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审判决后,李家人认为刘芳没有兑付之前的承诺,便跑来找刘芳闹事,要求其退费。刘芳好不容易才将李家人安抚住。
    万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方轶,便找到顾大通想让方轶帮忙看看这案子,实质上就是想将这案子甩给方轶处理。顾大通无利不起早,与刘芳谈好律师费分成后,便将案子交给了谢友和,让他交方轶处理。
    “这案子不好做啊!”方轶看着判决书,皱眉道。
    “嗯,我也知道这是个擦屁股的活儿,不好办,依我说你先看看案子情况,如果确实没有什么好做的,下午见了刘芳直接说就是了。这个雷咱们不扛。”谢友和道。
    “那顾律师那边?”方轶看向谢友和,案子是顾老大交代下来的,如果按照谢友和的意见办,不知道顾老大会怎么想:“要不要跟顾律师请示下,咱们把这案子婉拒了。”
    “不用,我刚才说的就是顾老大的意思。”谢友和道。
    顾大通虽然没办过刑事案子,但是他了解刘芳的为人,觉得这案子恐怕不好办,否则刘芳也不会来找他,并许给高额的律师费。他有心拒绝,但又想赚律师费,便将案子转给了谢友和,如果方轶认为这案子不能做,直接退给刘芳就是了,万一能做,不就赚了嘛。
    方轶听谢友和这么说,只得如此,将案卷拿回工位,开始分析案情。
    下午的阳光少了一分温暖,多了一分冷淡,方轶坐在会议室内,看着透过窗子射进来的光柱,在光柱中有亿万个尘埃在漂浮、飞舞。
    随着一阵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会议室的门开了,刘芳身穿一身高档职业套装走了进来。
    “方律师,久等了!哎!没办法这几天客户太多,送走一波又一波。”刘芳略带炫耀的抱怨道。
    她可不会告诉方轶,自己是因为中午睡过头了,所以才来晚。
    “没关系,能者多劳!”方轶微微一笑道。
    “那个李道林故意伤害的案子您看了吗?
    我已经联系了京城一家科鉴咨询服务中心,他们答应出具一份法医学书证审查意见书,提出被害人的死亡直接原因符合心源性猝死,他人殴打、醉酒状态、争吵、情绪激动等情况属于诱发因素。”刘芳双眼盯着方轶,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一堆的专业术语很专业。
    “您参与了庭审,被告人李道林对犯罪事实有没有异议?”方轶问道。
    “没有异议,当时他确实对被害人进行了殴打,饭店里有监控都录下来了。”刘芳道。
    “《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规定的特殊情况不能适用于本案吗?如果该条规定可以适用,二审法院就有可能在法定刑以下量刑。只要二审判的刑期少于一审判决的刑期,当事人那边就没问题了。”见方轶沉思不语,刘芳接着道。
    第277章 谁挣的不是辛苦钱啊!
    (《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规定,犯罪分子虽然不具有本法规定的减轻处罚情节,但是根据案件的特殊情况,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也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
    “我觉得这个条款在本案中还真不好适用。
    李道林采用拳打脚踢的方式故意伤害被害人的身体,致其死亡,其行为确已构成故意伤害罪,这一点没有什么疑问。
    至于被害人的死因……,一审时公诉人提交的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法医学尸体检验鉴定意见,是由具有合法有效鉴定资质的鉴定人员依法做出的鉴定,鉴定过程客观、程序合法。
    如果没有相反的证据,上述鉴定意见是可以作为定案依据的。仅凭一份第三方的审查意见书很难翻案。而且第三方出具的意见书是由被告人的家属提供的,相比较于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法院肯定会采信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
    另外,从实质要件看,李道林对被害人头面部实施了暴力击打行为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从鉴定结论上看,被害人脑底血管管壁虽有厚薄不均,有的见玻璃体样变性,但肉眼观脑基底动脉环未见畸形、动脉瘤及破裂;李道林的伤害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在因果联系上更为直接和密切。
    说的直白一点,李道林对被害人头部击打是被告人死亡的主要原因。没办法适用《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规定的特殊情况。”方轶道。
    方轶说了一堆,刘芳听得云山雾罩,她很少做刑事案子,办案子全凭一张嘴,专业能力实在是水,不过她听明白了最后的结论,想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做不到。
    “那……这案子没希望了?”刘芳张了张嘴,最后道:“方律师,您是刑法博士,又做了那么多刑事案子,无罪辩护的案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样吧,除了你们团队给你的提成,我再私底下给您五万,您一定有办法能让被告人少判两年,怎么样?”
