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君刚才气狠了,一心只想找到窦文志算账。
    被毕主任一点,这把银巧从地上抱起来,直朝外面跑。
    到门口时,恰好碰上晚一步回来的江敏,江敏见状也被吓了一跳,捂着嘴尖叫一声:“天呐,怎么成这样了?银巧这怎么会满头都是血?”
    毕主任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带孩子去卫生所才是要紧事。”
    江敏一愣,想了想也是。
    季兰君刚才一直和她在一起呢,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情况,孩子都成这样了,估计她也没心情给自己解释。
    江敏想了想,把手上的布让人帮忙收一下,跟上了毕主任和季兰君。
    几人赶到卫生所,今天上班的正好是上次季兰君带银巧输液时遇到的周护士。
    周护士对季兰君印象深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率先看到她怀里抱着的银巧,脸色唰一下变了,赶紧对旁边的护士吩咐道:“快快快,赶紧去把酒精纱布都准备好。”又上前领着季兰君他们走进来。
    让季兰君把银巧放在病床上,周护士看了看银巧头上的伤口,吸了一口凉气,“哎哟,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我看这伤口,得缝针了。”
    毕主任说:“小孩儿被人推,撞到了玻璃上。”
    听见缝针,季兰君心里一痛,“缝、缝针?这么严重啊?”
    “头都撞破了,必须得缝针,你别担心,医生会小心给孩子弄的。”
    话是这样说,但季兰君一个当娘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揪着心看护士们把医生叫过来,给银巧处理伤口。银巧一开始是被撞晕了过去,季兰君来了后才醒过来,边哭边小声喊疼。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疼得直抽抽,但一直紧紧拉着季兰君的衣角不肯放开。
    小孩儿本来就不太能忍疼,现在物资贫乏,银巧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医生也没给她上麻药。就这样硬扛着缝了针,银巧疼得全身冒汗,就连衣服都被浸湿了。
    伤口缝完,看到银巧发白的小脸,季兰君感觉心口像是有一万根针被人踩进来,疼得快无法呼吸了,要是可以,她宁愿代替银巧受伤。
    季兰君用纸擦了擦银巧脸上和手心里的汗水,小家伙疼过后已经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快要入睡了。
    另一旁江敏带金巧走了过来。
    金巧脸上被打了两巴掌,肿得老高,周护士用冰块给她敷了一下,消肿效果不太明显。
    一见到亲娘,金巧就委屈得不行,泪水吧嗒吧嗒地就往外掉。
    季兰君冲她招了招手,把金巧揽到怀中,轻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娘在这里,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金巧点点头,还不忘告状:“娘,老叔是坏蛋,他打我和金巧,还说要打你!”
    刚才的情况在银巧缝针的时候,毕主任就转达给季兰君了。虽然毕主任当时不在场,但听说有人在供销社闹事,他就迅速赶了下去,正好撞到窦文志知道自己把事闹大逃跑的一幕。
    在现场七嘴八舌地听大伙说了事情经过,他理清楚后,又转达给了季兰君。
    别说季兰君,就连听到这事的医生护士们都忍不住大骂窦文志不是人,再怎么说金巧银巧就只是个孩子,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
    拍拍金巧的背,季兰君温声哄着:“别怕,你老叔不敢打娘,回头我们找他麻烦去!”
    江敏问道:“兰君,你接下来是要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季兰君看看金巧的脸,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银巧,恨不得找到窦文志把他碎尸万段。
    她这一对双胞胎女儿,上辈子没能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她重来一次,可以给她们一起更好的生活,窦文志那天杀的,来找她的麻烦找不到人,竟然对两个孩子动手?
    季兰君说:“他把孩子打成这样,还在供销社里砸东西,这事没法私了,一会儿我去派出所报案。”
    江敏惊呆了,“派、派出所?可那不是你小叔子吗?”
    季兰君冷笑:“小叔子?他对金巧银巧动手的时候,可没想过是我小叔子。”
    “可真要是报案,你公婆那里你打算怎么说?”
