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方轶冲着云梅和云乔一笑,而后开车离开了。
    放假回来第一天上午九点半,楚家人来到律所楼下时给方轶打了电话。这次来的是楚大夫的老婆丁彩芳和儿子楚华。
    丁彩芳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穿着不是很讲究,脸色红黑,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在地里干活晒的。
    楚华二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小伙子有些帅气。方轶之前去他家的诊所拿过几次药,见过他父亲楚大夫,从相貌上来看,楚华长得很像他父亲。
    第814章 土方子
    “方律师,麻烦您了,我们想咨询下我爸的案子。”楚华非常客气的看向对面的方轶。
    “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是同乡,你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了解吗?”方轶问道。
    “这事我和我妈还真不知情,我爸被抓时,我妈在地里忙着收秋,我在学校上学。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是听人说,没见到。”楚华回道。
    “诊所的事我丈夫从来不在家里说,后来他被抓了,死人的那户人家来家里闹,我们才知道是我丈夫开的药有毒,吃死了人。
    再后来,张大脑袋去看守所会见,回来告诉我们我丈夫是因为生产销售假药,吃死人了,所以才被抓的。我也只知道这些。”丁彩芳有些六神无主。
    “因为你们提供的案件信息有限,我没办法给你们提供具体的咨询意见……”方轶刚要解释,被楚华打断了。
    “方律师,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让您去县里的看守所,见下我爸,问问具体情况,看看我爸这案子怎么弄。是否真的要偿命。”楚华说道。
    “可以,你父亲的案子是在公安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十月一放假前,公安那边把我爸的案子移送检察院了。方律师,我们不懂法,您看怎么办合适,就怎么办。我们配合。”楚华眼神急切的说道。
    “死者家属那边后来有没有找你们?”方轶问道。
    “找了,死者家是附近村子的,我们找了中间人已经跟对方谈好了赔偿,对方不会揪着不放。之前张大脑袋让我们找对方要谅解书,但是对方不给出。”楚华一脸的愁容。
    “嗯,这样吧,去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阅卷,两个加在一起律师费二万元。如果后期需要委托,咱们再单独谈律师费。”方轶说道。
    “没问题。”楚华点头道。
    在来的路上,他与母亲就商量好了,既然来了就先委托律师会见看看情况,然后再商量委托的事。
    楚华在放假的时候,也查了关于方轶的介绍,感觉方轶比张大脑袋要靠谱,而且还有方冒媳妇的大力推荐,因此,他们在来律所前,已经对方轶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所以才会谈的这么顺利。
    楚华交了二万元律师费,又让母亲签署了委托手续,与方轶和云乔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带着母亲离开了律所。
    “云乔,你查下生产、销售假药罪的案例和相关规定。然后约下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阅卷。”方轶安排道。
    “好嘞。师父,时雅兰故意杀人案二审下周开庭,刚才省高院打电话过来通知的。”云乔道。
    “好,我先准备下辩护意见,你先准备下楚家这个案子的材料。对了,招聘的事有眉目了吗?”方轶问道。
    “我已经将招聘条件发给律所的人事了,他们会帮咱们挂在网上,应该很快就会有投简历的,咱们是大所的团队,好招人。”云乔回道。
    “你这么自信?”方轶愣了一下问道。
    “当然了,现在每年那么多法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突然冒出来一个大所招聘带工资的实习律师,那还不抢啊!所以主动权在咱们手里。您放心吧。”云乔笑呵呵道。
    “好吧。有消息了告诉我。”方轶说完开始准备时雅兰案的辩护意见。
    ……
    看守所内,方轶看着对面的楚大夫,此时后者一头的忧愁,看起来衰老了许多。
    楚大夫名叫楚光先,早年在县里的医院做医生,后来辞职出来开了诊所,平日里给乡亲们开些小药,看些小病,一家人小日子过得也挺好的。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
