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欢帮他擦干净手心的水汽,说道:“你备一个手绢,别总往校服上蹭,水还好,带颜色的蹭上去很难洗干净。”
    廖敛母亲不在家,舅舅又是个脱线的。廖敛的校服大到拖地,裤腿都磨破了边,连给他收拾的人都没有。
    廖敛定定地盯着淡蓝色的手绢,桂欢的手很白,指甲干净饱满,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桂欢特意看了一眼廖敛前两天血肉翻飞的左手心,这会儿结痂都脱落了,比旁边的皮肤粉一点儿而已。
    刚擦干净,廖敛就抬起手,舔了舔自己的手心,还凑近嗅了嗅,道:“你用这个擦汗了?”
    手上有淡淡的桂欢味道,不冲鼻,一般人根本闻不到。
    桂欢:“……你去洗洗手吧。”
    廖敛一点不介意,又舔了两口道:“你的汗味,不臭。”
    桂欢:舔手这个毛病……不是,是什么都用舌头舔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廖敛,等你舅舅有空,让他带你去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缺什么微量元素。”
    有的孩子喜欢嗦手指,舔石头,很有可能就是缺了点什么。
    王三饼看他俩喝汽水眼馋,没忍住,去厨房烧了水,放在空调下放凉。
    几个人在屋里异常和谐地写着作业,准确地说是一个诸葛亮,带着三个臭皮匠。
    廖敛就不用说了,光仔和王三饼也是一问四五六,看啥都不懂。
    三个人半斤八两,廖敛甚至还略胜一筹。
    见王三饼连最简单的化学题都写不出来,廖敛颇带嫌弃地道:“你这个人,真是一无是处。”
    王三饼:……至于吗?
    “我,我有其他的长处。”
    廖敛瞥了他一眼,道:“你说说。”
    王三饼想了想,他本来想说他打架厉害,可在廖敛面前,他说不出口……他想啊想,然后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能让人信服的长处!
    廖敛:“你还是有长处的。”
    桂欢正在做题,闻言支起耳朵,就听廖敛道:“你这人欺软怕硬,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装孙子。”
    桂欢:……
    审时度势,也算是优点吧。
    光仔倒觉得廖敛这话没错,王三饼就是有舔臭脚的本事,不然怎么能巴结上南哥呢?
    学了半个小时,廖敛的专注力就不够了,王三饼这个代笔也有点累了,他得模仿廖敛的字迹,简直比写自己的作业还要难!
    桂欢也休息了一会,喝口汽水道:“你们初三生要备战中考了吧?”
    王三饼对桂欢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桂欢在他妈面前帮他说过好话,再加上廖敛这一层,他规规矩矩地道:“我不打算考了。”
    王三饼上辈子就是初中毕业,桂欢一点儿不意外,个人自有个人的路,她不会对别人的选择多说什么。
    将来是吃苦还是享福,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了他人。
    一旁的廖敛却开口了,说道:“不行,你得去参加,还得去念高中。”
    桂欢诧异了,没想到啊,廖敛天天欺负王三饼,在大事情上,还挺替他着想的。
    高中毕业肯定比初中毕业要好,毕竟以后大学生可是遍地都有,初中毕业找工作都困难。
    王三饼也愣了,喃喃道:“我,我学习不好……”
    他心里忽然有点感动,廖敛这孩子是畜生了点,居然还打算劝他进学。
    廖敛端起汽水喝了一口,攥了攥手心里的水,掌心冲着桂欢一摊:“你帮我擦擦。”
    桂欢掏出手绢,刚擦干净手心,就听廖敛道:“你不去上高中,肚子里这点知识两天半就得忘光,等我上初三,你怎么帮我写作业?”
    在廖敛眼里,王三饼就是个单纯的代笔加大怨种,他要是把初中这点知识全忘光了,以后写起作业来肯定不顺手!
    他还得跟他解释知识点,得浪费多少时间!
    不念是不行的,王三饼必须得去念,还得帮他写作业,至少在他初中毕业前,王三饼必须得是个学生。
    王三饼:“……”
    廖敛仰起下巴,微垂眼睑,启唇道:“你必须去念,要是敢不念,我就去找你妈,说你天天在外面混,抢别人钱,为非作歹。”
    桂欢:“……”
    难得,居然没用暴力威胁。
    当事的两人都不会知道,因为廖敛的一念之差,王三饼走上了一条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道路。
    桂欢不由得想,这对王三饼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中毕业,总比大混子要强。
    第15章
    在念书和被他妈打断腿之间,王三饼屈辱地选择念书……
    上辈子王三饼软磨硬泡,再三强调自己脑子笨,在班级里跟不上进度,最后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他妈才松了口。
    不念就不念吧,自己做点买卖也挺好,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
    可这辈子有廖敛从中作梗,王三饼就算想自我放逐,也没了机会。
    光仔滋遛滋遛地喝着凉白开,说道:“要不,我也去念?”
