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这般说,一双手轻轻地碰了下手腕上的红豆手串。
    徐氏知她规矩是极好的,也不至于如此拘束。只是她不愿意,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轻笑着应了一声,“也成,到时你便跟着你几个表兄去偏殿便是了。”
    李青溦点了点头。
    她确实也有别的想法,先前陆珵与她约了见面的。
    当今朝会座分三等,一等是公侯王爵所坐正殿;二便是重臣肱骨所在的侧殿,其它的京城小官自然是在外头的走廊上就坐了。
    以陆珵的身份,怕只能坐到走廊前。
    殿堂本就宏大,李青溦若坐到最前的正殿之上,若想瞧着他,也只是远远的一眼的。
    又不是牛郎会织女,也没必要这般的。
    ——
    马车在路上行了半个时辰,方到了杏园。
    杏园位于京城东面,东邻景山,南濒井海,井海北面有一石船,取海晏河清的意思,西端便是放车轿的地方。
    平西王府的车轿刚停下,便有小黄门上前带路。
    圣人笃信道教,崇尚自然,早就放话此次朝会众官员可便装赴宴,是以路上来往之人具没有身着官服,而是各色直裰、襕衫,衣裳,甚至还有着花冠道服的。
    还未到开宴的时候,众人具在外头,三五成群的寒暄谈笑。
    朝会一年一度,除却本地官员,也有许多进京述职的地方将领和地方官,大多数人外任官员在京城并没有屋舍,是以住在杏园僻静处的官舍内。
    此刻众人你来我往地引荐一番,认识不认识的都凑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平西王府素来名高望重。宋献和徐氏走在路上便有不少人同他们寒暄。
    他们所说具是政事、各地灾情和关税高低等事,李青溦听不大懂,也不愿碍事。当下便同徐氏说了几声要随意逛逛。
    徐氏吩咐了她几句,指了先才带他们来的那个小黄衣指路才放心。
    皇家园子当真是名不虚传。
    远处千层山峰绕园,绿意盎然。园中也是佳木参天、繁花铺地。楼阁亭台高耸,台榭池水相照,水碧山青,鸟声也悦耳。除却热了一些,吵闹了一些,也没什么旁的了。
    李青溦跟着那小黄衣闲逛了几步。突然不由自主地想起陆珵:也不知他如今在做什么呢。
    小黄衣人长的机灵,瞧她神色,笑道:“贵人是第一次来杏园不是?这园子是有些大这样瞎逛着也不成章法,奴婢倒知附近有一处风景秀美的胜景之地,便在在竹林旁,傍山临水,环境很是清幽,还可垂钓。索性此刻宴会未开,贵人可以去那边逛逛,也并不远。”
    他躬身指,李青溦瞧了瞧。
    是不远,能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见不远处一角清幽小路,一片绿森森的竹园。她正要提步,突觉出几分奇怪。她思忖片刻,眼见平西王府的几人在不远处跟着,方停下脚步斜他一眼。
    “似从刚才你便一直引我到此处。”
    她轻轻皱眉,退远一步,警惕地瞧他一眼:“你有何目的?”
    那小黄衣愣怔一下,嗳哟一声,知瞒她不住:“贵人果真是蕙质兰心,怪道陆郎君常提起您。”他呵呵一笑,“是陆郎君安排奴婢在门口等贵人车架,再带贵人来此地的,陆郎君说有话同贵人说。”
    他说得诚恳,李青溦未全信,又问:“你一个内侍,是如何认识陆珵的?”
    小黄衣嗳了几声:“先前奴才在工部班房值守,陆郎君曾替奴才解过围,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也只是有事无事地传传话罢了。”
    他这般解释完,李青溦放下心来,绕进小道,进了那题绿居的小苑。
    小苑依竹临水,穿修竹行绿阴中,曲折过门有两座坐北朝南的屋舍。
    杏园在京城东郊,距京城六七十里地,家住的较远的京官也会提前来杏园,受安排住偏僻些的官舍,此地想必是陆珵或是他家中人的官舍罢。
    李青溦看了一眼,觉着有些失礼,也不多看,一时移开视线倚着廊庑前,低头瞧面前一方绿莹莹的水面。
    清风徐来,竹林沙沙作响,满眼晕绿,有淙淙琤琤的风声水响动,带来一丝一缕的凉意。
    李青溦低头瞧河面,突一只金澄澄的,胳膊大小的锦鲤越出水面来,她一时惊呼一声。
    “鲤跃湖面,寓意吉祥止止福德绵绵,今日定然是个好日子。”
    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从她身后由远及近。
    李青溦从面前的湖面上瞧见他清俊匀停的侧脸,轻笑一声:“那今日是什么样的好日子呢?”
    陆珵淡色的唇轻弯一下:“我想带你去见我娘亲。”
    “自上次我同她说过你我之间的事情之后,她便一直想见你一面。也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青溦万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微微一怔,红唇微张,啊了一声。
    “上次见面,想问你的,只是未来得及。”陆珵解释一声,见她脸上有纠结和惊讶的神情,脸上神色未变,温和道:“不必勉强,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也不是勉强,他愿意考虑他们的事情,也愿意将她带给她的亲人,她很满意。
    只是……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微微睁大,白他一眼:“只是,你怎么不早些同我说呢?我现在什么都未准备,两手空空地便进去,?”
    陆珵轻声一笑:“你也不必准备什么,她会很喜欢你。”
    “你如何知道,她会喜欢我呢?怕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李青溦嘟囔一声,临水照影,一时轻轻戳了面上的珍珠花钿,整了下云鬓。又左右转着,比了下自己白底绿萼梅的褙子袖:“我这身上可有不体面之处?”