    “楚大夫,你在乡里开诊所日子也不短了,以你的经验不应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轶跟对方脸熟,但是除了买药外,确实没有其他交流。
    “方律师,您也是本地人,又是律师。我也不瞒您……”楚光先将以往发生之事讲述了一遍。
    被告人楚光先从县里的医院辞职后,自己开了个小诊所,行医所需的行医资格和执业许可证全都有。小诊所开到今年已经有五六年了。附近村里的人拿药看病都会来诊所。
    今年七月份的时候,村民蓝镇国因为腰疼到楚光先的诊所治疗,楚光先给他开具了自己配制的胶囊,蓝镇国服用后称有效,腰疼减轻了。
    随后,楚光先加大了剂量让他服用,此后不几日,蓝镇国出现了中毒症状,楚光先闻讯后,急忙去了他家,并采取了相应的抢救措施,同时告诉家属拨打急救电话。此后,蓝镇国被送到了县医院抢救,最终因抢救无效死亡。
    经鉴定,蓝镇国生前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等疾病,因服用了楚光先配制的含有超标准有毒物质‘乌头碱’的胶囊中毒,未能及时抢救而死亡。
    随后,公安机关认定楚光先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将其抓获。
    “楚大夫,你配制的胶囊配方是哪来的?是经过卫生部门认可的吗?”方轶问道。
    楚光先摇了摇头:“不是。这药方是我当年在医学院学习的时候,一位老教授传授给我的,是专门治疗腰、腿疼等风湿病的土方子,后来我把药方用在临床上,患者反应效果不错,确实有一定疗效。
    我从医院辞职后,自己开诊所,给别人也配制过同样的胶囊,只是剂量没有这么大,一直没出过事。
    我配制的胶囊确实没经过国家卫生行政部门批准,这事我认。但是我真的没想着用这胶囊赚大钱,只是为了帮乡亲们治病。
    不信你可以去查账,配制胶囊的成本不高,我要的费用也不高,基本上不赚什么钱。要是为了赚钱,我早就将药方卖了。”楚光先一脸的无奈。
    “你配制了多少胶囊?”方轶问道。
    “没多少,药品这东西不能存,我用的又都是土方子,基本上都是有需要才配制,反正药材都是现成的。截止到现在,可能也就有十来个人买过这胶囊,时间太长我也记不清了。”楚光先挠了挠头说道。
    “你跟检察院和公安机关也是这么说的?”方轶问道。
    “是。这都是事实,我没必要瞎说。”楚光先点头道。
    第815章 大场面
    出了看守所,方轶和云乔上车回律所。
    “师父,楚光先的案子,能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吗?”云乔询问道。
    “我感觉贩卖假药应该是构成,但是否构成犯罪不一定,回去你再查查规定。我感觉这案子有点像是医疗事故,你往这两个方向查下资料,回头咱们再约家属。”方轶回道。
    “好嘞,下午咱们去检察院阅卷,中午咱们还回律所嘛?一来一去得一个来小时。”云乔征求方轶的意见。
    “不回了,中午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休息下,下午去检察院阅卷。”方轶回道。
    二日后的下午,楚华和母亲丁彩芳再次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我丈夫的案子……怎么样?”丁彩芳见方轶进门,不等他坐稳便急切的问道。
    “我们已经看过案卷了,也跟您丈夫谈过了。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
    楚大夫给被害人所用的胶囊未经过任何药监机构检验、批准或审定,他用的药方也不是指定医药机构所给予,更谈不上符合国家标准。
    因此,我们认为,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认定楚大夫给被害人用的药物是假药,没有什么问题。”方轶说道。
    “啊!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爸肯定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要蹲大牢了?”楚华急忙问道。
    “这不一定,我的意思是虽然楚大夫涉嫌销售假药,但是不一定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因为他配制的胶囊数量比较少,而且是针对特定的患者的,不是面向大众的。
    但是患者毕竟是吃了他开的药死亡的,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医疗事故。楚大夫有可能构成医疗事故罪。”方轶解释道。
    “那这两个罪名有什么不同吗?在判刑上?”丁彩芳神色焦虑的问道。
