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我对抗祂。”
    “祂?”
    姜也指了指上面。
    靳非泽嘲讽似的笑了声,说:“你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烦恼?姜也,你真的很多管闲事,我的事你管,我妈妈的事你管,现在连那些杂七杂八不相干的人你也要管。”他漆黑的眼眸里乌云密布,“最好世界毁灭,所有人都死光光,只剩下你和我,这样你就管不了别人的闲事了。”
    “……”姜也说,“我没答应。”
    “哼,那就好。”靳非泽从背后抱住他,“老男人就会骗人,不要相信他,你管我就行了。晚上我们试试上床好不好,听说很有意思。”
    姜也怕他又搞强制的那一套,警惕地说道:“我有新的项圈,你不要逼我用它。”
    “你才不舍得电我。”靳非泽蹭蹭他的耳鬓,“学校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学校能有什么好玩的?姜也皱起眉。
    又听他细细数,“我要和你在教室做,在图书馆天台做,在后山小树林做,在宿舍楼的厕所做。等我们毕业了,我们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越说越不堪,姜也不想听了,问:“为什么是我?我很无趣,你和别人交往,一定更快乐。”
    “不。”靳非泽望着他,道,“我只要你,只要姜也。”
    “万一我不是姜也呢?”姜也脱口而出,“姜也这个人是假的。我的妈妈是假的,我从出生起就是假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复制品。如果有一天,他来到你面前,或许你会分不清谁是我,谁是他。又或许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他。有时候,我根本分不清我到底算是谁。”
    心里有一种悲伤,潮水一样涌上来,一浪盖着一浪。可姜也竟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属于江燃的情感,还是他自己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说:“抱歉,我心情不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靳非泽直起身,歪头看他,“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么?”
    姜也别开脸,目光沉沉。
    靳非泽笑得肩膀直抖,直不起腰,“你好无聊。”
    和他说有什么意思?姜也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他又怎么会理解别人的痛苦和烦恼?
    算了,姜也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笨蛋小也,就算他出现了,我也知道谁是你。”靳非泽亲了亲他的唇,低声道,“不用亲嘴,不用牵手,我也能认出你。”
    “为什么?”
    靳非泽轻轻笑了笑,“因为主人永远认得出他的小猫。”
    姜也:“……”
    不知道为什么,姜也想揍他,又不想揍他。两种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乱成一锅粥。
    他又说:“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安,那我就灭了他,让这个世界只有你,没有他。”
    姜也心中五味杂陈。
    靳非泽善于说谎,以前姜也还能分清楚他的谎言,现在却有点分不清了。这家伙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喜欢到底是喜欢一个玩具,还是喜欢终身相伴的爱侣?他眼中温柔的笑意足以以假乱真。姜也心头又跳乱了一拍,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完蛋。
    “靳非泽,”姜也正色问,“你真的喜欢我么?”
    靳非泽温柔浅笑,“谁知道呢?反正只要在一起不就好了么?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永远爱我,就算以后我不喜欢你了,你也要陪着我。”
    果然。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姜也的心迅速冷静了下来。靳非泽这种人,哪里懂什么是喜欢?不能再心软,也不能再退让。上次那一包烟里干的荒唐事,就是前车之鉴!
    “小也,今晚……”
    ——靳非泽还没说完,“咔嗒”一声,项圈扣上了他的脖子。
    他愣住了,漆黑的眼眸里浮起讶然。姜也动作太快,太出其不意,谁能想到正柔情蜜意的时候,这家伙居然给他戴项圈?
    “你做什么?”他阴森地眯起眼。
    “抱歉,”姜也说,“我不想去学校那些地方。”
    “不去就不去,为什么给我戴项圈?”
    “怕你乱来。”姜也打电话给高叔,请他来接一下他们。
    “摘下来。”
    “不行。”
    姜也拉着他在路边等车。靳非泽戴项圈很性感,黑色的冷铁圈着他白皙的脖颈,有种禁欲的美。看着靳非泽拨弄项圈的样子,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一点。阳光灿烂,映入姜也的眼眸,如碾碎的金箔。
    “你好像变开心了,”靳非泽啧了声,“给我戴项圈,你觉得愉悦么?”
