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主一出,军心安定,四海皆惧。
    有没有兵符又有什么区别?
    唐毅颓然倒地。
    安国公主再无留恋,径直出了府门。
    知府门外,方镜辞带着一队人马,瞧见她安然无恙出得府来,紧提着的一口气顿时微微松开。
    “殿下。”
    他行礼。
    安国公主应了一声,“方大人辛苦了。”
    方镜辞浅笑,“殿下客气了,景之不过在外戒备着,并未帮上什么忙。”
    “方大人才是客气,倘若没有方大人的信,唐毅也不会匆忙带兵前来。”安国公主抿了抿唇,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接下来便交给方大人了。”
    留下这句话,安国公主衣袖轻甩,就此离开,倒是真的对南郡水患一事不闻不问,全权交由方镜辞这个钦差处理。
    只是方镜辞瞧着她背影,倒是瞧出了几分她那份不怎么美丽的心情。
    来此之前,安国公主虽不曾言说,但眼眸好似含着亮光,兴致勃勃。这会儿背影却无端萧瑟,像极了没要到糖葫芦的孩子。
    他敛眉稍微一琢磨,顿时明了——只怕是安国公主并未得到刘章他们私吞的剩余银两。
    无奈地笑了笑,他吩咐人进驻查封知府府衙。
    南郡水患一事很快查明真相。皆因刘章与唐毅勾结,私吞修筑堰河堤坝款项,致使堤坝常年无修,这才遇水决堤,引发水患。
    方镜辞将水患缘由写进奏折送回长安城,然后开粮赈灾,救助灾民。
    安国公主的失落在第二天早上便消失无踪,着人彻查望江府的私兵。
    “刘章一介书生,就算有造反的念头,也没这个本事。他跟唐毅背后定有其他人。”安国公主瞅着这段时日方镜辞查到的刘、唐二人勾结证据,淡淡说道。
    方镜辞也想到了,但他比安国公主想的多了一点,“只怕这次又是殿下的无妄之灾。”
    安国公主疑惑,“嗯?”
    果不其然,长安很快传来消息,御史台参了安国公主一本,理由是她纵容手下,屯养私兵,意图谋反。
    安国公主长叹一声,“果然是无妄之灾。”
    第9章 生气
    没搞到银子就算了,还被御史台告了一状,安国公主郁闷到了极致。
    她忍不住跟方镜辞抱怨,“这次南郡之行,全无建树不说,回去还得舌战群儒,我怎么这么亏呢?”
    彼时方镜辞正在严查兴丰城各项账目,闻言抬头,瞧着她微微苦恼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哎,能不能打个商量?”安国公主扑闪着杏眸凑过来,“你能不能跟户部尚书商量商量,这次军需多给我们分点儿银子?”
    方镜辞失笑:“殿下这般缺银子,可曾想过其他方法?”
    安国公主一脸失望颓唐,“我就差没直接去那章 商贾之家抢银子了。”
    方镜辞将果盘往她跟前推了推,“倘若殿下不介意,景之愿为殿下献上一计。”
    安国公主狐疑,“你有办法搞到银子?”不怪她怀疑,实在是自己百般努力都没搞来银子,他的计策真的能弄来?
    “殿下可还记得?”方镜辞笑得风度翩翩、儒雅温润,“七月初七,是殿下大婚之日。距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记得啊。”安国公主眼珠一转,顿时就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笑容不由得真挚热烈起来,“既是如此,想来陛下也不能太过小气,不然有失国体。”
    听她这话的意思,连小皇帝的银子都不想放过。
    但方镜辞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厚脸皮——何止是小皇帝,连其他国的秋风她都想打一波。
    兴致勃勃的安国公主大笔一挥,连写了数十封烫金帖,然后召来机关鸟,加急送往诸国。
    方镜辞瞧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显然是没少干这种事。但他依旧有章 担忧:“殿下此举……可曾想过会召来陛下猜忌?”
    “我被猜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安国公主的口气像是习以为常,完全没当回事,“御史台跟顾相那帮人,没事都能给我找点事出来。”
    方镜辞还欲再说,就被她再次凑近打断,“方大人是在担心我么?”
    她半趴在桌案上,手底下压着的是方镜辞正在核对的账目,端庄全无,娴雅不在。
    却比往日的娴雅端庄多了几丝俏皮轻快。
    女子幽香萦绕鼻端,方镜辞微微垂下眼眸,“殿下为国为民,尽心尽力……”
    “没那么夸张。”安国公主微微退开,“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她脸上笑容微敛,看似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方镜辞抬眼瞧了一下,识趣的换了个话题,“殿下可要先行返回长安?”
    安国公主从果盘里挑拣颗金黄橘子,拿在手里抛了两下,面露狐疑:“你总不至于帮着御史台收集我罪证吧?”要不怎么想提前支开我?
    “殿下说的哪里话?”方镜辞露出一丝苦笑,“难道在殿下心中,我是这般两面三刀的人么?”
