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难得啊。”小孩又说一遍。
    刘彻哭笑不得,儿子说得对。
    不难得。
    可是除了他, 谁见过啊。
    “不难得据儿再给父皇买个别的。”
    “父皇什么都有啊。”
    刘彻:“父皇没有的更多。”
    小孩一脸不信:“父皇是皇帝, 要什么有什么。敬声说的。”
    “公孙敬声胡说八道。他一贯没脑子, 据儿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还信他?”
    小孩点头信他皇帝老子:“父皇说吧。”
    春望一直神游天外不去打扰天家父子, 此时他想偷笑, 看陛下怎么回。
    刘彻想了又想,修炼成仙的功法高人不可能卖给儿子, 小孩没开蒙不识字。儿子身为太子,下一任人皇,高人也不可能送他仙丹叫他早早成仙。再心急也会等他长大。
    刘据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豆腐方子,多疑的帝王令人查谁教给儿子的,结果那人没查到,反而查出刘安炼丹炼出豆腐。
    刘彻年富力强没有想过借助药物调养身体,不曾了解过丹药。他也不信。他认为丹品上佳也是凡草练制的,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羽化登仙之效。他更信鬼神。
    得知豆腐来自淮南国,刘彻差点被口水呛死。
    丹药,豆腐,二者是不是差得有点多。
    打那以后刘彻再也不信丹药这玩意。
    刘彻跟心腹分享:“淮南王这么练下去,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炼死了。”
    不巧那日东方朔也在。他那张嘴不止爱饮酒,还很碎,脑子又灵,刘彻话音落下他就说烟花炮竹里的jsg火药就是炼丹时搞出来的。
    刘彻想象一下,打个寒颤,这要是吃下去,真要升天了。
    可就像小孩说的,除了鬼神仙丹功法,他身为帝王什么没有啊。
    “父皇——”刘彻一顿,“父皇也想要一副围棋。你母后那样的。”
    儿子是皇后的也是他的,不能他只得一支笔,皇后得棋盘、棋子、棋罐吧。不说棋罐和棋子,单单一个棋盘就能做出多少支毛笔。
    小孩困惑:“母后那样的?”
    春望看不下去:“陛下,皇后的那副围棋,不提雕工,做棋盘的那块料也是天下难得。”
    刘彻看到儿子稚嫩的面孔,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又忘了儿子年幼单纯。
    “朕是说差不多,也不是差不多,你认为好看,感觉跟朕送你的棋盘不一样都行。可以是你母后那样的,也可以是纯白的,也可以是绿色甚至黑色的。”
    小孩懂了:“就像我想把小凤凰送给母后,小龙送给父皇?”
    “对,你的是麒麟。”刘彻不放心地问:“真懂了?”
    小孩一脸无奈,我又不傻。
    刘彻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吃你的梅花糕。父皇忙完带你出去玩儿。”
    “可以去西市吗?西市远,每次出去韩韩都不许我去。”
    刘彻一心二用:“不要认为朕不知道就胡说八道。朕问过韩子仁,东市逛完你都累出汗了。不回来换下汗湿的里衣想着凉生病?”
    小孩拿起梅花糕堵住嘴。
    刘彻瞥他一眼无奈地摇头。
    半个时辰,刘彻挑好太学主事的五经博士,看完上林苑小吏送来的奏章,又处理一些琐碎小事。刘彻伸个懒腰,令春望准备。
    春望看着堆成堆的竹简一点点变少,直到只剩最后几卷,他悄悄退出去令人备车,找卫尉调人等等。
    “陛下,可以走了。”
    刘彻牵着儿子起来,春望近身禀报。刘彻忙起来心无旁骛,闻言很是诧异:“准备好了。”
    “是的。”
    刘彻嫌小孩走得慢,抱起儿子看到他的小篮子:“这个还用吗?”
    “用啊。给阿姊和母后买好吃的。”
    刘彻示意春望拎着,他捏捏儿子肉嘟嘟小脸:“你母后阿姊都吃胖了。”
    “胖胖的身体好。皇祖母说的。”
    刘彻心说,你祖母说你啊。
    卫长公主五六岁大比刘据还胖一点,帝后养的。
    刘据比卫长公主瘦,盖因他一天到晚闲不住,不是出去玩儿,就是跟花花踢球,领着两只鸡四处觅食。以前傍晚还会找大白鹅和花麻鸭回家,现在懒得找了。
    那四只只有天冷下雪,沧池结冰才舍得回来。
    “是我忘了。”儿子正长身体,刘彻不希望因为他的话,他一天五顿变成一日三餐甚至两餐。
    “父皇,去不去西市啊?”
