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巧大声反驳:“我才没有,他们都说麦乳精好喝,但是我得不了喝!奶奶把麦乳精给铜蛋喝了。”
    铜蛋是马春红的小儿子,在虎宝来之前,他可是赵淑的宝贝蛋。
    麦乳精现在虎宝不能喝,赵淑自然是留给了几个孙子。这方红英也真是的,东西都拿给她家了,怎么还管她拿给谁呢?要这么斤斤计较那么一开始就别给啊。还有金巧那死丫头,居然敢顶她的嘴了?
    赵淑在心里气急败坏地骂着,表面却还要违心解释,“红英,金巧这丫头嘴巴就是没个把门的,这里说一点那里说一点,明个儿就全给忘了。她就是说了不喜欢喝,我才给铜蛋喝呢。”
    方红英真是受不了赵淑了,“那我怎么听兰君说,她压根不知道麦乳精的事?你们想要给铜蛋几个东西留多点我也能理解,你们家自己挣的怎么分我的确不好插手,但哪里有我把给兰君的东西扣下来喂到别人嘴里去的道理!”
    窦大全和赵淑被骂得脸上面上无光,天知道赵淑多想把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打出去,可是窦大全不说话,她哪敢轻举妄动?
    季兰君和方红英一起回来时,心里也琢磨着方红英会和公公窦大全说些什么。
    她是猜到方红英会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说得那么直白。上辈子自从嫁到窦家,她心知自己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做事一直忍气吞声,从来没有人站在她身后帮忙说过话。
    有人愿意为她出头,她一直在旁边不吭声那就不太礼貌了。
    她便跟着方红英道:“爹,娘,你们不喜欢金巧银巧这个事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不求你们做什么一碗水端平,你说文华在部队里,我一个女人又没娘家帮衬,带金巧和银巧就算了,地里和家里的事也要管,虎宝那里我是真的顾不过来了。”
    一听这话,赵淑就有点急眼了。
    什么叫虎宝顾不过来,这虎宝是窦文华收养的,季兰君不养,谁养啊?
    于是乎,赵淑看了一眼怀里的虎宝,伤心得恨不得要掉眼泪,“当初是你们看着虎宝可怜决定收养虎宝的,现在说不想养就不养,你也是烈士子女,虎宝这样子,你不心疼呐?”
    方红英“呵”了一声:“兰君也是烈士子女,怎么不心疼心疼她啊?”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把赵淑气个半死。
    这时,沉默了片刻的窦大全拍了拍赵淑的肩膀,又一脸为难地看着季兰君:“兰君啊,当初这个孩子是你和文华两口子要收养的,我和你娘也不好反对你们,这才答应了。可你现在突然反悔,不知道文华那边是怎么想的?我是想着,你们两口子还是商量好,现在就先将就带着虎宝,反正带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要说这窦大全讲话,还真是润物细无声地气人。
    三两句,直接把锅推到季兰君头上,说她反悔。
    季兰君倒也不紧不慢,平静地回:“当初文华把这个孩子抱来也没和我商量过,我想着虎宝是烈士子女,你们也不反对,收养就收养了。但我也是人,人总会有累的时候,爹一直说收养烈士子女是家里光荣,可那不能累的我一个人干,好事大家一起沾光吧?”
    方红英在旁边听着季兰君的话,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盘得七七八八。
    看来这窦家,把孩子收养了以后,也没说帮兰君分担一下工作,反而把人给逼急了。
    同样的,窦大全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更关心的是:莫非兰君知道虎宝的身世了?
    “那要不这样吧……”窦大全说,“银巧最近生病,兰君肯定得多照顾一下,我们就暂时带着虎宝,等到银巧病好了,兰君也好好休息一下,养养身子,咱们再谈这个事。”
    方红英:“那麦乳精呢?”
    窦大全笑呵呵地说:“麦乳精是你带给兰君的,怎么处置是兰君的事。”又看向赵淑,“回头把麦乳精给兰君知道不?”
    赵淑想到那半罐没吃完的麦乳精,心都在滴血,但窦大全发话了,她能不答应吗?
