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义初充耳不闻,将手中的长剑横在匡兰月的脖子上:“让你们在外面的人撤了,再?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冯夫人这细皮嫩肉的,要是本官这手不小心?一抖,还不知道要割掉她几两肉呢。”
    匡兰月是他手上唯一的筹码,他自然不可能现在就伤她的性命,却能让她受点皮肉之苦来威胁在场的人。
    江户海当然不愿意看到匡兰月手上也决计不会松口放罗义初走。一旦放他们离开可控范围,匡兰月必定凶多吉少。
    场面一时久僵不下。
    罗义初手上稍稍用力?,剑刃刺破匡兰月颈间皮肉,鲜血汩汩淌出。
    江户海眼睛都要急红了:“你要是敢伤了兰月性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是个不能做主的。”罗义初看着江户海,嘲讽地说,“我要叶侍郎来决定,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江户海看向叶学?海,话没出口,就见匡兰月朝他们这边微微一笑?,说:“叶大人,江伯父,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就先依罗大人所?言行事?吧。他们还需要我带他去寻我阿爹……留下的东西,不会伤我的。”
    江户海被气?到无?奈:“你这孩子!”
    他拂袖:“你懂个屁!瞎搅和!”
    叶学?海沉着眸思索一瞬,对左右吩咐道:“依他所?言,备好马车。”
    第三十一章
    “不行!”颜酉出声阻止, “这老畜生心狠手辣,若就这么放他走了,谁能保证匡兰月的安全?我不同意。”
    叶学海官职不知道比江户海高处多?少级, 即便叶学海平日里?看着比较和善, 但江户海仍旧心里?很怵这位自京都而来的高官,就像私塾的学子见到教书先生,意见相?悖也不敢明?言。
    只能犹豫着试探:“大人,恐怕不妥吧?”
    叶学海自然知?道不妥, 可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若是在京都, 或许还?能寻弓箭手躲在暗处趁歹人不备将其射杀, 可?在这种偏远之地,又实在事发突然, 如何还?能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罗义初如今就是个亡命徒, 一旦被逼急,匡兰月照样会性命不保。
    两权相?害取其轻。
    叶学海横江户海一眼, 不容置喙地说?:“准备马车。”
    手底下人动?作很快,县衙内外的包围圈都撕开一道能让几人通过的口子。
    黑衣人挟持着匡兰月,和罗义初一起一边退一边往县衙外面挪动?。
    缙州的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扎堆在不远处凑头看热闹。
    “这不是县丞大人吗?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没看明?白?。”
    “犯事儿了吧?还?抓小姑娘当人质呢。”
    有胆子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三五个成群假装不经意地往这边走, 被叶学海当场下令轰走。
    罗义初最先上马车,黑衣人把匡兰月也推上去,最后绕着马车检查一圈确认没人埋伏也没做手脚后才?跳坐上去驾车。
    临走前黑衣人扔下一句:“若被我发现有人尾随,你们就准备好草席给她收尸。”
    江户海原本有这个念头, 一听这话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马蹄疾踏,带着车轱辘也飞快地转起来, 不一会儿,长街上连马车虚影都看不见了。
    准备马车的人是叶学海心腹,名唤利虎,他望着长街尽头说?:“大人,追吗?”
    “追。”叶学海说?,“随我一起,再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另带几队分头行动?,切记不要跟得太近。”
    江户海原本以为叶学海会直接把事情一撂就此不管,听到?他说?要亲自带人追上去时难免诧异。将心中?疑虑问出口:“下官浅薄,敢问大人,罗义初的马车已经驶出好一段距离,这要如何才?能追得上去?”
    利虎接话,说?:“江县丞有所不知?,我曾经在大理寺当过职,处理过的类似情况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一般情况下来说?,这种讨要马车挟持人质跑路的,为了避人耳目不会走大路,都是往泥泞山路走。”
    走山路,车轱辘就会留下痕迹。
    江户海似懂非懂:“可?就算是山路,每日途径的马车也有不少,又该如何辨别哪个轱辘印是他们的呢?”
    利虎说?:“我在马车车轱辘上做了些手脚。”
    江户海:“愿闻其详。”
    “其实很简单,跟别的马车对调了了一个车轱辘。肉眼大体上瞧不出什么差别,但只要仔细辨认,能看出车轱辘的纹路走向不一致。”利虎顿了少倾,继续说?,“而且换过的车轱辘不适配,走不了多?远。”
    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
    马车轱辘也得跟车轴适配,才?能跑得更?远。
    “那下官跟大人们一起去。一是兰月是下官世侄女,下官实在不放心。二是这一带下官比较熟悉,届时多?多?少少也能提大人们出点力。”江户海拍着胸脯说?,“保证不添乱。”
    叶学海:“行,那你也跟着来。”
    颜酉往前走了两步,说?:“那我也去。”
    叶学海看她:“你去做什么?”
