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邑撇着嘴,揭开了上面的那层布。
    徐冽扫了一眼,眼角抽了抽。
    赵盈也探着头看了一眼,咂舌叹了一声。
    邓标被绑的远一些,但也能看见。
    两个青瓷圆罐,里面盛着水,水里泡着无数的木签子。
    那些木签显然是特制的,一头削的极尖锐,另一头是圆圆的。
    赵盈知道这个把戏,就是不知道,杜知邑这样看起来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文雅人,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手段了。
    杜知邑叫邓标:“知道这是什么吗?”
    邓标下意识摇头,同时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这是盐水,也可以换成辣椒水,我觉得辣椒水的味道不好,殿下在,恐怕熏着她,才只吩咐人用了盐水浸泡。”
    他一面说,一面缓步朝着邓标方向走:“你刚才说,殿下所问之事,大抵是有人诬赖你,那恶意中伤,造谣诬赖的人,是奸诈小人了?”
    邓标上下牙齿一个劲儿打着颤,哪里还敢吭声。
    他这么问,那那些话,不就是他说的。
    “您想干什么……”邓标面上闪过慌乱,“三公子,小人和三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您到底要——啊——”
    他话没说完,杜知邑手上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一根木签就刺进了邓标的肩胛骨处。
    被盐水完全浸泡的特制木签,那种疼痛是真实而又剧烈的。
    邓标几乎晕死过去,可下一瞬,另一根木签就刺进了他右肩胛骨同样的位置上去。
    第120章 出事
    整整两罐子的特制木签,在邓标身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木签被血浸透了,又顺着签子尾端往地下滴,有些挂在他身上,衣料染红,有些滴答滴答落了地,地面上是暗红的颜色。
    邓标昏死过去三四次,又被人用一盆一盆的冷水给泼醒过来。
    杜知邑看着温润儒雅,做起这样的事情竟有一种莫名快感,把那些木签钉进邓标的身体里去,竟还觉得不够,一脸的可惜。
    徐冽站在一旁都不免打了个哆嗦。
    “你是可惜自己没多准备几罐子木签?”
    杜知邑拍拍手,底下的人捧着一盆清水进来,供他净手。
    他手上沾了血,洗了好半天,一盆清水就不那么干净了。
    “不过再多准备点儿,恐怕他熬不住。”
    赵盈那一声嗤笑很轻,但屋子不大,又是个地牢,声音能扩散开,所以屋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邓标撑着眼皮看过去:“殿下……殿下这样动用私刑,小人不服。”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他气若游丝,猛然一愣。
    他是走夜路撞了鬼了,这伙子人兜头给他套了个麻袋,把他打晕了带到这儿来的。
    直到赵盈出现前,他头上的麻袋都没被拿下去过,他怎么知道这是哪里。
    赵盈挑眉:“这是司隶院。你人进了司隶院,孤就算用刑,又怎么能算是动私刑?”
    他分明打了个哆嗦,赵盈点着扶手又叫他:“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要么把你的命留在这座地牢。”
    “您不能——”邓标想挣扎的,可是牵动到他的伤处,疼的他龇牙咧嘴,倒吸口凉气,“殿下官居一品,掌司隶院大权,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还挺嘴硬。
    杜知邑也黑了脸:“看来你的嘴比你的骨头硬多了。”
    邓标怕他。
    换作任何人,被这样对待过后,都会心生畏惧的。
    他下意识想躲,但被绑在木架子上,无处可躲,于是别开脸,根本就不敢看杜知邑。
    赵盈浅笑出声:“吓唬他做什么。”
    杜知邑这才收了声,赵盈就起了身:“孤险些为人截杀,你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杀了你都算是便宜你,草菅人命?邓标,你恐怕不知道什么是草菅人命。
    孤要治你的罪,以你的罪名,别说是你,就是你爹,你娘,乃至肃国公府,都难逃干系。”
    她并没有打算走,反而往前近了三五步,稍稍倾身:“还是说,这原就是你主子的盘算呢?”