    “没有。”
    “你有。”
    “没有。”
    “你就有。”
    姜也不理他了,保持缄默。
    “小也,你是个假正经。”
    靳非泽轻轻笑了,这一次戴项圈,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有种诡异的兴奋。
    “项圈怎么够?我买个鞭子给你好不好?”他开始翻淘宝了,“铁鞭、钢鞭还是牛皮鞭好呢…”
    姜也:“……”
    这家伙的病真的更严重了。
    ***
    开学之后,课业变得很繁忙。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课程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异常生物的理论研究,另一类是击杀异常生物的技术学习。姜也选的课着重于技术,经常练得伤痕累累。听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毕业,很多人选择了中途退学,有的上山当道士,有的剃度出家。沈老师说他们面临的东西太恐怖,心理防线弱的人受不了,只能从菩萨那里寻找安慰。
    一个学期之后,姜也没有更多关于神梦结社和妈妈的消息。当然,也可能是学院瞒着他。他们总觉得他是个小孩儿,有些事他连知道都不够格。姜也无所谓,他有一种预感,那些东西迟早会再次找上门来。
    “发什么呆呢?”沈铎问。
    他坐在办公椅里,伸出手在姜也眼前晃了晃。姜也回过神,从沈铎手里接过自己的试卷。沈铎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白衬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十分有亲和力。姜也之前还在抖手刷到学生偷拍的他,说他是首都大学最帅的老师,但这条下面有个id疯了似的,刷屏狂骂沈铎,说他人面兽心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还和维护沈铎的首大学生怼了起来。
    “考得不错,门门都在九十分以上,现代格斗还拿了第一。”沈铎说。
    姜也瞥了眼沈铎桌上的成绩排名,面无表情。姜也能拿第一,是因为靳非泽。那家伙在体术课上打翻了全学院的人,大家都抗议说他不算人,应该单独排名,单独算成绩。教官说他们没种,让姜也上去和靳非泽打。众目睽睽之下,靳非泽败在姜也手下。
    “看看,怎么姜也就能打败靳非泽,你们就不能!”教官骂的口水横飞,“好好向姜也学习!”
    姜也:“……”
    张嶷和庄知月那几个被靳非泽抽过血的同学用鄙视的眼神看过来,只有他们知道,肯定是靳非泽放水了。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课题组?”沈铎笑着问,“你和阿泽一起来,我很欢迎。”
    学院情况特殊,人丁稀少,不少教授在抢学生,连本科生都不放过。沈铎的课题组姜也知道,研究方向是禁区时空生态。沈铎认为禁区的时空和现实世界存在某种关联,具有很强的研究价值。“时间分岔说”是他的主要观点,简单说就是在他看来时间本来是一条长河,但它偶尔会分出无数岔路支流,流向不同的方向,那无数已记录在案和未记录在案的禁区就是时间的岔路口。不过,这些支流并非平行奔流,而是相互吸引,相互影响,甚至重新汇成主流。
    这个课题组本来是由靳若海主持的,靳若海被免职后,尽管沈铎资历不够,学院还是让沈铎来主持这个课题组的研究。沈铎是靳家的嫡系,学院这个决定十有八九是老太爷的安排,毕竟学院没了靳若海,要有别的人补上,姜也估计沈铎今年就能评上副教授。
    不对,姜也看见了沈铎办公桌上摆的名牌,上面写着“沈铎 副教授”。
    原来已经评上了。
    姜也和沈铎熟悉,加入他的课题组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姜也之前看过论坛里的818,有学长学姐评过学院老师的阵营九宫格,沈铎是“混乱邪恶”,最可怕的那种类型。不少人表示,自从进了沈老师的组,头皮越来越亮,凌晨三点从实验室回到家不用开灯了。还有人说,沈老师巨抠门,从来不搞团建,工资每月600,问就是经费要用在刀刃上。那张帖子下又有个人刷屏狂骂沈铎,一连骂了300条。听说这人被沈铎坑去睡天桥,还被派出所民警当成流浪汉送去了救助站。