    他从小学起就跟王三饼一个班,俩人一直都是班级里的差生代表,如今王三饼要去念书,他觉得自己出去混也没什么意思了。
    廖敛瞥了他一眼,道:“你都这样了,还不多念点书,以后怎么活?”
    光仔扣了扣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虽然没有三饼聪明,但也不太笨,总能找到活儿。”
    廖敛眉毛微挑,指着王三饼道:“你觉得他聪明?”
    光仔:“挺聪明。”
    会溜须拍马,人脉广,在他们初中差生里,算是混得好的了。
    廖敛一脸认真地打量了光仔半天,说道:“你这脑子,还不如劳动公园的大鲤鱼。”
    王三饼:……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阵用大喇叭播放的叫卖声:“红豆雪糕,绿豆雪糕,小奶糕,一块俩,两块钱五个嘞!”
    桂欢站起身,探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想不想吃雪糕?”
    不能让廖敛再聊下去了,这孩子说话直,王三饼被说得脑袋都垂胸口上了,他本来就胖,一低头,双下巴挤成三个折,都要把自己溺毙了……
    光仔第一个积极响应:“吃!”
    廖敛损他的那些话,他完全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打不过人家,生气也是白生,不如想开点。
    王三饼蔫蔫地抬起头:“我也想吃。”
    桂欢:“廖敛,你吃吗?我下楼去买。”
    廖敛点点头,踹了踹王三饼:“你下去买五根。”
    王三饼羞愤了:“……为什么不是光仔去!”
    廖敛冷眼道:“你还欠我十三块,不是你去谁去?”
    王三饼:那十三块钱,是他主动要的吗?!
    桂欢:“……要不一起去?”
    最终,四个人一起下了楼,一种口味挑了一根,王三饼磨磨蹭蹭地结账,旁边正好走过来了两个人。
    小女孩穿着洗得有些发黄的白上衣,下半身是修补过的校服裤子,她左手臂藏在身后,右手扯着衣服角,眼巴巴地看着买雪糕的自行车,抿了抿嘴唇。
    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分消瘦的女人,看年龄大约三十多岁,女人身穿半新不旧的系扣衬衫,由于身材太过纤细,衬衫看起来肥肥大大的。
    看到女人的脸,桂欢就认出她是谁了。
    女人名叫杨红,前面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名叫吴梅。
    王三饼和光仔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只有廖敛盯着杨红脸上的伤一个劲儿地看,一点不懂得避讳。
    杨红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从脸侧捋下来几缕碎发,想遮一遮。可那几缕头发根本挡不住她眼睛上的乌青和侧脸的红痕。
    吴梅抬头看了看她妈,又望了望雪糕箱,什么也没说。
    杨红看出女儿想吃雪糕,停下脚步,掏了掏兜,掏出了三毛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有没有便宜点的,我想买一根。”
    买雪糕的刚要回话,身后单元楼二楼的窗户就被推开了,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门道:“还不死回来!想饿死你男人,好再找一个吗?!”
    男人留着寸头,眼眶发青,眼神浑浊,说话有些大舌头,似乎喝了不少酒。
    一听见男人的声音,杨红和她女儿都是一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吴梅伸出左手扯了扯她妈的袖子,小声道:“我不吃了。”
    桂欢这才看见,吴梅纤细的手臂上都是淤青,手背上一片红肿,应是被什么东西烫了。
    杨红轻咬下嘴唇,眼神里满是惶恐,紧紧地搂住女儿,两人相依着往回走。
    桂欢接过王三饼递来的雪糕,刚要打开,头顶就是一闪,“日行一善”倏的放大,在她头上闪闪发光,犹如装修风格夸张的夜总会灯牌。
    桂欢捏了捏雪糕包装,快走两步追了上去:“等等。”
    杨红和女儿听到声音,微微转过身,桂欢递出雪糕,笑着道:“我们四个人,吃不完五根,你拿去吃吧。”
    吴梅没敢接,睁着大眼睛看向她妈,杨红点了点头,就要从兜里掏钱。
    桂欢直接把雪糕塞进了她手里,摆摆手道:“不要了,我们吃不了也浪费了。”
    杨红拿着雪糕有些无措,上方的窗户里就又传来了男人的叫骂声,比刚才还要不堪入耳。
    杨红看起来很不自在,眼神微微闪躲,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目送母女两人进了楼道,桂欢一抬头,惊奇地发现,余命居然变成了十四天零十一小时。
    桂欢诧异了,一根雪糕……居然加了五天?
    莫非,这是“日行一善”在跟她做什么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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