    闹了这么一通,算是帮季兰君解决了这两件事。方红英这下终于放心了点,离开时,她佯装突然想起什么事,从包里拿出邮电所的签收单,对窦大全说:“对了老窦,忘了给你说正事,你家文华送的工资到了,我是来送签收单的。正好碰见兰君带孩子输液,就把钱给兰君领了,文华这钱来得好啊,知道媳妇和孩子要用钱的时候寄到了,你这边签个字吧。”
    方才方红英趾高气昂了那么一番,现在大义凛然地说出这段话,季兰君差点笑出了声。
    一口一个钱来得好,媳妇孩子用钱的时候,窦大全这下哪能说把钱给他?只能硬着头皮把单子给签收了。
    方红英前脚刚走,赵淑抱着虎宝才要阴阳几句,就看到窦大全使了一个眼色,跟着回了屋里。
    关上屋门,赵淑往门看了一眼,半抱怨道:“孩他爹,你看那……那死货居然敢找外人给她撑腰,你怎么还答应呢!”
    窦大全也一肚子气,坐在炕上叹声:“方红英这是故意来敲打我们了。”
    “她敲打,你就这样挨着她敲啊?”
    “不然呢?虎宝的奶粉票可是她去搞的,要是兰君真的不管虎宝了,你从哪里给虎宝弄奶粉?”
    “可、可……”赵淑张了张嘴,可不出什么后续。
    虎宝是要吃奶粉的,他们两口子受点委屈,保证虎宝能有奶粉那也不亏。而且有季兰君,方红英再送东西过来,他们多少能拿点给几个孙孙。
    这样想了想,赵淑总算是气顺了点。
    另一头,季兰君没想到她不但拿到窦文华的工资,还有其他额外收获。
    赵淑不情不愿地把麦乳精还回来后,季兰君当时就冲了两杯麦乳精给金巧银巧喝。
    铜蛋回家来看到麦乳精没了,反倒是两个堂妹喝上,哭着就去找他妈,结果被赵淑给凶了一顿。
    金巧银巧从来没喝过麦乳精,对两姐妹来说,这几乎算是她们喝过最好喝的东西了。金巧高兴得要命,几口就把麦乳精喝得精光,但是转头一看,银巧那里还剩一半,她舔了舔嘴唇问:“银巧,你怎么不喝呢?”
    银巧小声说:“我要慢慢喝,要不然一下喝完,以后都没得喝了。”
    季兰君听这话听得心里难受,她揉了揉银巧的脑袋说:“没事,喝完这里,下次娘再给你冲!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吃好吃的。”
    两个小丫头一听开心坏了。
    季兰君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踏实了几分。现在迈出了第一步,等把金巧和银巧的身体养好一点,她就要考虑和窦文华离婚的事了。
    第5章 005
    季兰君原本以后,自己要把虎宝和家里那堆破事甩开,得花一点功夫。好在碰上了方红英帮忙出头,竟是这般简单地就把所有事都推脱了。
    她估摸着,窦大全目前肯定还想借着她从方红英那里得到好处。方红英是邮电所领导,男人还是当年从朝鲜战场回来的军人,不管是从这家人的成分还是地位上说,窦大全都是万万不想与之结仇的。
    在窦家当牛做马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机会,季兰君这几日在家偷懒都十分心安理得。
    往日她每天天不亮起床,把虎宝照顾好,就要给全家人做饭,打扫完卫生,便到了去地里上工的时间。即使是这样,窦家人都还对她东挑西拣。
    正好,既然他们都这么挑剔,那就让他们自己做去吧。
    把家里的事情扔下后,季兰君这几日都忙着带银巧去卫生所输液,等小家伙病情完全痊愈,季兰君看着她黑黑瘦瘦的小脸上不再有那道五陋的血块,一颗心完全放回了肚子里。
    从卫生所出来,季兰君没有忙着回大队里。
    中秋快到了,她打算给两个孩子换一套衣服。这个月大队里发下来的布票她从窦大全那里要了她和两个闺女的,只不过这点布票不够做两个孩子的衣服,季兰君打算去扯点布,把家里一些还能穿的衣服拆来重新做一套。
    金巧和银巧在家中不受重视,这四年来就没穿过新衣服。
    现在俩孩子家中的衣服,几乎都是她们几个堂哥穿剩下的。可是既然都是别人剩下的衣服,又有多少是好的?反正不管衣服大了小了,还这里破那里有洞,金巧银巧都只能捡起来穿,不然可就没穿的。
    领着俩丫头一起去往供销社,季兰君扯了点布,又买了一块胰子和蛤蜊油,剩下就是日常用的零零碎碎拿了一些,总共花了她将近四块钱。
    季兰君一边算着支出,牵着金巧银巧走了。给她收银的销售员望着季兰君的背影,忽然对旁边在吹牛的一位同事喊了声:“文香,你快来看看,那个是不是你嫂子?”
    窦文香正和别人说八卦说得起劲,被人这么一打断,后面半截话顿时望在了脑后,“你说哪个?”