    “当然是照实说了,”看江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季兰君知道她是在担忧,“放心好了,我公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别担心。”
    这头让江敏放下心来,一直没说话的毕主任忽然冲季兰君招了招手,说:“季同志,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二人一起走出了病房,毕主任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我看你闺女被打成这样,这两天你估计也没心思上班了,这样吧,我给你放个几天假,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供销社。”
    季兰君有些意外,“这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毕主任说,“不过有件事我得给你说明,你小叔子在供销社拿了两瓶酒,一包烟和一包糖,又把柜台玻璃给打坏了。这部分的钱,你小叔子那里要是赔不上来,我们只能从你这里扣了。”
    季兰君的眸光微颤,第一想法是她凭什么给那畜生赔钱,话到嘴边,人便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和供销社拉扯赔钱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去派出所报案,只要能把窦文志送进派出所,让他赔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兰君沉吟片刻后,朝毕主任点了头。
    在卫生所待了一会儿,等银巧醒了,季兰君果断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派出所。
    她跑这一趟,是必定要让把窦文志送进来的。于是,这才进派出所里看到李有才,季兰君牵着两孩子走上前,眼泪立刻就掉了出来,朝着李有才喊:“有叔,你要替我和金巧银巧做主,我们娘仨在窦家待不下去了。”
    语音刚落,跟在娘亲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异口同声地哭了出来,和她娘一样,同样可怜兮兮的喊道:“有才爷爷,你快点救救我们吧!”
    ***
    当晚。
    朝阳生产大队在下工后,就逐渐恢复了寂静。
    秋天的晚风吹动田里的水稻,乡下田野间,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窦家人刚吃完饭,赵淑支使马春红把碗筷洗干净,自个儿从大儿媳那里接过虎宝抱着玩。
    外头忽然在此时传来两声急切的叫喊:“叔!叔!出事啦!”
    就见一个黑影从院子里跑进来,这人大伙都认得,是隔壁翠花婶家的小儿子,平日里就爱跟在窦文志身后跑。
    赵淑还没来得及问他急急忙忙地喊啥呢,小伙子就撑着膝盖起身,一边大喘气,一边道:“不好了,叔,婶儿,文志哥……文志哥傍晚的时候被警察给抓派出所去了!”
    第15章 015
    警察?派出所?文志被抓进去了??
    赵淑一下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几个词是有什么联系。
    她的文志?给抓派出所里去了?
    赵淑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虎宝给摔了。抱紧怀里的孩子,她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传消息的小伙:“你、你说什么?文志被抓紧派出所了?怎么被抓进去的?”
    “俺也不知道啊,晚上俺和大伙去找人,没找到文志哥,就有人来找俺,让俺赶紧回来给叔婶儿递信,说文志哥进派出所了。”
    “你别唬人哦,白天我还看文志好好的,咋滴就进派出所了?”
    “婶儿,这种大事我怎么能骗你呢?”
    窦大全听到动静,沉着脸走出来问:“什么意思?文志什么时候被抓进派出所的?”
    这边嚷了几声,屋里的人把外面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马春红夫妻二人也连忙出来看情况。
    季兰君从卧室里出来,到灶房里烧水给金巧银巧冲奶粉,正好听到外头窦家人在追问窦文志的事。可偏偏传话的人只是知道消息后就连忙回来了,实在不知道太多信息。
    季兰君一边听着,把奶粉倒进瓶里晃了晃。
    把奶粉晃匀,她从灶房里走出去,碰上赵淑和窦大全回屋,赵淑抱着虎宝,把手臂抬起来,边哭边擦泪水:“你说这是个什么事,文志上午还来找我,这才一下午没见,怎么就被抓进去了呢!”
