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朱家少爷定亲的事了吗?”
    “巧了不是,今天正好去下定,定的新少奶奶是王家村的地主女儿,今年十八了。”
    周父扯起嘴角算是回应。
    周母直接让车夫启程:“我们不去镇上,还要赶路,先走了啊。”
    牛车咕噜噜走远,身后的讨论声依旧不绝。
    朱家慈善又富有,满云湖镇找不到第二家这样好的人家,周逸芳当初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谁知生下一个孽种还不惜福要和离,虽然是和离,但是朱家依旧风风光光,周家却穷酸,这不像和离,更像是下堂。
    世人捧高踩低,这么一个昔日夫妻迎面对上的热闹大场面,他们吃了瓜看了热闹,讨论之中难免对周逸芳充满贬低与看不起,对大郎这个身世有异的孩子更是语带鄙薄。
    周家几人心中都有数,坐在牛车上继续往前赶路,将这一路的风言风语全都抛在了身后。
    汴州城的小院是个两进的院子,周逸芳将朱家给的银票都花了,咬牙买下这个“豪宅”。
    一家人住在第二进,第一进则设为一家读书办公的书房、学堂,还有未来可能招待客人的大厅。
    周父给大郎启蒙绰绰有余,为了让大郎有上学的仪式感,周逸芳定下每日课程表,到了时辰,周父便是先生而不是祖父,两人要准时到外院的学堂里上课,彼此称呼先生弟子,直到下课回到内院,身份才转变回来。
    这种仪式与规矩可以限制大郎漫天飞舞的注意力和过分的好动,让他渐渐生成规则意识。
    外院和内院之间有一大片空地,前主人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如今早就破败成了一片杂草地。
    搬进来前几天,一家人先把这片杂草地清理了,大郎也跟着帮忙。周逸芳给他单独做了一双护手的小手套,让他和长辈一起拔草。
    草丛里有很多蚱蜢之类的小虫子,周逸芳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仍旧觉得有些恶心,大郎这孩子却玩得津津有味,甚至无师自通,捉到了三四只蛐蛐,把他们装在一个盒子里让他们打架。
    周父看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说:“这孩子的确得好好管教。”
    一天下来,小孩除了多少草不得而知,脸上被杂草刮了好几道红印子,脸晒得红红的,里衣全都被汗浸湿了,眼睛却亮闪闪的,快活得不得了。
    周逸芳给儿子洗澡,丢了一只会浮起来的木头鸭子给他玩,嘴里吐槽:“只要让你玩,多累你都不嫌累。”
    大郎玩着鸭子,嘴里有口无心地说着:“我也会好好念书的。”
    周逸芳笑出声,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说得好听,娘等着看你怎么好好念书。”
    大郎仰起头对着她笑出一排小米牙:“那娘要给我请武师傅!”
    周逸芳无奈:“知道,娘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大郎立刻说:“我答应娘的事也会做到。”
    周逸芳开怀,低头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大郎真乖!”
    大郎咯咯笑起来,用力一拍浮水鸭子把它拍进水底,溅起一片水花,溅了周逸芳一脸一身,周逸芳气得,拧了一下他的光屁股:“熊孩子!”
    大郎不怕疼,反而更开心了,哈哈大笑。
    周母过来敲门:“娘俩别闹了,洗个澡洗得水都要凉了,快收拾好过来吃饭!”