    “这个……我真爱莫能助!”方轶心道:你偷驴让我拔橛子,哪有这好事啊!案子做砸啦,你一拍屁股跑啦,让我背锅,姥姥!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好吧!”刘芳见方轶不吐口,软硬不吃,只得收拾案卷出门。
    方轶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反正给自己发工资的不是她,爱咋滴咋滴!
    方轶一脸轻松的回到工位,谢友和见他手里没拿案卷,笑道:“案子退回去了?”
    “嗯,那个案子我觉得风险太大,第一,从目前提供的案卷材料看,二审法院改判的可能性不大;第二,被告人的家属非常难缠,一旦二审维持原判,被告人家属十有八九会来闹事。”方轶解释道。
    既然谢友和问了,方轶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以免老谢觉得自己对刘芳有意见故意不接她给的案子。
    “嗯,我明白。”谢友和点头道。
    他知道如果方轶说这个案子没希望,基本上是真的没翻案的余地,目前来说在团队内方轶在刑事领域是首屈一指的,谢友和没有理由不信他的话。
    晚上下班时,方轶感觉浑身不得劲,准备去辉煌泡泡澡。一进大门,正赶上李书明往外走。
    “老方,我正念叨你呢,你就来了。”李书明笑呵呵道。
    “咋啦?有事?”方轶一怔,看向李书明,从他的面相上看应该是好事。
    “我先出去一趟,你晚点走,咱俩晚上聊。”李书明说完,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泡完澡,方轶正躺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电影,李书明回来了,将他找进了办公室。
    “在市里当律师感觉怎么样?”李书明摸出一根香烟,扔给了沙发上的方轶。
    “挺好,工资比在县里高,拿的律师费提成也比县里多。”方轶说完,点燃了香烟,将大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拉近了些:“啥事?”
    “我给你介绍个案子,给我们辉煌送水果的一位供应商,他姓曾叫曾学勤,前段时间他把人打了。”李书明道。
    “哦,打成什么样?轻伤还是轻微伤?”方轶问道。
    “人死了!”李书明道。
    “死啦?!啥情况?”方轶一怔,问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楚,回头我让他媳妇去找你。老曾这几年走背字,先是媳妇被车碰了,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结果他媳妇前脚刚出院,他又出了这事。点背啊!
    昨天老曾媳妇来找我,让我帮忙找个擅长刑事的律师,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今天正好你过来,我给你说一声。
    律师费你该要多少就要多少,不用看我的面子,老曾一直做水果生意,家里不差钱,光奔驰车就两辆,去年刚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套大三居。要不是京城买房政策紧,早在京城购办房产了。”李书明道。
    “做水果生意这么赚钱?”方轶惊讶道。
    “你以为呢,他是搞批发的,不是那种零售的小商小贩。他在京城新发地有个摊位,一直由他小舅子管着,听说进货都是论车皮,一年资金流水几个亿,当然纯利比较低,也就三五百万。
    咱市里的水果摊儿好多都是从他哪拿货,他这人很重情义,为人也仗义,就有一点不好,脾气太暴躁。前几年为了给兄弟出头,把人打了,花了不少钱最后判了六个月。刚踏实了没几年,又出这事。”李书明叼着香烟,靠在办公桌上说道。
    “真没想到卖水果也这么赚钱。”方轶张着嘴,惊叹道。
    “行行出状元,我原来手下有个小兄弟,在辉煌做领班,后来被他姐叫走去京城做生意了,据说专门卖蘑菇。
    干了两年,他跟他姐借了点钱买了一辆货车,专门往京城的远郊区县批发蘑菇。现在那家伙在京城买了一套楼房,在市里又买一套两居室,厉害吧!”李书明笑道。
    “窝草,这也行啊!”方轶都听傻了。
    “人家可没贷款,全款买的,都是辛苦钱。用他的话讲,犯不着给银行打工。”李书明道。
    方轶无语了,开始闷头抽烟,辛苦钱!谁挣的不是辛苦钱啊!
    第278章 心可真够大的!
    次日一早,方轶给检察院打电话了解到,丁大山故意伤害案已经移送到市中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庭。
    就在方轶查看丁大山的案卷之时,前台小姑娘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有位女士自称是李书明介绍来的,找他咨询法律问题,已经被安排到五号会议室了。
    方轶一听就知道,准时李书明昨天说的那位曾老板的家人来了。
    会议室内,一位四十多岁,打扮入时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手中的小镜子补妆,只见她脸上扑着厚厚的粉;眉毛浓黑,走近了会发现那是在肉杠子上用眉笔画的,一根毛都没有;嘴唇最是妖艳,红红的,跟喝了鲜血似的;最有特点的还是她的身材,如果从后面看简直是放大版的兰姐,那体型真是万里挑一,就是没有腰。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女人仍在对着小镜子忙着。
    “您好,我是方轶。您是?”方轶坐下后问道。
    “李书明您认识吧,他是我们家老曾的朋友,是李书明让我来找您的。他说您是他认识的律师里做刑事案子最专业的。”女人不紧不慢的收起小镜子,看向方轶道。
    方轶看着女人,暗道:老公都被抓进去了,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呢,还有功夫描眉画眼,心可真够大的!
