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松开狗绳,转身离开,走的却是电梯方向。
    白涧宗狠狠皱了下眉:“……他干什么?”
    俞书杰默然:“燕少爷在家居商场买了张床送到了二十一楼。”
    “……”
    白涧宗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戒指才戴不到几天就已经习惯,如今手指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叫住燕折略显迟缓的背影。
    燕折进入电梯,按下了二十一楼。
    他打开门,空荡的客厅里摆着他刚买不久的床。房子家徒四壁,建筑商留的马桶以外什么都没有,显得这张昂贵的床格格不入。
    燕折往床上一躺,安静盯着水泥天花板。
    一阵冷风吹过,他才迟钝地想,好像忘买被子了。
    好冷。
    但是不想动。
    燕折蜷缩成一团,沉沉地闭上眼睛。
    一旁的手机在夜色中赫然亮起,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豪门少爷深夜私会金发男模,于情趣酒店打得火热#
    第87章 我是谁
    梦里画面光怪陆离。
    前面是一片工地,夜色浓稠,寂静无声。
    燕折依稀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梦到过,又似经历过。
    不远处的废砖上站着姜天云,而姜天云对面的中年男人也浮现出了真容。
    姜天云问:“解决燕折我能有什么好处?”
    苏友倾的面庞浮出夜色,他微笑道:“解决他,颢颢就是你的。”
    “可颢颢都和白总结婚了……”
    “放心,我会解决所有阻力。”
    燕折脚下一崴,踩到了碎砖,发出咔嚓一声,随即夜空一阵轰隆,银白的雷电将燕折的面庞映得煞白无比。
    浑身湿透的姜天云扑过来,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呜……”
    燕折疯狂瞪着腿,电闪雷鸣间,暴雨砸在他脆弱的皮肤上,头发湿润润地贴在一起。他听见姜天云狞笑着说:“怪就怪你爹不护你,姓白的也看不上你,倾叔又想要你的命……”
    窒息感让燕折大脑一片空白,画面天旋地转,他睁眼,突然发现姜天云不见了,他被燕驰明掐着脖子抵在墙上:“你真该死啊,我的好儿子!”
    燕折挣扎不能,无力地垂下手臂,就在绝望之际,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
    燕折跪在了地上,一抬头,周围的环境赫然变了,他出现在一个冷冰冰的卧室里。
    白涧宗躺在床上,看着窗边的身影,说:“遗嘱已经拟好了,燕颢会死在我之后,所以我这边部分股份与财产会由燕颢继承,而他死后,因父母双亡也无子女,遗产将均分给燕家老人与……燕折。”
    窗边的女人深深吸气:“你要做什么?弄死燕颢?我只是一个普通公民,你要我对着警察知情不报吗?”
    “没关系。”白涧宗掀起眼皮,“你可以告诉警察,甚至现在报警都没关系,但他们绝对、绝对不会找到任何证据。媒体会在事后对外公布我的死因是病逝,而燕颢与我‘伉俪情深’,是因接受不了我死亡的打击‘殉情自杀’。”
    “你还真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女人苦笑道,“你死在燕颢前头,没证据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怀疑是你动手杀了他,再借燕颢之手让燕折获得部分遗产,这样不会显得太刻意,又足够燕折下半辈子无忧无虑地挥霍生活——”
    “就连媒体……所谓殉情所谓伉俪情深,都是给燕折看的?好让燕折对你死心吗?”
    “叶医生,我拜托你。”白涧宗答非所问,从未求过人的他说:“以后的日子麻烦多关照关照燕折,如果可以,别让他来参加我的葬礼,别让他再回这座城市。”
    “当然,不会让你白干,一年后你就会收到律师打来的高额报酬。”
    窗边的女人赫然是叶岚君,她闭了闭眼:“就算白夫人已经……你就不能为了燕折活下去吗?”
    白涧宗无动于衷,抬眸:“为他?为什么?”