    周逸芳连忙说:“来了!”瞪了大郎一眼。
    大郎也懂,收了笑声,对着周逸芳双手捂住嘴巴,大眼睛骨碌碌转。
    花园收拾出来后,周家只划出一小块作花圃,剩下的全都开了地种菜。汴州物价高,即便是普通蔬菜也是周家人没见过的价格,向来吃自家产的菜没花过钱,周母第一时间就说以后自己种菜,能省一点是一点。
    拔草,一家人带着大郎拔,种菜,也是一家人带着大郎种。这个经历带来的好处是,大郎对着一片没发芽的田地也有了这是农田的认知,好动爱玩的他,每日小心翼翼跑到田垄边去看青菜长出来了没,从没做过糟践作物的事情。
    花园里的花草就没这么幸运了,花一开,就会被他揪掉一片,以前朱家花草多,他随便揪,看不出来影响,如今就这么小小一丛,被他一揪,立刻斑秃。
    周母好气又好笑,说他天生“铁手”,“辣手摧花”。
    家里整顿好了,周逸芳开始操持她的生意。
    他们住的地方在西南方向,周边邻里许多是在府学读书带了功名的贫家学子,或者在府衙任职小吏的亲戚。
    如今官府一片黑,底下的小吏都富得流油,这些拐着弯的亲戚虽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扯着“我家三舅姥爷”的旗子,日子过得倒也安生。
    无论读书人还是官吏亲戚,都是普通流氓地痞不会随意得罪招惹的对象,周逸芳正是看中了这一点,选择定居于此。
    而这里靠近南城,南城是底层百姓生活的聚集地,各种低端商贸发展格外成熟繁盛,受这个南城商贸中心的影响,西南这一块的店铺就很冷淡凋敝,人流都被再往南一段路的集市吸引走了。
    这是非常自然的现象,现代商业中心也会有这种情况,周逸芳在这里踩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但安顿宅子的这些日子,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给这一片居民带来的不方便。
    平时买菜、购物可以往南边走一走,但是早起吃个早餐、晚上吃个点心,特意走那么远就有些累。
    家里厨房还没收拾好时,周父经常起个大早,特意走到离这边最近的南城早点铺买包子,一来一回不是很累但也不方便。
    偶尔有推着小摊子的商贩过来叫卖,但是送上门的服务,价格比自己去买稍微贵一点点,质量参差不齐,尤其吃食,热乎乎地出锅吃最为美味,小摊贩叫卖的食物半热不热,还比老字号差点味道。
    周逸芳和邻居闲聊,问为什么没人来这里摆摊,邻居们都一副嫌弃的口吻。
    “东西贵又不好吃。”
    “当我们西城人是冤大头了。”
    “走几步就到了,何必吃他们小贩卖的不正宗东西。”
    “有手艺都去南城开店了,那边行脚商工人什么样的都有,经常下馆吃饭,我们都是自家生火做饭,偶尔才出门打打牙祭,生意哪有南城好。”
    周逸芳回家和父母合计了一下,讨论在这边摆摊是否可行。
    家中现在余钱还有一部分,云湖镇的店铺每个月有租金入账,一家人支出很少,只有大郎嘴刁,在朱家吃惯了好东西,周母又心疼他,花费稍微多一些。
    资金不紧迫,周父建议周逸芳在家门口试一试,若是可以,不求发家致富,但求能有点进账,好歹离家近不累,也能随时看顾孩子,若不然真去了南城甚至跑去东城摆摊开店,以后一天恐怕见不到大郎几回。
    周逸芳毕竟是个女子,世道不安生,独自外出做生意,不安全又累。
    周逸芳觉得有道理,大郎的教育是她这辈子的主要任务,祖父母养孩子,很容易不自觉宠溺,为了生意忽略了大郎,那就本末倒置了。
    于是,周家人决定在家附近支个摊子做小生意了。
    周逸芳打算做早餐铺,馄饨啊、面啊等热乎乎的吃食,大清早出门在巷子口吃一碗,吃完去上学或者上工,胃里别提多舒服。
    虽然大多数人家舍不得日日外出吃早餐,但是她卖的简单便宜一点,薄利多销,肯定有客源。
    毕竟这里有不少单身的学子,加上偶尔不愿意做饭的人家……如果每日收支能支撑全家生活,短期内足够了。
    周母想自己下厨,让周逸芳打下手。
    “你做了这么多年少奶奶,和面都忘了吧?”
    做早餐辛苦,周逸芳哪里能让上了年纪的老人来,她笑着要给全家露一手:“做了少奶奶但也没忘记打小学会的手艺啊,这几天咱们家就吃这些面食了,正好让我来练练手感。”
    说干就干,周逸芳一边请人打家伙什,一边买了面粉等原材料,开始给全家下厨做各色点心。
    她有前几世某些经历,原主有姑娘时期的做饭记忆,两者磨合融合,花了两三天时间,大概做了七八顿后,周逸芳的手艺发生了质的变化。
    大郎原本满脸嫌弃娘亲又做面,被周逸芳又哄又劝吃了一口,好半天,咂巴咂巴嘴巴,点点头:“今天好吃。”
    拿儿子那张叼嘴试菜的周逸芳笑了:“再吃一口?”