    沈铎看姜也一直在犹豫,笑道:“看来我的吸引力不够啊。这么说吧,湘西吴家有个长辈过世,学院派我去参加葬礼,慰问一下,过几天我要带人去湘西一趟。据我所知,你妈妈在失踪前不久,曾经去过湘西。所以我这次去,也要调查一下你妈妈去那儿干什么。加入我的课题组,随行人员可以多添几个。”
    姜也迅速改了主意,道:“我加入。”
    他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这个号码打过好几回了,每次接起来都没人说话,十分古怪。
    “谁的电话?”沈铎问。
    姜也摇摇头,把号码拉进黑名单,道:“骚扰电话。”
    “行,回去准备准备,时间比较急,我们后天就出发。”沈铎给他发了个资料包,“这是关于禁区生态的论文集和文献资料,你回去之后通读一遍,后天飞机上说说感想。你是本科生,不必强求创造创新,主要还是多学习,做一些收集和整理资料的工作。以后我们每个星期开一次读书会,实验室的组会你也可以参加,写一点报告和感想。等你把资料都读通了,写一份文献综述。”
    姜也看了看这个资料包,里面有40多个文件。随意点开一篇论文,页数都超过了30页。所有论文加在一起起码1200页,一天就要读完吗?而且他发现,大部分文献都是英文。
    沈铎补充道:“对了,这个资料包里的英文文献你翻译一下,寒假结束交给我。”
    以前还觉得沈铎蛮好的,甚至一度理解不了沈铎为什么被评为“混乱邪恶”,现在姜也终于感受到了沈铎的恐怖。
    翻译这些英文文献,不是学习,是要他命。
    “……”姜也蹙着眉心,问,“沈老师,我能不能只找妈妈,不加入课题组?”
    “不能。”沈铎摇头。
    “为什么?”
    “傻孩子,”沈铎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当然是因为我缺人。霍昂疯了,在论坛骂我三百条,现在没人愿意加入我的课题组。小也,只有你了。你来的话,说不定阿泽也会来。你们俩感情好,还能一起干活,不是很好吗?后天我在飞机场等你,记得来哦。”
    姜也:“……”
    第75章 阴戏吊人
    姜也又做梦了。
    这次不是在诡谲黑暗的地下洞穴,也不是横满尸体的实验室,而是嘈杂的酒吧。江燃好像喝醉了,视野变得很扭曲很模糊。黑影幢幢,张张人脸在身侧穿梭而过,姜也看着谁都觉得诡异。旖旎变幻的灯光里,好像有长脖子的黑影来来回回。心里有无法抑制的绝望和悲伤,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知道自己是喝醉了,脑子和精神都受到酒精的影响,看东西也不真切,还出现了幻觉。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拿起外套要离开,脚下一个趔趄,冷不防跌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盈满鼻尖,姜也震惊地仰起头,对上男人漂亮深邃的眼眸。
    是靳非泽。
    长头发低低扎成一束,一身休闲的黑西装,他带着温煦的笑容,眉眼灼灼,几乎要烙进姜也心里。姜也脑子里轰然一声,仿佛有烟花炸响,眼前金光簌簌而落。靳非泽拥住了他,吻住他的唇,这吻何其肆意,表面上的温柔像金漆一样剥落,露出邪恶的本质。
    姜也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江燃的记忆,而是一场春梦。
    下一刻,光景顷刻间改变,鼓乐声倏忽消失,姜也倒进了洁白的床单。光在眼前摇曳,大脑眩晕无比,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但是手脚又不听使唤。身后的男人脱了衣裳,浑身赤裸,洁白的肌肤在灯下熠熠生辉。姜也在他身下发抖,喘息,二人汗水交融,呼吸炙热如火。
    姜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硬得厉害。早上六点半,时间还早,靳非泽的对话框里有条信息,五点半发的。
    阿泽小可爱:【醒了,睡不着。】
    他失眠,吃安眠药也不过睡四个小时,很早就会醒。姜也正难受着,没回复,退出微信。手机很快弹出条信息——
    阿泽小可爱:【看了为什么不回?】
    姜也眉头一皱,微信什么时候有了显示已读的功能?点进对话框才发现,他在回复框里不小心按了个空格,对话框上方会显示他正在输入。
    阿泽小可爱:【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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