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点汗身体好。又不会中暑。”韩子仁坐着,小孩站着,乍一看两人一样高。韩子仁用手轻轻一拨,小孩用脚踢过来。
    刘据倍感无趣,可也比坐着发呆好。
    玩出一身汗,刘据洗了澡,歇息片刻,又可以睡觉了。
    刘据进入梦乡,霍去病和卫青一夜好眠,翌日神清气爽,仿佛一觉把连日来的疲惫全补回来了。
    如此过了十几日,三面露台上摆一圈木箱。木箱最初放在屋檐底下,移来的花草活了才放到太阳下。
    其中六成木箱被枇杷等人种上黄豆、红豆等瓜果蔬菜。
    天太热,枇杷等人没敢请刘据熬药泡种子。其实她们也不信小孩胡乱抓的药煮的水有用。
    七月初麦秸快被晒焦,张顺子找来镰刀挑早上露重的时候把小麦割掉。等到午时,张顺子把麦穗掰掉,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木板上,移到屋檐下请小孩上去踩。
    韩子仁担心麦芒扎着他,叫张顺子自己收拾。
    张顺子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蹄子上,不敢瞎折腾,等到太阳落山,他和粗使婆子把木板抬到宽广的路上,倒在地上捶麦穗。
    麦粒捶出来,粗使婆子找来畚箕颠走麦壳。
    虽说种了四箱,其实没有多少。
    半个时辰,几人就收拾好了。
    忙着收拾的时候不觉着,每一粒小麦都捡起来放入布口袋,几人看一下劳动成果,面面相觑。
    张顺子家中土地甚多,每年收割时节院里晒满粮食,他对麦粒无比熟悉。他确定在乡间生活的前十八年从未见过粒大饱满的小麦。
    韩子仁站在高台上由上往下喊:“看什么呢?好了没有?小殿下等急了。“
    粗使婆子叫张顺子先去,她们留下收拾麦秸,打扫地面。
    张顺子背着布口袋上去叫韩子仁自个看。
    韩子仁没看出什么名堂。
    药柜旁还有几斤少府送来的麦种,刘据拿来喂鸡鸭鹅。张顺子打开那个布口袋,跟刚收下来的小麦放一起。
    刚打下来的麦粒没有比原先的长,但比原先的胖。如果说以前的麦粒瘦长,现在麦粒足以称得上圆润。比作人的话,以前的麦粒像讨了三年饭。
    韩子仁大为震撼,张了张口:“……肥多肥少差这么多?”
    张顺子家中也有一块肥田,他小声说:“不止肥多。我见过一年追两次肥的地种的小麦。”
    韩子仁转向身后靠墙坐着招猫逗狗的小孩:“药?”连连摇头,“不可能。小殿下熬药的时候我在,那些药都是他点兵点将随便选的。”
    张顺子:“那就是小殿下生来不凡。闭着眼也能选出滋补麦粒的药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陛下本就不凡,据说太后有陛下的时候曾梦到太阳扑入腹中。如今一切也证明陛下不凡。青出于蓝,小殿下应该不寻常。”
    张顺子点头:“咱们跟匈奴和亲多少年?陛下主政,不光不用和亲,匈奴还被长平侯打的抱头鼠窜。还有那些藩王,当年先帝试着动一下,一个个就清君侧。如今推恩令下去这么久,也没见他们不满。”
    韩子仁想解释削弱封地跟推恩令不一样,虽然目的一样。
    “此事当禀报陛下。”韩子仁道。
    张顺子点头:“你去。你比我读书多见识广能言善道。”
    韩子仁也有此意:“容我想想怎么说。小殿下太小,外面那么多人希望小殿下有个好歹,若叫他们知道陛下有子如此,我们以后怕是得睁着眼睡觉。”
    张顺子不懂:“这是我等该操心的事吗?”
    “陛下爱显摆。”韩子仁压低嗓子说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忽然有了主意,“粮食给我,我去椒房殿,由皇后定夺。”
    饶是皇后知道儿子与众不同,也没想过他还有此慧根。
    韩子仁走后许久,卫子夫长叹口气,令奴婢备车,她前往宣室殿。
    卫子夫很少去宣室,最得宠那几年也是。以至于她突然过来,刘彻想也没想就屏退左右,起身询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令莲子到殿外守着,令春望在殿内四处看看,以防有人偷听。
    刘彻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卫子夫打开两袋粮食:“陛下先看看有何不同。”
    刘彻看她。
    卫子夫:“看小麦,别看妾身。”
    刘彻一手抓一把,对比很明显,但他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一袋很好,一袋不好?”
    卫子夫指着不好的:“少府给据儿的良种。”
    刘彻怒上心头,扔下麦粒就要收拾人。
    卫子夫赶忙拦住:“不是少府的错。这有可能真是良种。另一袋是据儿种在殿门外的。一刻前才收上来。”
    刘彻听不懂了。
    卫子夫不好说儿子懂药物,小小年纪也没法解释:“据儿虽然爱胡闹,但仿佛有种天生的直觉,知道如何打理更好。”
    刘彻隐隐听懂了:“据儿擅种田?”