    大郎放下玩具,主动接过筷子:“虽然好吃,但是明天我想吃鱼。”
    周逸芳:“好,明天我们做饭,不吃面条了。”
    大郎满意了,大口吃面,吃得眯起了眼睛。
    周父和周母都笑了起来:“大郎吃得这么香,那肯定没问题了。”
    一家人齐齐动筷,果然觉得这面做得比前几日好吃许多,劲道、入味,汤汁十分鲜美。
    周母疑惑:“比你以前手艺更好了,我都做不出这样好的面条,你在朱家也做过吗?”
    周逸芳笑笑:“哪能呢,最多长辈过寿我做一次长寿面。可能天无绝人之路吧,这几天练着练着,练出门道了。”
    周母没有多想,毕竟她这几天亲眼看着女儿慢慢熟练厨艺,的确是突然开窍了一般。再细想想,毕竟朱家富裕,家里请的厨子手艺也好,女儿吃了这么多年好饭好菜,增长的见识加上本身的手艺,厨艺长进也能理解。
    像她,一辈子在村子里,哪里知道这么多花色的菜啊点心啊,更不会做了。
    对厨艺信心倍增,周逸芳和周母便忙着准备摆摊的事宜。
    周父则出门去打听,若是想要在巷子口摆摊,有没有什么“规矩”,要不要交“保护费”。现在这个世道,做什么都要疏通方方面面关节。
    小老百姓为了安生做营生、过日子,该交出去的钱,都得交。
    第433章 大善人15
    周逸芳答应大郎每日少学半个时辰,允他给自己帮忙,这不,诺言就到了兑现的时候。
    她或安排大郎一起和面,或让他给自己跑腿,或教他做小包子,每日给他安排一些小活计,既不会让他失去耐心兴趣,又让他体验长辈做活的不容易。
    小孩无所事事就开始犯熊,给他安排了事情,多少比满院子撒欢的时候好管教一些,能把人看住在眼前。
    当然,你依旧得包容他一些意外。比如,好好捏着包子,噗叽一下,把你做好的包子捏爆了;比如,说好去帮你舀水,走了半路,脚一绊,水全都舀到了自己身上,他拿着空瓢,傻愣愣看着你;比如,吩咐他给内院的祖母送菜,送了半天,她和周母都找不到人影了,满院子一找,发现他半路被蚂蚁搬家吸引走,菜还放在脚边……
    除此之外,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一切打点妥当,家具用具全都送了过来,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周家的早餐铺就在离家不远处的巷子口支起来了。
    初夏的清晨,巷子口的枣树叶尖犹凝着露水,巷子里陆陆续续传来开门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朗诵声,不知哪家用功的书生在晨起背书。
    今日的巷子口,几缕青烟悠悠升起,顺着清晨的清风,若有若无的食物香味飘飘荡荡进了小巷。
    有读书人如往常一样背着书囊揣着一日的饭钱准备出门,他们不去南城,而是一路往府学去,条件好的,路上有包子铺等早餐点心铺,想吃什么就买一份;家境贫寒的,或者家里吃一口昨晚的剩饭或者喝一碗水充饥或找个大饼铺买一两张大饼,三餐都在里头了。
    今天,他们走到巷子口,脚步全都停顿了一下。
    这里支起了一个小摊子,摊子边摆了几张小方桌,正好在枣树底下,遮阳又安逸。
    摊子小车前摆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菜单和价格。
    别说,这菜单的字写得真不错,不像普通农家能写出来的字,而菜单上的价格,更是让所有人心动。
    最便宜的米粥,一文钱一碗,三文钱喝到饱;一只大素包,二文;一碗阳春面,三文,想要浇头,一文两文三文都有……
    枣树下正坐着一老一小,小孩吃的是牛肉面,肉肉的脸颊吃得鼓鼓囊囊的,桌下的脚丫子不自觉翘起,一副惬意十足的样子。
    刚喝了凉水的书生看得咽了咽口水,一文钱……也不贵……
    “小童子,你这面好吃吗?”
    周父对沉浸吃面的孙子说了一声:“大郎,叔叔在同你说话。”
    大郎懵懵地抬头,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哪个跟他说了话,直接对着站那的三两个人点点头:“好吃!”说完就看向周逸芳,“娘,我还要肉肉。”
    聚集的人恍然,问周逸芳:“这你家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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