    陆珵双手撑在栏杆上,撇头细细打量她一番,半晌轻轻摇头,笑了一声:“也没有旁的,只有一处不妥罢了。”
    李青溦忙抬眼:“什么?”
    “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
    “溦溦,你若再临水照影,怕是池中的白莲都要因自愧不如而被羞杀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李青溦听了他这话, 耳廓微红抬眼乜他一眼:“你倒是惯会打趣人的。”
    陆珵一时未语,垂眸敛目,不错眼地瞧她。
    李青溦瞥他一眼:“瞧什么?”
    陆珵笑一声:“极少见你这样怯声怯气的, 瞧着倒有几分不像你。”
    李青溦瞥他一眼:“我是认真地再说, 若是你娘亲不喜欢我如何呢?”
    “我也是认真的, 你很好, 我娘亲定然十分喜欢你。”他低眉看她,“况且,也不并不重要,有我喜欢你就够了。你也不必要这样患得患失。”
    清风徐来, 风过处, 木槿、蔷薇花似雪, 碎碎的瓣子散落在水面上, 激起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李青溦本是有些焦灼的,莫名叫他安抚了下来, 半晌她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离开宴时辰尚早,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外头虽是有风,但还是怪闷热的,陆珵怕她中了暑气,看她一眼,道:“距开宴还有些时辰, 不若进屋舍中歇一歇如何?”
    杏园位于京城东郊,距京城中有六七十里地。李青溦听平西王夫妇说过京外官员在京中没有宅院的和京中住得远的官宦,都会住在园中僻静地的官舍中。
    她先前猜想这地方是陆珵所在的官舍, 此刻听了陆珵这样说, 一时倒几分好奇地抬眼打量几眼:“这官舍我也第一次来, 未想到有这般幽静宜人呢, 眼瞧着,我都想在此地住下了。”
    陆珵闻言:“倒也不是不成,今日之宴想必是要到傍晚才会告一段落。若是午后你有些困乏便来此歇息。”
    此地偏僻,往年杏园朝会他都会在此地下榻;知他喜静,除却暗处的暗卫,也并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搅。
    保险起见,他还是解下腰间一道玉牌递给她:“若有人拦着,你出示玉牌便是。”
    李青溦点点头,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牵起她的,二人肩并肩过了廊庑。
    陆珵想起另一件事:“整好我娘亲知晓你要来,有备见面礼,我放在屋中了,要不要瞧瞧喜不喜欢。”
    李青溦未想到他家中人竟如此上心,一时心里热热地熨帖,半晌才点了点头。
    ——
    掀起绣线软帘,过一道门槛儿。这正房分为两间,左边乃是书房,右侧应当是卧居。
    陆珵将她带进书斋中,便去一旁的卧居去取东西。
    李青溦坐到一方绣墩上打量四周。
    高几上,博古炉升起冉冉一线香。窗牖洞开,盈帙满笥。一旁的落地黑漆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木色平案前一摆着佛手的香橼盘,一旁案盈几堆,应该是陆珵看得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李青溦瞧了一眼,见那案牍都用朱笔题了什么,一时有几分好奇,只是她也没有乱翻别人东西的癖好,只是轻轻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又对上对过挂壁上的一手书。
    上书写:“性静情逸,心动神疲。”
    瞧着是笔力劲健、力透绢素,瞧着当真是一手好字,李青溦还未见过他的手书,猜想是他写的,一时观摩了几眼,才又移开视线。
    西壁上也挂着两幅画,一幅是《圣人讲学图》,另一幅瞧着是一只小胖隼倒玉山清泉的图。看起来也没什么独到之处,只是那小隼瞧着有几分憨态可掬的,虽是看不出什么眉目来,但如何越看越有几分眼熟呢?
    李青溦皱眉,再多打量几眼一时嗳哟了一声。
    陆珵正端着个一尺见长的木匣子进来,听见她的动静,问了一句:“怎么了?”
    “上次柃妹妹问我要走的这幅图如何在你这里了呢?”
    陆珵应了一声:“上次呢,陆柃忘记带走,便一直在我这里了。怎么了?”
    “那你知道这是我画的吗?”李青溦满面郝然。
    陆珵笑着默认。
    李青溦忒他一声,一时站起身来,“你挂只是挂在自己床头便好了,你将我这个同《圣人讲学图》挂在一处不怕叫人瞧见了讥笑,还不快快摘下来。”
    “又不叫旁人来看,再言,睹物思人的东西自是要挂在明面上。”
    李青溦摇摇头,站起身自己便要去摘下来。陆珵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走前几步,两条长臂按在墙面上阻止她的动作:“摘下来倒也是可以。”他一双清透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一双淡色的唇弯起来,“但是呢,我有个条件。”
    李青溦能听见彼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轻轻抿了下唇:“什么条件?”
    陆珵轻笑道:“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画舫上的事吗?你给那乔二郎作了那幅《猫戏樱桃图》,当时我只是站在一侧未说话,但其实我当时……”
    二人离得近,他的下颌似要抵在她的额角上。
    李青溦只觉着耳朵一痒,一时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那日的事,她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闻言倒是细细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是那天她用口脂作那个画的时候,闻言问了一声:“当时如何?”
    陆珵道“我当时,当真很介意。”
    “谁叫你当时和个木头一般的呢。该呢。”她红唇轻动,一时白了他一眼。
    陆珵看了一眼她鲜明的唇,轻声道:“所以,我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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