    昼长夜短的时节,用过早饭处理好积攒下来的奏章,此时才巳时一刻。刘彻打算下午再回来,时间充裕:“先去长平侯府。”
    “父皇想舅舅了吗?我也想舅舅。”
    刘彻敷衍幼稚小儿:“是的。”
    小孩躺他怀里面朝里,撇一下嘴:“父皇,我睡一会,到了叫我啊。”
    刘彻把儿子的小脑袋放他肘窝,一手搂着儿子,脸上尽是嫌弃:“朕不该叫韩子仁回去。”
    “陛下,殿下五岁了。再过一两年,您想抱人家人家也不叫您碰。”春望小声提醒,趁着人家还依赖你,诚实点吧。
    刘彻神色一怔,沉默片刻,看着儿子怅然若失。
    “据儿,叫父皇抱吗?”
    闭目养神的小孩轻轻嗯一声。
    刘彻搂住儿子:“你现在小肯定这样认为。过两年大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就不需要父皇了。”
    “需要的。”小孩睁开眼,“母后说,据儿八十岁也是她儿子。”
    刘彻欣慰地笑笑:“睡会儿吧。”
    城中路平坦,小孩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一会就发出细细的鼻鼾声。
    春望羡慕:“殿下人小没烦恼,睡眠真好。”
    刘彻偶尔头疼的睡不着。
    自打刘据送给他一支玉笔,晚上心烦的时候拿在手里或放枕边,不知是心理安慰,还是真有用,睡眠好多了。以前一炷香才有困意,如今半炷香就困得睁不开眼。不过还是没法跟儿子比,他是沾到枕头就睡。
    刘彻望着儿子天真的睡颜:“朕希望他无忧无虑到二十。”
    “陛下,您二十岁都掌权了。”
    刘彻沉吟片刻:“你说得对。据儿生的晚,虽然朕希望长命百岁,可也不能只指望上天仁慈。倘若跟父皇一样,据儿十六七岁还跟现在一样只知道玩——”停顿一下,“只知道玩朕好像也不用担心。”
    春望没听懂。
    “卫青又不是田蚡。去病也是个好孩子。公孙敬声傻了点,但跟据儿亲。有卫家护着,谁敢动他。卫青的两个弟弟也不是吕后的那些侄子。”刘彻从来没有担心过卫家变成“诸吕”。
    过尽千帆的王太后也不担心,所以先前宫里到处传“卫青乃大将军”,东宫都没有想过找刘彻求证。
    春望想想卫青的秉性:“奴婢想多了。”
    “朕知道你疼据儿。”刘彻低头看一下儿子,“就是不想上学。春望,你说朕要不要送他去太学体验几天?”
    春望摇头:“小殿下巴不得呢。”
    “也是。他能乐得找不着家。”刘彻笑着闭上眼。
    刘彻自打醒来一直没闲着,身体不累精神疲惫,当他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马车停下,春望小声提醒到了,刘彻只觉得仿佛一瞬间。
    “据儿,醒醒。”
    春望先下去,接过小孩,等刘彻下去又给他。
    小孩看到熟悉安心的面孔,枕着他的肩膀继续睡。
    “你今早什么时候起的?”
    刘据起的不早,但起来他先跟花花玩一会,又跟着张顺子浇菜,拿烂菜叶子喂鸡,饭后到宣室又自己上台阶,刘彻见他小脸通红真是累的。
    “父皇,困困。”小孩揉揉眼睛。
    刘彻轻轻拍拍他的背部:“卫伉来了。”
    小孩精神一点点。刘彻感觉他的脑袋舍得支棱起来:“去病和破奴出来了。你二舅也出来了。”
    小孩转过身,卫青领着全家前来迎驾。
    卫青次子被奶姆抱在怀里,跟在他夫妻二人身后。
    刘据的宝箱里还有四个暖玉玉雕。刘据默念暖玉的时候只想给自己要一块,结果出来七个。刘据真想知道是不是芥子空间知道他家七口,所以吐出来七个。
    若是再过十年,刘据可以大大方方全拿出来。父皇不会问他在哪儿买的。他也好扯谎。可他五岁,五岁啊。
    三位阿姊那里是不能送了。
    皇祖母不止疼他,也疼外孙,虽然最疼他,万一被几个女儿哄迷糊,转送给外孙了呢。
    刘据听粗使婆子提过,大汉新生儿很多,夭折的也多。刘据看到小小表弟,想送给舅舅一个小暖玉雕。不过不是现在,天寒地冻小孩易生病的时候再说。
    剩下那三个也不能乱送。
    谁也不清楚他芥子空间里还有几个。
    送一个少一个啊。
    卫青见小外甥神游天外:“据儿怎么了?”
    “才睡醒。”刘彻瞥一眼儿子,“不用理他。他得醒醒困。”
    卫青请他屋内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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