    卫子夫本想等他自己发现。如今看来不行了。
    太子不能擅种田啊。
    种田是农夫的事!
    卫子夫:“据儿早慧。”
    刘彻一脸这还用你说的样子。
    卫子夫很想嘲笑他:“据儿过目不忘。”
    刘彻忘记呼吸。
    卫子夫移到他身旁,唯恐他激动的突然倒下。卫子夫双臂被人狠狠拽住,生疼生疼,卫子夫后悔了:“陛下,放轻松,放轻松,据儿是我们的儿子,妾身看着他出生的。”
    “你胡说些什么。”刘彻松手,一脸嫌弃。
    卫子夫顿时觉着她又活了:“陛下,这些麦粒——”
    “你何时知道的?”
    卫子夫:“妾身看出来的。但不敢断言,怕陛下空欢喜一场。陛下,妾身认为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据说刘陵还在城中。”
    心情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刘彻顿时冷静下来:“子夫言之有理。”
    “我们就当据儿比寻常孩子聪明?”
    刘彻颔首。
    卫子夫:“那这些麦粒?”
    “交给据儿。日前朕去找他,他那外面不是多了很多木箱,告诉他身边人,明年清出一半种这些小麦。”
    卫子夫身边有种过地的婢女,知道一些事:“那也种不完。这些麦粒可以种半亩地。种密一些,也能种满先帝在宣室后面开的那块地。”
    “那朕留下一半。”刘彻冲春望招手。
    春望已经被他听到的内容吓傻了。
    刘彻拔高声音:“春望!”
    春望打了个激灵:“诺!”
    “诺什么诺?找个布口袋!布口袋没有找个碟。”
    春望找来一个放果子的盆,卫子夫把儿子喂鸡鸭鹅的小麦倒进去,布口袋空出来,刘彻撑着,卫子夫倒进去一小半:“这些足够据儿忙了。他身边的韩子仁说,据儿喜欢亲自浇水。”
    “不能叫据儿累着。”刘彻拿起多的那袋交给春望,“仔细收好。少一粒朕唯你是问。”
    春望不住的点头。
    刘彻心里又有些激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犹豫片刻决定跟卫子夫回椒房殿,亲自把剩下的小麦给儿子送去。
    先前刘据见韩子仁和张顺子失态,已经意识到他种出的小麦惊人。虽然他并不满意。这会儿见皇帝老子亲自过来,刘据确定不止惊人,可能瘆人。
    小孩看一下他拎的口袋,目光转向老父亲,眼中尽是疑惑,仿佛问,怎么就剩这点了。
    刘彻想解释,又担心他听不懂:“据儿的小麦太好,朕很喜欢,留下一半。”
    小孩睁大眼睛先发制人,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扁着嘴哭给他看。
    刘彻慌忙蹲下:“据儿喜欢什么?或者父皇管你买?千两黄金?”
    泪在眼眶里打转,选择等等再出来。小孩转向韩子仁:“多?”
    韩子仁点头:“很多。如果换成铜钱,足矣铺满三面露台。”
    小孩把泪收一收。
    刘彻好气又好笑:“真是朕的好儿子。样样精通。”说完抱住儿子,“朕的好据儿啊。”
    韩子仁听到充满感慨的这句话,明白陛下已经知道了。韩子仁跟张顺子使个眼色,张顺子总算可以放心了。
    刘据嫌弃地推开他:“热!”
    刘彻莞尔:“好,朕不抱。”
    儿子这么与众不同,刘彻不抱他也想跟他亲一些,摸摸儿子的小脸:“你是不是黑了?”
    刘据佯装生气,朝他手上一下,你才黑了。
    “看来据儿长大后也是个爱美的。说你黑都不行。黑也是自找的,天天带着猫狗去宣室。舅舅终于回来了,能踏踏实实在屋里呆着了?”
    刘据扭头回屋。
    刘彻抱起他越过门槛:“jsg何时才能长大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刘据淡淡地瞥他一眼。刘彻以为儿子嫌他说了句废话。
    儿子好,怎么着他都喜欢。刘彻笑呵呵道:“慢慢长大,朕不着急。等你长大,朕就老了。”说到此,刘彻有些担忧,老刘家没有长寿的皇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着儿子娶妻生子。
    刘据疑惑,老父亲又咋了。
    小孩学着老父亲摸摸他的脸,刘彻抬头,小孩眼里充满了疑惑。刘彻挤出一丝笑:“父皇没事。”隐隐闻到肉香,“据儿还没用饭?”
    跟进来的韩子仁上前回答:“小殿下一日五餐。最后一餐太阳落山前。饭后小殿下歇息片刻,沐浴后正好就寝。”
    “睡那么早何时起?”
    韩子仁:“皇后说小孩嗜睡。卯时过一两刻起。偶尔殿下累了,也会睡到辰时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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