    马春红说:“我还听说那派出所可不是好待的,只要被抓紧去,甭管是不是你的错,都先打一顿再说。”
    一听这话,赵淑哭得更难过了。
    窦文国朝马春红甩过去一记眼刀:“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窦大全被赵淑哭得心烦,又实在担心小儿子那里的情况,“好了,在这里哭也解决不了事情,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看派出所看看。”
    赵淑这才止住哭泣,望着窦大全忙点了几下脑袋,“好、好……现在就去。”
    要说这两老也是心里挂念小儿子,说要去派出所,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天黑了,把虎宝塞给马春红,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季兰君看着公婆往外跑的背影,耸肩冷笑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窦大全和赵淑再怎么急,这会儿过去已经过了拘留室的探视时间,两人好说歹说了一通,值班警员才答应让他们见窦文志十分钟。
    给窦大全做了登记,警员带着他们一起去拘留室。拘留室本来就是用来暂时关押的,里头不大,就两间小牢房,阴深深的,还有点凉。
    门一开,赵淑便看到蹲在地上的窦文志,立刻扑到了铁护栏上喊着:“文志!儿啊!”
    窦文志闻声抬头,这不抬头还好,一看到他的脸,赵淑大脑一白,心更痛了。
    此时的窦文志一张脸上就没有哪处是能看的,一只眼角明显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眼周乌黑,高高肿起,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残留着血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见到铁护栏后面的父母,窦文志先是怔忡了两秒,随即一脸惊喜地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跑过来:“爹!娘!你们终于来了,快点救我,快救我出去,我一秒都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
    赵淑看得十分心疼,颤抖的手轻轻抚上窦文志嘴角的伤口:“哎妈呀……怎么被打成这样的,是谁给你下那么狠的手啊?”
    窦文志说到这个就气,他身上的伤何止脸上这些,身上还更严重呢!傍晚他好好的从镇上回家,几个警员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给拦住,说他闹事就直接抓了过来。
    抓就算了,进来以后他就因为不服警员乱抓良民,被几个人围着揍了一顿,丢到拘留室里没人管,就连晚饭都没得吃。这拘留室里只留了一张破木板床,窦文志被打了一顿,想在上面休息,却被硌得慌,躺着不是,不躺也不是。
    天晓得这会儿窦文志只想把那些动手的警员给臭骂一顿,但看到跟过来的值班警员,他只能把话默默咽回去,改为祈求:“爹娘,你们甭管是谁下手了,能不能赶紧把我保出去?”
    窦大全问:“你先别急,说清楚怎么被抓进来的,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我能犯什么事?还不是有人公报私仇,故意报案抓的我!”
    “谁公报私仇啊?”
    窦文志冷笑一声:“合着我二嫂什么都没给你们说?”
    赵淑愣了一下,“你二嫂?和她有什么关系。”
    “今个儿我不是知道我姐工作的事嘛,打算去供销社找我二嫂说说。但在供销社没遇到她,我就拿了两瓶酒让她回头付钱,可谁知道她去报案,说我在供销社闹事,这堆人直接把我给抓进来了!”
    至于他在供销社搞破坏,还有对两个孩子动手的事,是一点没提。
    赵淑本来就对这个二儿媳妇有意见,现在得知还是她亲手把儿子给送进派出所,哪里还去管事情的真相,拍着护栏就喊:“老天爷哟,我们老窦家是做错了什么,娶了这么一个丧门星进门,哪里还有亲手把小叔子送进派出所的道理。儿啊,合着派出所里的人,就听她胡说,把你给抓了?”
    “我二嫂不是有熟人在派出所吗?”
    季兰君一个孤女,能和她有点关系的,除了窦家,也只有李有才了。
    李有才就在派出所上班窦大全是知道的,沉吟片刻后,他问:“你确定是你二嫂报案给你抓进来的,就为了在供销社的事?”
    “确定啊!”窦文志说,“这要是都不能确定,我还怎么出去。爹,爹,你看看,你这边能找人把我给放出去吗,我被打成这样,都要痛散架了。”
    窦大全咂了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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