    “您好,曾太太。昨天李总已经跟我提过了,说您今天要过来找我咨询曾总的案子。”方轶道。
    “方律师,您叫我小芳就行,别叫我曾太太,听着好像七八十岁了似的。”女人道。
    小……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女人一句话让方轶想起来那首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
    “小……,那什么,您贵姓?我觉得还是叫您女士更好些。毕竟这里是律所。”方轶实在叫不出小芳这个名字。
    “好吧,我姓元,你叫我元芳吧!”女人一脸不情愿道。
    好吗!刚走了一个小芳,这回又来了一个元芳,多亏了不是叫李元芳。
    “元女士,您能介绍下曾总的案子吗?”方轶问道。
    “其实这事也不怪我们家老曾……”元芳不紧不慢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在一个月前,元芳开车去市场接曾学勤回家,结果车开到停车场后,在倒车时把旁边一个女人开的甲壳虫给刮了。两个女人都不是善茬,就在停车场吵吵起来。
    正好赶上曾学勤的竞争对手陈志宏经过,陈志宏也是经营水果的,同行是冤家,别看平时两家关系还可以,其实是面和心不和。
    陈志宏请客户吃饭回来,路过停车场恰好碰见曾学勤的老婆元芳与一女人对骂,了解情况后,就说了元芳几句,结果元芳认为陈志宏是借机拉偏架,便对陈志宏破口大骂。骂急了双方动手撕扯起来。
    正在此时,曾学勤跑了过来,见自家媳妇与陈志宏撕扯,便上去挥拳打在了陈志宏的胸口和头部。随后曾学勤见陈志宏被打急了眼,撒腿便跑。陈志宏在后紧追,结果追出三四米后倒地人事不省,后经抢救无效死亡。曾学勤逃离现场后,于次日被警察抓获。
    经鉴定,陈志宏系在原有冠心病的基础上因受吵架时情绪激动、胸部被打、剧烈运动及饮酒等多种因素影响,诱发冠心病发作,管状动脑痉挛致心跳骤停而猝死。
    “元女士,曾总的案子现在到那个阶段了?”方轶问道。
    “已经到中院了,法院还没通知什么时候开庭。方律师,之前我咨询了几位律师,也请律师去看守所会见过,都说我老公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有可能被判十年以上。让我多花点钱,找人打点下,兴许能按照最低档判十年。”元芳道。
    “曾总的案子,我没见到案卷,不过按照您刚才的说法,陈志宏本来就有冠心病,而且你们不知道他有冠心病。
    诱发冠心病发作的因素比较多,曾总打他的那一拳不一定是主因,所以我觉得这案子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曾总也不一定会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要等看过案卷后我才能定辩护方案。
    您今天来是只想咨询下,还是要委托我为曾总提供辩护?”方轶想了想道。
    “李总说您非常擅长刑事辩护,而且有很多成功案例,我们家老曾跟李总是朋友,合作了很多年了,我们信得过李总,自然也信得过您,我想把我们家老曾的案子委托您。
    不知道律师费,您怎么收?”元芳道。
    “曾总极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我可能无法为他提供无罪辩护,现在的关键是让曾总在里面少蹲几年。所以律师费我收十万元。”方轶本想多要点,又怕对方觉得自己要的高,不委托,最后一咬牙要了十万元律师费。
    “可以,只要我家老曾被判十年以内,这钱就花得值。咱们能不能分期支付?我先给您两万,如果我老公真被判十年以内,我再支付剩下的钱。”元芳讨价还价道。
    呃……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满脑子讨价还价的事,老公都要蹲大牢了,还有心讨论价格,服了!
    方轶心中有些不爽,一笑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有规定,刑事案件不能做风险代理。”
    之前方轶免费为方冒媳妇代理刑事案件,就被人抓了小辫子,差点被律协处罚了,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想因为风险代理刑事案件,被人投诉。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希望律师费与我老公的判决结果捆绑在一起。”元芳道。
    “这个真没有,要不您再去其他律所转转,问问。我们律所肯定不行。”方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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