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转眼,琼林宴的时间也到了。
    自殿试放榜,二甲三?甲的进士都?收到了各方的拉拢,反是一甲前三?因着各种原因,至今没有与朝臣有过交往。
    陆尚一连一个?月时间,要么守在驿馆顾影自怜,要么就一头扎进京城的各大?商行里去,中途还参观了李辉家的商船。
    他跟詹顺安凑在一起?琢磨了好半天,最?后决定等回了松溪郡,赶紧选人送出海去。
    “这几年海商还在发展,就是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有赚头,如今风险虽大?一点,但等后面所有航线都?被摸透了,也就没什么稀奇了。”陆尚在海事图上写写画画,“这条航线就是李家常走的航线,据李辉所说,这条线上的商船不多,陆氏物流往海外发展伊始,可以?先跟着李家走。”
    “至于?往后如何?,现在说还为时尚早,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挑选出一批能接受长?时间离家的人。”
    詹顺安细想片刻:“松溪郡不临海,从松溪郡找人应是有些困难,我觉得可以?回去问一问,若是能凑齐人手是最?好,实在凑不齐了,不妨到海边寻一些人,正好也是下海的熟手。”
    陆尚赞许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那些从松溪郡来的,要是不放心家里,也能把家眷接到京城附近,陆氏物流可以?帮忙租房子,但想独门独院是不成了,约莫就是塘镇的长?工宿舍那种。”
    “等他们自己赚够了钱,要是想在京城落下,我也可以?给?添一笔银子,也算是对他们常年用?心上工的奖励了。”
    詹顺安记下:“好,我会将?老板的话给?大?家伙带到的。”
    詹顺安一直留在京中,原本是为了护送陆尚等人回去的。
    但如今陆尚中了状元,便是日后归乡,自由朝廷兵士护送,他在与不在也就没那么紧要了。
    正巧陆尚一心想把海运快快做起?来,与其商量了两日,便叫詹顺安先回去,一来是看看物流队近几月的情况,二来也能提早打探打探乡里的口风。
    若是能在陆尚回去前,把愿意出海的人给?定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詹顺安应下,又用?了两日时间,将?要带回去的东西都?装了车,杂七杂八地合在一起?,竟也是装满了整整一个?马车。
    这里面不光有他带给?新媳妇儿的礼物,更多还是陆尚给?家里准备的。
    不管这是他的一份心,还是单纯为了哄姜婉宁高兴,各种各样或稀罕或珍贵的玩意儿加在一起?,也是装了三?个?大?箱子。
    当然除去这些礼物外,另有两封陆尚的亲笔信,皆是留给?姜婉宁的。
    陆尚一边写一边嘀咕:“阿宁这么久都?不肯理?我,定然是生我的气了,也不知阿宁生了个?姑娘还是小子……最?好是个?姑娘,人家都?说姑娘贴心。”
    “也不知这琼林宴后多久才放人,我要是再多在京中留俩月,不会等回去了连媳妇儿带孩子全没了吧……不成不成,肯定不成!”
    他一边写信一边碎碎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面容一滞,旋即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出去又买了两支凤钗,一并夹到书信里。
    待陆尚将?一切装点妥当,詹顺安便架着马车回了松溪郡。
    陆尚没了陪他四处闲逛的人也不恼,便自己一人背着手,到各个?商铺里探看学习,若是有幸碰上谁家需要镖局押货的,他再适时上去推销一二陆氏物流,几日下来,竟还真叫他谈成两单。
    紧跟和,京郊的那个?中转点也快速运作起?来。
    ……
    不为朝臣所拉拢,陆尚那全是自己折腾的。
    而另外两人,张建宁的外祖家就是商户,他又是凭借对商事的出众看法才博得了皇帝青眼,许多人出于?对商户的轻蔑,尚且观望着。
    白向?晨则事因为出身江南士族,自有一派文人拥护,在朝中地位低的比不上他,地位高的在邀他前更要多掂量掂量,省得一个?不小心,被有新人告到御前去,徒沾一身结党营私的腥子。
    这么一来,到最?后反是风头最?盛的一甲三?人,成了门庭最?冷清的。
    这份冷清一直持续到琼林宴当日。
    当其余进士都?与相熟的同窗见了面,又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后,只余下陆尚三?人周围空无一人,谁从旁边经?过,都?要侧着脸避一避。
    这一届的考生尚且如此,官场上的人精们更是不会出头了。
    更何?况还有那故意看笑话的,见状心里更是觉得:“一甲前三?又如何?,到了这官场上,管你有多少真才实学,不还是要看人情往来?”