    “多?个人多?份力,”颜酉说?,“再说?了,匡兰月是为了替我才?被带走的,我没道理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颜酉年纪跟叶从意相?仿,叶学海下意识就以长辈身?份自居,没摆官腔,反而拿出一句长辈的风范来。语气像是在斥责家中?调皮的儿女:“姑娘家跟着去凑什什么热闹,牢里?走过一遭还?没折腾够?回去待着休息去。”
    颜酉再三保证:“我绝对不添乱。”
    叶学海看都不看她,清点好人数准备出发。
    临行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剩下的随从:“此事不要跟王爷王妃说?。”
    随从:“是。”
    叶学海继续吩咐:“待会去医馆寻个郎中?给王爷瞧瞧内伤,让王妃盯着他,两个人都不许再折腾。”
    随从:“是。”
    言毕,叶学海翻身?上马,打马在原地转了一圈,对江户海说?:“去冯……”
    又突然收口,说?:“去匡姑娘父亲的陵墓。”
    江户海不解:“怎么去那里??”
    叶学海解释:“匡姑娘被带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说?要带罗义初去寻她阿爹留下的东西。”
    他咬重“阿爹”的读音。
    这匡兰月留下的提示,她说?那句话时刻意在“阿爹”后顿了顿,叶学海边会意到?了。
    既然匡兰月给过提醒,不管罗义初他们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她都会想办法把人引起匡员外的陵墓。
    虽然叶学海一时还?想不通为什么是那个地方?。
    江户海亦反应过来忙道:“好。”
    他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几拨人在长街尽头分道走了。
    *
    谢元丞从钱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问诊的郎中?面前:“有劳。”
    郎中?把银两揣在怀里?,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嘱咐:“这位公子身?子骨硬朗,这次没损到?根基,但你有旧伤在身?,近日还?是要避免做重活才?好。”
    叶从意皱眉:“旧伤?”
    谢元丞答道:“开春坠马那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碍。”
    叶学海命人请来的这个郎中?据说?是缙州最有本事的一位,就是脾气稍微有点古怪,最见不得病人自己断言病况。
    果然,他一听谢元丞这话,眉毛都要竖起来:“我是郎中?还?是你是郎中??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身?子再好也不是这么造的!”
    叶从意对这种脾性大的郎中?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听您的。”
    “这还?差不多?。”郎中?嘟嘟囔囔,替谢元丞把脉,继续交代说?,“晚点拿着我开的药方?去抓药,一日三服,三碗水熬成一碗即可?。”
    叶从意不放心,问:“可?还?有旁的需要注意的?”
    郎中?起身?背药箱:“没了。看着他好好喝药,不出几日就能痊愈。”
    “痊愈可?不行。”谢元丞说?。
    郎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
    脑子不好使的人才?会不希望自己身?体没病没灾吧?
    “劳烦您重新开个方?子,要最好能拖上一段时日才?好的那种。”
    “……你有病吧。”
    谢元丞又掏了一锭银子:“没病请您来做什么”
    郎中?从他手中?拿过银子,放在嘴边哈口气,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谢元丞:“老朽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着你这样的病人。”
    第三十二章
    谢元丞只笑:“您就直言到?底有没?有我要的?这种方子便好?。”
    “有。”郎中大手一挥, 将药箱放回桌子上,重新拿出一张白纸又开始写新的?药方,他一边写一边道, “缙州的?人都说我怪, 但依我看啊,你才是个怪人,别人寻医问诊都是盼望着早点把?伤病治好。这伤本来也不算重,硬拖着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他提笔的?动作顿了顿, 咬着笔杆似乎在思考下一味药方:“难不成你爱喝这种苦兮兮的?药?那我再给你换几味药效差不多, 但入口要苦上几?分的?药材。”
    谢元丞:“……”
    他拒绝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就?见郎中三两下就把药方写好了,搁笔交代道:“这贴药效性温, 喝起来?没?上一贴好?得快, 熬的时候还比较费事。五碗水煎至三碗,一日一服, 连用一月即可。”
    叶从意?凑头过?去看药方,有些不放心地问:“这药喝了可会伤身?”
    “是药三分毒。”
    叶从意?眉头一下就?拧起来?了。
    郎中一看,对着谢元丞不免好?笑道:“看把?你夫人愁的?。”说完他又看向叶从意?,“放心,喝不死人,要真出问题, 我这几?十年的?老招牌还要不要了。”
    郎中说完就?收拾东西?走了,叶从意?送他到?门?口。
    转身回去的?时候看见谢元丞拿着药方在看:“怎么这么多味奇奇怪怪的?药材?”
    叶从意?走过?去打趣道:“怎么,怕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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