    邓标眼神闪躲,手腕转动着想挣扎,竟然顾不上他身上的痛。
    赵盈心下立时了然:“看来孤说对了。”
    她转身,在那把官帽椅旁顿住脚步:“邓标,孤问你最后一次,谁让你安排人截杀孤,你说,孤保你一条命,不牵累你家人,你不说,后果你知道的。”
    “你没有证据……你没有证据,你不能杀我!”
    事情一旦被揭破,真相赤裸裸的摊开在人前,就索性连恭敬也没有了。
    想也是。
    这样的人,但凡心存敬畏,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人家说不知者无畏,这句话放在邓标身上,真合适。
    赵盈想了须臾,还是回身去看他:“孤说你有罪,不需要证据。”
    邓标浑身一震:“就算你是永嘉公主,你也不能……”
    “你的话太多了。”赵盈冷然瞥过去一眼,打断邓标想要反驳的那些话,“截杀当朝公主,朝堂上却无人再提此事,你背后的人一定告诉你,事情过去了,风平浪静,你安全了吧?”
    难道……不是吗?
    都过去这么久了,连胡为先都从西北被押解回京了,那夜截杀她的事,甚至于后来刘荣失手被抓,徐冽那样堂而皇之的押着刘荣进城……
    这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
    邓标自己心里有鬼,一直都在留意着事态的发展。
    他本以为徐冽突然出现,徐照一定会找上赵盈,那赵盈就更腾不出手。
    她越是忙的不可开交,他才越是安全。
    可徐照没登司隶院的门,也没找到燕王府。
    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朝廷里也闹了一阵子,后来就没信儿了。
    事情仿佛一夜之间过去了。
    昭宁帝那样宝贝永嘉公主,也没有命刑部与大理寺追查,只是把刘荣交给了永嘉公主本人,让她自己去折腾。
    但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已,能折腾出什么风浪呢?
    日子久了,邓标就不怕了。
    直到今夜——
    他并非糊涂不知事的人。
    邓标瞳孔猛然放大:“是你压下了此事!”
    “算你不蠢。”赵盈双手环在胸前,“事不过三,邓标,别叫孤再问你一遍。”
    不吐露点真东西,今夜是过不去了的。
    不单单是他,还有他爹娘。
    一旦事发,他指望谁来救他呢?
    “扬州来的那位客人,是扬州孔府的大总管,杨逸成。”
    ·
    宫里出事了。
    九月初五那天,宫里有小太监匆匆往燕王府,请赵承衍和赵盈进宫去,说是宫里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赵盈那天没去司隶院,头一天晚上也住在燕王府上。
    赵承衍隐隐觉得古怪,拉了赵盈与他同乘一辆车,连长亭和长路都没带,叫宫里来的人驾着车,一路朝宫城方向去。
    太监是未央宫的人,那就是太后派出来的。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这样紧要?
    赵承衍敲了敲车厢:“宫里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显然是早得过太后叮嘱,赵承衍才发了问,他立时就压着嗓子回话:“大殿下帮着孙淑媛打点修葺麟趾殿一事,眼看着麟趾殿修整一新,差事本该结了。
    可大殿下昨夜里也不知是在哪里吃醉了酒,今晨起来……今晨起来宫娥发现,他抱着凤仁宫的绿芸姑娘就睡在麟趾偏殿,一身酒气尚未散尽。
    绿芸姑娘已经寻了一回死,皇后娘娘也提了淑妃娘娘好一番的训斥。
    这事儿惊动了皇上,皇上听说大殿下是在麟趾偏殿干这样的事,一时要打死他,这才闹的太后宫里也知道了。”
    赵承衍眉心一冷,侧目去看赵盈。
    赵盈眼底燃烧着一簇簇的怒火,小手也攥紧了,骨节隐隐泛白。
    到了嘴边的话他问不出口了。
    上次不欢而散,小姑娘好像是记了仇,都多少日子了对他总爱答不理的。
    他很想问一问,赵清干的这档子事,她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
    怎么会这么巧?
    修葺麟趾殿是她提议的,让绿珠代中宫行事,与孙淑媛一起料理麟趾殿事也是她提出来的,只有赵清……
    她也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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