空白看着一脸「这很正常」的哈迪斯。
    对这里的神来说,处置身体竟然能随便到这种地步吗?
    自由拆卸,自由组装,甚至可以现场定做?
    如果今天切他个白胳膊,明天长出给蓝胳膊,后天切他个脚,长出了章鱼触手,等到全身上下都换了一遍,那还是原来的哈迪斯吗?
    对了,他先前还说过如果自己想对抗他的暴动,能切了他「那个啥」,切了后能长出什么?
    无数可怕诡异的暗黑想法从脑子涌现,又被她铁拳捶碎,哈迪斯是病得不清,神经病儿童自然欢乐多。
    她不能跟着他胡闹,最后只能默默转头,用手捂着自己脖子处,在窒息前艰难地妥协。
    “你喜欢跳舞就跳吧。”说完,她又崩溃地补充,“不用脱衣服。”
    她有理由怀疑哈迪斯就是谈判高手。
    如果一开始的「脱衣舞」提议不被承认,那么就提出个「切来切去」的新提案。
    只要第二方案提议够血腥凶残,第一个方案就立刻被衬托得清新可人起来,让人恨不得他立刻舞起来。
    哈迪斯波澜不惊地望着她,黑眸如无光的镜面,只是单纯将她的身影拓印进去。
    泊瑟芬被他这种死寂沉沉的看人法,给看到脸皮僵硬,怎么不给脱衣服还委屈上了?
    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会看人的脸色,明明哈迪斯就一张面瘫脸,微表情都见不到几个,连眼睛都跟发霉的绉布一样没半点可爱的生机。
    但她就是能轻易察觉到他各种诡异的小情绪。
    “你这样……”停顿了下,她才妥协移开眼神,“已经很好了。”
    哈迪斯微垂的嘴角跟眼尾顿时提起来,他像是个打败敌人的胜利者优雅地直起身,垂落的手指自然弯曲着,指尖都是红色的颜料。
    泊瑟芬才注意到,他眼尾如同毒药般烈性的红色,不是他的手指刮伤皮肤,而是他指尖沾惹的颜色划上去的。
    这小心机,竟然还是有备而来?
    她的视线黏在在他圆润的指甲上,看着他的再次随意抚上没有红痕的左眼。
    从眼角处开始,手指利落地滑到凌乱的黑发里,一道同色的长痕精准地出现在右眼处同样的位置上。
    对称的红痕开在神明冷白的眼尾上。
    就像是藏在白色鸟羽里的红喙骤然伸出,一切静态的画面都活跃过来。
    泊瑟芬呼吸一窒,撑在床边的手也跟着微曲起来,指尖陷到柔软的被布里。
    她的心在某一刻也陷入到这片充满陷阱的白羽中,里面都是尖锐的红枪,直接扎中她本能里对于最纯粹的美的渴望。
    哈迪斯像是敏锐的鹰隼,捕捉到他内心不属于自己的渴慕感情。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面对他内心属于自己那股庞大的热情波动,她这点动摇微弱得像是一缕转眼即逝的烟雾。
    哈迪斯忍不住伸出手,渴望握住什么般攥起来。手指上红色的颜料流淌到指缝处,饱食力量的色料化为蜿蜒的毒蛇开始缠绕住他的手腕。
    泊瑟芬看到那条红色的蛇,从他有力的腕骨处,游到他赤-裸的手臂上,最终来到他脖颈用蛇鳞绕绘出闪耀的勒痕图案。
    如果红蛇是欲望,欲望已经如火,漂亮地烧在他的身体上。
    哈迪斯将脖子上的蛇扯下来,拿在手里掂量了下,打算用它来代替狄奥尼索斯惯用的常春藤。
    又伸出脚踩了踩地面上,沉思狂欢的脚步的节奏感。
    或者需要手鼓与圣笛,还有歌队的伴奏。
    他离开奥林波斯太久了,已经忘了信徒怎么热情追逐赞颂自己的神灵,只能按照规矩来热爱她。
    他一脸冷肃地伸手拍了下内墙壁画,画上的图案立刻被分离出各种颜料。
    铜绿的锈末勾勒出乐器的轮廓,番红花的黄颜料化为七根弦,茜草根的红汁绘出琴臂的花纹,一把伴奏的平底琴就出现了。
    手鼓跟笛子诞生在菘蓝里,歌队成员也从彩色的线条中冒出,一把抓住蓝色的乐器。
    这是一场小型,却盛大的演出。
    第一次献舞的信徒严苛地准备舞台,不像是要跳舞,更像是在绘制死亡泥板的间隔线。
    泊瑟芬眨了眨眼,没有吭声看着哈迪斯,他认真到都让人不好意思产生亵渎之心,真?脱光无食欲?升华了的艺术品。
    可是下一刻,令人惊艳的一幕刺激得她浑身细胞轻颤。
    哈迪斯从纯真生涩的孩童时期,直接跳跃到狂热高昂的求欢期。
    不羞于付出全部的他大方地拉紧了自己的躯体线条,后仰的脖颈露出残缺的茜草根的红汁,黑色的鬈发向后飞扬,紧绷的腰肢像一把拉尽的弓,与有力的手臂爆发出纯粹的男性荷尔蒙。
    那腰胯与背脊的美丽力道像是一道粗鞭,立刻抽中了泊瑟芬的感官,让她整个坐姿都挺直起来。
    被抽中的地方火辣无比,灼热的火气一阵一阵地从她皮肤处开始冒出来,将她的脸都烘暖了,可是却移不开眼。
    其实在他开始扯开别针,颜料沾上皮肤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哈迪斯是好看的,但是这种美大部分时候,都像是冻结在立体建筑上的石雕,高高在上到让人还没接近,就想着先后退三步。
    泊瑟芬更是对他保持着一份压抑的警惕感,像是注意着一头被名为「情感牢笼」关住的猛兽,每天都在担心他理智的锁头会解开,顷刻间就冲出来对她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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