    叶岚君怔了怔,有些啼笑皆非的荒诞感:“……你为自己死后安排的后事里几乎只有燕折一件私事,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白涧宗说:“当然不。”
    “……”
    燕折愣愣地听着,说这话时,白涧宗面色阴郁淡漠,好像是认真的,和他最近接触更多的那个嘴硬白狗完全不同。
    房间里的两人好像都看不见燕折,他不知道在这里驻留了许久,白涧宗慢慢不见了,很久很久没回来。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过去,白涧宗回家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坐在轮椅上,不算轻松地褪去衣物,进入浴室洗个了澡。随后擦干水渍,垂眸摩挲着自己满是疤痕、几乎没有完好皮肤的大|腿。
    最后,他撑着身体挪到床上,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针剂扎进手臂。
    燕折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然而却没有接触到白涧宗,眼睁睁看着白涧宗将不明液体全数注射进身体。
    燕折一下子瘫了,他哭着跪在床边:“白涧宗,白涧宗……”
    白涧宗听不到,在一片寂静中闭上了双眼。
    而床边的手机亮起,叶岚君的消息姗姗来迟。
    ——我去了你给我的地址,燕折不在那儿。我找保安看了下小区进出记录,燕折一个月前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你最好查一下,燕折到底在哪儿,他的电话打不通。
    床上的白涧宗指尖微动,却没能睁开眼睛,片刻后,颈侧的脉搏也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燕折跪在地上,弓着腰浑身发抖,哭得不能自已。
    画面逐渐模糊,他隐约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对方没有说话,但掌心的温度很热。他本能地靠近熟悉的气息,身体不知道因冷还是痛苦而发抖。
    一觉睡到中午。
    燕折睁开眼,茫然地眨了下眼。他正趴在床上,一条胳膊和腿都搭在床边,踢着水泥地。
    这哪?
    燕折撑起身体,揉揉头痛的太阳穴,总算认出了这是白涧宗送他的那套房子。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燕折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刚准备下床就发现身上多了床被褥……他昨晚明明没有买被子。
    不仅如此,原本敞开的窗户都关上了,屋里称不上暖和,但也不算冷。
    一下床,燕折又看到一条遛狗绳散落在床尾,上面还挂着一个木质铭牌,刻着“白狗”两个字——
    是他昨晚逼着老板娘现场刻的。
    “您家狗狗叫白狗?”
    “他姓白。”
    “那名字呢?一般都是刻名字和电话的。”
    “就刻‘白、狗’,他就叫这个名字!”醉鬼燕折执拗地说,“他主人是我,号码是他136……”
    回忆起一切的燕折有点想死。
    太特么丢人了。
    如果说老板娘是陌生人、以后也不会再见面,那白涧宗和俞书杰呢?
    他昨晚可是当着俞书杰的面给白涧宗套了狗绳!
    感觉是白涧宗会杀了他的程度!
    但看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
    白涧宗只会不理他,然后半夜鬼鬼祟祟像只老鼠一样潜入他的房子,给他送被子。
    “胆小鬼。”
    毛坯房实在不好住,洗脸的地方都没有。燕折不太清醒地摸到卫生间,对着简易的马桶拉下裤子。
    他闭着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得终止尿尿跑回客厅,从手机里翻找着支付记录。
    ——操!
    这张床三万八!却被他直接摆在了还是水泥地的客厅里!!
    燕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拎起床角检查,果然,下面已经有所磨损。
    简直心痛得难以呼吸。
    喝酒误事啊!
    燕折努力平复呼吸,没事,这是燕驰明转的钱,不心疼,不心疼。
    可白涧宗很可能不会和他结婚了,也就是说他除了甘静给的两百多万,基本没什么钱存款,钱还是得省着点花。
    “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吓了燕折一跳,这套房子还没装修,所以没有门铃。
    他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是张三。
    愣了会儿,燕折才想起昨晚在射击馆问白涧宗借了张三去拍燕颢的照片。一想到后面和白涧宗的对话,眼睛就止不住酸涩。
    燕折装作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说:“拍到照片了?”
    张三点头又摇头:“主要是来给您送早餐。”
    燕折看了眼时间,都中午了,今天的散打课又错过了。
    也好,昨天在俱乐部和白涧宗闹得那样不愉快,燕折短时间内也暂时不想过去。
    “您要不要去楼下吃?”房子里都没有能吃早餐的桌椅,张三建议道:“老板已经去公司了,他晚上回山庄,您可以去楼下住……”
    燕折这会儿出奇的冷静:“他让你说的?”
    燕折明白白涧宗的意思,白涧宗说自己晚上回山庄,意思就是让燕折下去住,不用担心撞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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