    “喏,就是带着俩孩子的那个。”售货员往季兰君的背影一指。
    窦文香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好几眼,先前没认出来,但见到季兰君的侧脸,恍然地瞪大眼睛,“是,那是我二嫂,她刚才来买东西了?”
    “嗯呐。”把刚才季兰君买的东西说了一遍给窦文香听,窦文香那边越听越皱眉。
    季兰君来供销社不稀奇,但是买的那可不像家里常用的。她这二嫂,能嫁到她家过好日子就可以烧高香了,怎么现在还跑来供销社乱花钱呢?
    胰子和蛤蜊油,大家都是农村人,用这种东西干什么?看来,她回头得好好去问问赵淑,这个季兰君是不是在偷偷躲着过好日子。
    季兰君从供销社出来,并不知道窦文香看到她的事情。她还在心里盘算,窦文华寄来的那十五块钱该怎么分配。
    这几日,除开给银巧看病和今天买的东西,暂时还剩一张大团结。她们母女三人用不了多少,但是方红英那边,怎么说都要送些回礼。
    她那天帮忙出头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家里那些好吃的,想来有不少是方红英送的,但被窦大全和赵淑那边扣下,进了他们孙子的嘴巴里。
    季兰君没有得用,可那毕竟是人家为她的一份心意,不能让人寒了心。
    回了家里,季兰君把买来的东西放好,就去院子里摸了三个鸡蛋。院子大概是几天没有清理干净了,到处都沾了点鸡屎,她也不在乎,直接揣着鸡蛋回到灶房。
    季兰君拿一个鸡蛋做了一碗芙蓉蛋,用另两个做了一碗蛋花汤,揉面下了三碗面,把蛋花汤倒进面里,香喷喷的鸡蛋面就做出来了。
    “金巧,银巧,过来吃饭了。”
    从外头喊了一声,没一会儿,两个孩子的脚步声就靠近耳旁。
    金巧跑在前头,一进屋闻到汤的香味,就深吸了一口气,“娘,今天我们吃什么呀?”
    这几日,季兰君娘仨都是自己私下开小灶,她也没有要给窦家省着的心思,有什么好吃的就给俩孩子做,所以金巧可期待她娘做的饭菜了。
    把面端过来,季兰君说:“今天咱吃面,你们端到堂屋桌子上去吃,小心烫。”
    金巧赶紧把自己那碗端起来,银巧有样学样,跟着姐姐做。
    季兰君提醒道:“吃饭之前记得洗手啊。”
    金巧满脑子都是赶紧能吃上一口面,刚坐上桌就用手夹了一根面给塞嘴里尝味道。
    银巧皱了皱眉,“金巧,娘说我们要洗了手才能吃饭。”
    金巧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美食就摆在面前,哪还有心思等到洗完手才过来吃。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我很有道理”的样子说:“娘又不知道我们洗没洗,奶奶以前说,这是资……资……就是那个资的坏毛病!”
    金巧毕竟是个小孩儿,哪怕经常听大人说那个资不好,等到她要转述的时候,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双胞胎两人心有灵犀,银巧也是经常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她还知道,地主都是坏人,这些人的习惯是不能学的。
    于是乎,刚才劝金巧的话也抛到了脑后。
    等季兰君把灶房收拾完走出来,就看到两个女儿已经坐在桌子旁吃面吃得“咂咂”响。
    她把蒸蛋放下,说:“你们没洗手吧?”
    金巧银巧默契地把嘴里的面咬断,抬起头来。
    季兰君皱了皱眉。
    不是她要求多,好歹她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吃饭前洗手这种小事不止是为了养成两个孩子的好习惯,还是为了卫生着想。
    双胞胎一看娘亲这表情,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季兰君说:“我都说了吃东西之前,不管之前在做什么你们都要洗手,是不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两个小丫头摇头。
    “既然听进去了,那就赶紧去洗,以后我要是发现你们没有洗手,就不准吃东西。”
    饭都不准吃了,那还得了?
    金巧银巧一听,从凳子上跳下来,赶紧去把手给洗了干净。
    等她们回来,季兰君把蒸好的芙蓉蛋放在桌上,“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谁洗得干净,谁就可以多吃鸡蛋。”
    金巧银巧哪见过芙蓉蛋呀,平时她们连鸡蛋都吃不上几口,看碗里蒸得黄澄澄的鸡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争着把自己刚洗干净的手给季兰君看。
    两个孩子的手都有些糙,指甲里面都还有黑泥,季兰君想着晚上洗了澡要给两个女儿全部清理一番,把芙蓉蛋一人一半给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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