    安国公主上下打量他一番,便剥着橘子边道:“两面三刀不至于,言不由衷就不好说。”
    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人畜无害,但说到底,他终究是顾相那一脉的主和派,同她这个主战的安国公主或许在某章 政见上有着相同利益,但终究还是背道而驰。
    方镜辞唇角含着浅笑,“既是这样,殿下为何还要同意这桩婚事?”虽说皇命难违,但她终究是安国公主,倘若她不愿,就算是当今皇帝,恐怕也逼她不得。
    安国公主往嘴里塞橘子的动作微顿,“你在气什么?”
    他们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她自问还是能瞧出对方是真笑还是假意。
    方镜辞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脸上笑意微敛,而后慢慢消失,“殿下聪慧过人,难道不明白吗?”
    安国公主手里捏着一块橘子,一脸莫名其妙。我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连个提示都没有,我怎么明白?
    然而笑容彻底消失的方镜辞已经低头核对着账目,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被拒之千里之外的安国公主更加郁卒,三两下将橘子塞进嘴里,拿过毛巾擦了擦手,慢悠悠出了门。
    她刚走,正在核对账目的方镜辞就抬了头看向门口处。
    半晌,额头抵着手背,他微微叹了口气。
    安国公主穿着一身简洁婉约的青色长裙,腰上系着苍青色腰带,发丝未挽,一根白玉簪子点缀秀发之中,乍一看,同民间百姓别无二致。
    但她毕竟出身高贵,举手投足之间,典雅端庄。脸上淡然的微笑冲淡了杀伐之气,却犹自带着一股凛然浩气,与周边他人截然不同,气质迥异。
    是以方镜辞来到街上,几乎一眼就瞧见站在冒着热气小摊前的安国公主。
    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就瞧见安国公主正伸着手,要从摊主手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
    刘章收押后,他的知府府衙便被方镜辞征用,用以彻查兴丰城账目。安国公主从府衙出来,并未走远,她沿着街道往前走了一段,就瞧见一个馄饨面摊。
    热气腾腾的馄饨面刚一出锅,鲜香四溢。
    她经不住馋,就在这里停下脚步。
    斜插过来一只手,将摊主手中的大碗接过。
    安国公主一扭脸,就瞧见面无表情的方镜辞。
    方镜辞端着面,寻了一张看起来略显干净的桌子,放下碗后,才看向安国公主。“过来坐。”
    安国公主稍作犹豫,便跟过来坐下。
    方镜辞拿了双筷子,取来一壶热水,烫过之后,才递到她手中,“趁热吃。”
    他此时的举动格外温柔贴心,安国公主一边接过筷子,一边瞅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问了句:“你这样……是不生气了吗?”
    “……”方镜辞无奈失笑,“殿下难道还怕我生气?”
    他既然笑了,想来是不怎么生气的。安国公主顿时松了口气,“倒不是怕。”语气都轻快明亮几分,“我们的婚事于你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倘若我再整日惹你生气,那你可真就亏大发了 。”
    一句话,再次让方镜辞笑容微敛。
    只不过她埋头吃着面,并未瞧见。
    “此间事了,赈灾一事也将交由南郡各方知府。”很快,方镜辞脸上笑意如常,“殿下可还有其他事?”自然而然换了话题。
    安国公主并未起疑,只是道:“你打算回长安?”
    方镜辞点头,“日前陛下传旨,婚期将近,着殿下与景之早日返回。”
    “婚期啊……”一提到此事,安国公主就倍感惆怅。“倘若大婚也不能搞来银子,我就真的亏大发了。”
    财迷属性一览无余。
    第10章 宫宴
    返回长安的日期还未定下,暂被收押的唐毅就死在狱中。
    看守牢狱的亲卫前来汇报时,安国公主正喝着银耳红枣枸杞甜汤。葱白的指尖捏着白净的汤勺,如画一般景致。
    方镜辞只看了一眼,便略显仓促收回视线。
    安国公主放下汤碗,汤勺与碗相碰,发生“叮”地一声脆响。她轻飘飘抬眼望向跪在的地上的亲卫 :“死了?”
    很是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喜怒,却还是让亲卫打了个寒颤:“是。”
    “关在笼子里的耗子都瞧不好么?”语调渐渐冷淡下去,却不防坐在另一侧的方镜辞突然推过来一盘山药糯米饼,“这是南郡这边的特产,殿下尝一尝。”温温和和的语调,丝毫没有打断什么的自觉。
    怒意积攒了一半的安国公主:“……”
    她眼带责怪,“现在是说吃的时候吗?”话语里却没多少恼意。杏眸微垂,只犹豫一晌,就转手去拿筷子。
    却还是没有方镜辞动作快。
    他已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山药糯米饼,放进安国公主面前的小碟子里。
    动作娴熟流畅,无比自然,仿佛已预演过千百遍。
    也的确预演过不少次。
    在兴丰城的这段时日,他们常常在一起用膳。安国公主不知道方镜辞是不是有喜欢照顾人的毛病,餐桌之上总是对她照顾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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