    “根据《刑法》的规定,生产、销售假药罪,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而医务人员由于严重不负责任,造成就诊人死亡或者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构成医疗事故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两者的刑期差很多。我们的建议是向医疗事故罪的方向靠,争取让楚大夫判缓刑。当然最终法院能否采纳我们的辩护意见,现在不好说。
    你们是否要继续委托?”方轶解释道。
    “如果委托您为我父亲辩护,律师费得多少钱?”楚华犹豫了下问道。
    “律师费五万元。”方轶回道。
    “五万……我们回去商量下,这一两天给您回复。”楚华看了看母亲,说道。
    “好,我等你们电话。”方轶和云乔起身将楚华母子送出了门。
    ……
    时雅兰故意杀人案终于开庭了。但是让方轶没想到的是,省高院内的庭审现场居然架起了摄像机,省台的人来了,还有几家省内的知名报社记者,手里捧着长枪短炮,把旁听席前两排的位置占的满满登登的。
    方轶与被告人父亲时荣一走进审判庭,立刻被脖子上挂证的记者围住,问东问西。
    方轶以马上要开庭,不方便回答问题为由,躲开了记者,带着云乔去了辩护席。
    “师父,这也太那啥了,搞的我都不会走路了。大场面,绝对的大场面。”云乔摆放好开庭所需的文件后,低声嘀咕道。
    “这场面是给被告人的,不是给咱们的,这帮记者之前都跑到妇联和时荣家去了,就为了拿点新鲜的材料,回去搞个爆炸式的新闻。”方轶扫了一眼旁听席上的众人,淡淡道。
    “还真是,之前就有记者跑来咱们律所,不过都被前台给挡了,据说有记者通过关系找到万老板了,万老板说案子尚未开庭,不方便采访,给挡回去了。”云乔嘿嘿笑道。
    “万老板这叫欲擒故纵,提前泄露了消息,这案子还能有这么轰动?!呵呵……”方轶了解胖老头就像农民伯伯了解大粪一般,胖老头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宣传律所、团队、律师的机会的。
    不一会儿,高院法官走进法庭,开庭了!
    ……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一脸严肃的看向公诉人席。
    “上诉人时雅兰,案发当晚,你都看到了什么?”三十多岁的女检察员看向上诉人席上坐着的时雅兰。
    “我当晚正在屋里睡觉,我丈夫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进了门。然后我丈夫让我腾地方,去外面睡。”时雅兰一脸平静的说道,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一个人的转变必定是从内心开始的,有可能是信仰的崩塌,也可能是遭遇了大灾大难,还有可能是遇到了背叛。
    时雅兰此时的平静源自于内心的转变,她并未像其他被判死刑的被告人那样,慌不择路,或者祈求法官能放自己一次。她的内心如此平静,只能有一个原因,她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心已经死了。
    其实,死刑犯在临行刑前的表现不尽相同,有的人会腿脚发软,有的人会觉得自己是条汉子,还有些人会痛哭流涕的喊自己对不国家对不起人民(其实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国家和人民,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当然也有谈笑风生的(比如央视记者曾经采访过的某连杀多人的杀人犯)。
    之所以会出现以上种种情况,是因为他们的心中所想不同,有些人想的是这回完蛋了;有些人想的是人死了钱没花了,没活够,亏了;还有些人想的是仇报了,可以安心的走了。心态的不同导致他们最后的表现不同。
    “你去外面睡了吗?”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去了,我去了外屋,睡在了沙发上。”时雅兰回道。
    “然后呢?”女检察员继续问道,语气缓了些。
    “外屋蚊子太多,半夜时我被叮醒了。然后我去了里屋拿电蚊香,结果看到我丈夫和那女人睡在一起……”时雅兰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动,情绪有些激动:“我去厨房拿了菜刀,砍了他们。”
    第816章 压制不住的怒火
    “当晚,他们进屋时你为什么不制止,不去报警?”女检察员心里是同情时雅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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