    张建宁和白向?晨垂首立在一侧,虽不见太多窘迫,可也不甚自在。
    唯有陆尚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东瞅瞅西看看,转头瞧见一道他没见过又觉得不错的吃食,还去跟厨娘打听做法,好等着回家做给?妻子吃。
    就在场上各方局势分明之际,只听一阵兵甲摩擦声后,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抵达,高呵一声:“陛下到——”
    只见场内众人快速站坐两排,一列是朝中大?臣,一列是新科进士,或是按着品阶高低,或是按着恩科排名先后。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问询和讨论,站好的速度之快,实让陆尚咋舌。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细想,很快,昭和帝在禁军的护送下走至最?前,众人齐齐下拜,恭请皇帝亲临。
    片刻沉默后,昭和帝叫起?,简单勉励两句后,便宣布开宴。
    依着往年琼林宴的流程来看,开宴后皇帝会点出几人问话,答得好的,当场赐官也不无可能。
    只是今年昭和帝一开口就点了白向?晨出来,最?开始的都?是探花,后面再问话,就只会是榜眼和状元了。
    那些等着抓紧最?后一次机会,或能入皇帝法眼的进士们不觉一震,丧气地垂下脑袋。
    昭和帝先是问询了江南白家几位族老的近况,又考校了一番白向?晨的功课,满意点头后,当场授予翰林编修一位。
    这个?职位不高不低,也是历代一甲的必经?之路。
    做得好的便是一路往上升,官至首辅的也不在少数,当然若是做的不好了,那便一辈子做个?七品小官,到致仕也就是个?编修了。
    白向?晨领旨谢恩后,恭敬退至一侧。
    果然下一个?被皇帝问询提点的,便是榜眼张建宁了。
    这一回昭和帝没有考校功课,而是就他曾于?殿试提及的西域商路做了细致问询,最?后问一句:“鸿胪寺新设外事司,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朕若叫你去做外事司的司事,你可愿意?”
    鸿胪寺下设四司,主管皇家祭典、朝会等事宜,偶尔也会兼顾外宾来朝,四司各设司长?一名,从六品官,再就是从六品副司长?两名,以?及七品司事若干。
    但若从品阶来看,司事与翰林编修不分上下,然一个?是内阁必经?,一个?是今年年后才成立的边缘部分,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为过了。
    一时间,底下众人竟分不清皇帝对这位榜眼事看重还是嫌弃了。
    无论旁人如何?作想,张建宁并无片刻迟疑,跪地领旨谢恩。
    昭和帝抚掌笑道:“好!”
    这探花榜眼都?问过了,剩下的便只剩状元郎。
    哪知昭和帝忽然咳了几声,被内侍伺候着饮了茶后,借口身体不便,提前去了后面的阁楼里休息。
    没过多久,他又遣人将?陆尚请去阁楼,据说是:“一甲后二都?问过了,总不能落下状元郎,坏了规矩。”
    但陆尚进去阁楼整整一个?时辰,其间似有传出皇帝震怒的声音。
    偏生等陆尚出来,他神色如常,但从表情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谁也不知道昭和帝与陆尚说了些什么,而陆尚却是被问询的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授官的,便是等后面二甲三?甲进士全领了外职,身为状元的他还是没有音信,看皇帝那意思,仿佛是已将?他给?忘掉了。
    一时间,外头又是一阵流言漫天飞。
    再观始终身处话题中心的陆尚,他好像全然不受外界影响,随着其余进士得以?授官,也到了所有新科举子归乡探亲的日子。
    冯贺和庞亮都?被外放去了静安郡,虽是在两个?县镇,但也不算太远。
    静安郡乃鱼米之乡,已是外放官员中难得的好去处。
    两人授官后自然也没忘记问陆尚的去处,然他自琼林宴出了阁楼后,对阁楼内与皇帝的交谈讳莫如深,便是他们二人问了,也未有丝毫透漏。
    两人只以?为当日交谈结果不好,对视一眼,皆是保持了缄默。
    探亲假仅有四个?月,光是从京城返回去,就要花费一个?多月两个?月的时间,另外还要留出赴任的时间来,留给?他们的时间自然也就不多了。
    恰逢陆尚也是归心似箭,前一天才说给?了探亲假,第二天大?早他就收拾好了一切,连着车马都?备齐了,捎上冯贺庞亮两人,第一个?踏上了归乡的路。
    这一路多是奔波,加之陆尚着急,一般两天才会歇一晚,也就是他们身边还有官兵相护,又有驿馆可以?更换马匹,才经?住了这样急促的赶路。
    然就算这样,等他们抵达松溪郡府城,也已是八月中了。
    这日姜婉宁去私塾里检查功课,她估摸着时间,在晌午前就出了私塾。
    随着她出了月子,无名私塾也重新开了起?来。
    但家中孩子还小,哪怕有祖奶奶和外祖看着,总归比不上娘亲,姜婉宁又不忍心留她一人在家,便把私塾讲学的时间缩了缩。
    男学那边可以?暂请曲恒代课,女学那边就更好安排了。
    姜婉宁有心将?女学开到台面上,便开始在女学中寻些佼佼者?,不拘念书念得好的,但凡有一技之长?,皆可以?在她这做个?记录。
    什么绣工好的,琴艺佳的,随便什么都?成。
    这么登记了七八天,女学里的几十?号人基本都?寻到了自己的长?处。
    姜婉宁也只是将?她们的长?处记录下来,后续如何?安排,尚需细细考量。
    而她今日出了私塾,本是赶着回家陪陪孩子,哪想刚到了陆家所在的那条街上,远远就瞧见了前面拥簇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
    “状元郎回来啦!”
    姜婉宁浑身一震,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往前头看去。
    第84章
    陆尚似有所?觉, 于上百人之中向身后看去。
    明明他身后挤了许多?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几乎是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可就在那么瞬息而过的缝隙间,他瞧见了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陆尚面上绽开了笑, 被人群围了这么久,说出第一句话:“劳驾让让——”下一刻, 他便挤开人群,直奔姜婉宁所在的方向冲去。
    人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与陆家相?熟的见了姜婉宁面容, 顿是了然?:“哎哎哎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 快给让让路!”
    这话往周围一传, 众人皆是会心一笑, 赶紧往后退几步, 将中间的小路给让开, 好叫陆家夫妻早早碰上面。
    姜婉宁已不记得回家这一路是怎么走过去的, 只?有包在她掌上的大手?又热又烫,挡在她身前的人算不得高大,却也能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挡住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 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陆尚一手?护着她, 一手?跟左右百姓摆道:“多?谢各位体谅,多?谢各位……日后府上设宴,再与诸位同贺同乐。”
    等?从看热闹的百姓之中挤出,两人是再也耐不住了。
    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 也不需要任何目光交流,就这么猝不及防跑动起来, 一路跑回府中,又在许多?新添下人错愕的目光中,一路奔回了主院卧房。
    房门被重重合上,所?有细碎声响,尽被堵在那?一盏门后。
    家里的其余人听说陆尚回来了,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不成想也是吃了一个闭门羹,等?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几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最?后也只?能无奈摊摊手?:“回吧回吧,等?他们出来再说。”
    却不想,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
    姜婉宁被陆尚带去了床上,不等?说出只?言半语,就被堵住了双唇,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直叫她失了所?有言语。
    “阿宁,阿宁……阿宁好狠的心,竟是一连五六月都不给我一封信,我给阿宁寄回来这么多?,都没能等?到一封回信……”
    陆尚委屈说道,牙下用力,泄愤般咬住了姜婉宁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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