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庆知道他嘴笨反应慢,很少跟同僚交流。今日他却忍不住感慨:“要变天了。”
    短短四个字令热热闹闹的高门殿外安静下来。
    百官离开,刘彻亲自拟定圣旨昭告天下。一炷香左右,此事传遍八街九陌。许多来长安做生意的人也不做生意了,回住所给亲友写信,告诉他们好好准备,明年来长安参选。
    商人是不会炼铁冶金,甚至不会骑射,但他们精于算计。如今的大农丞桑弘羊正是出身商贾之家,十三岁就因精于计算被召入宫中。
    有人欢喜有人愁。农、工、商欢欣鼓舞,世家的茶杯茶几换了一批又一批。
    正如刘彻所言,很多人涌入长安如何安置。太子相信长安乡民有法子。果然,不过十几日,昭平君和公孙敬声一起来告诉他,近日很多平民修缮房屋,准备租给明年来长安参选的人。
    两人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听平日里给他们送鸡鱼肉蛋瓜果蔬菜的奴仆说的。
    他俩买的那些奴隶农闲的时候无事可做就挖坑,挖田地周围的坑。一来可以防野猪下山祸害庄稼,二来可养鱼虾。以前这些奴隶闲着睡觉也不干。公孙敬声和昭平君不要他们卖鸡蛋鸭蛋的钱,奴隶们认为他们也不会要卖鱼卖虾的钱。
    两人确实没要这笔钱,但也没给奴隶,而是买许多果树种在沟边、田地另一侧。去年结的果子卖的钱两人没要,叫奴仆买农具或置办一些夏天穿的衣裳。
    奴隶们得了衣裳干劲十足。他们下地薅草听到周边村民商量拾掇房屋,而他们一想他们住的大院里头还有不少空房间,也要拾掇出来租出去。
    两人这次没同意,简直给他俩丢人!
    城中也有不少人家修房子。家道中落只有一处宅子的人家甚至把花拔了盖房子,留着租给来参加比试的人。
    昭平君和公孙敬声岳家没有多少余钱。除了逢年过节二人也没接济过岳家,公孙敬声担心养出一群跟公孙老宅那些人一样的蠹虫。昭平君这么“吝啬”是跟公孙敬声学的。
    两人的夫人告诉两人,她们母家也打算收拾几间屋子租出去。怕空忙一场,求两人问问太子朝廷有没有可能朝令夕改。
    刘彻干过不少朝令夕改的事。
    太子:“不会。我过几日就找父皇要一块地盖考场。”
    昭平君:“我就说不可能一天一个主意,你嫂子还不信。这又不是小事。”
    公孙敬声点头:“举国大事。”
    太子点头:“想不想跟我历练两年?”
    二人没听懂。
    太子:“父皇令我负责此事。”
    昭平君:“不是公卿和大将军以及大司马吗?”
    “他们拟定比什么怎么比。上林苑负责给匠人出题。届时他们有可能担任考官。但在哪里考,何时开考,父皇一律不管,孤说了算。”
    昭平君兴奋地抱住他:“表弟,你是我亲表弟,给我个主考官当当。”
    太子拨开他的手:“上林苑那么多能工巧匠,朝中那么多士大夫,军中那么多弓马娴熟熟读兵法的将军,轮得到你?”
    昭平君蔫了。但他一想此乃国之大事:“那要我们做什么?”
    太子看向公孙敬声:“修考场总要有监工。”
    昭平君点头:“对,对,他盯着匠人修建,我盯着他们买砖瓦材料。不能考场没修好就爆出贪污。”
    “还得再找几个人。”太子沉吟片刻,“除了匠人用的考场,还有比武场。你俩忙不过来。”
    昭平君:“我那几个好友还在家混吃等死呢。你看他们如何?”
    公孙敬声不禁说:“还没开始你就想着安排自己人?你可是个大聪明!”
    “不要工钱。”昭平君摆摆手示意他闭嘴,“他们坐不住,比我还不爱读书,就是陛下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只能当一辈子侍中或郎官。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敢入仕。我跟他们说过张汤和前丞相干的事。”
    太子:“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官宦世家。他们多是家中次子。父母看重长子疼幼子,他们不大不小没人理,就等着父母去后分出去单过。”
    太子沉思片刻:“那算朝廷请的人。匠人拿多少钱他们拿多少钱。考场盖好他们还得混吃等死。别想因此入仕。这样干吗?”
    昭平君:“出来长长见识总好过在家斗蛐蛐。指不定人跟窑厂熟了,以后也能弄个铺子令奴仆打理。”
    “先不要告诉他们。”太子宫不能办公,太子还得找老父亲要一处办公室。
    说干就干!
    翌日上午,下朝后太子被刘彻留下,他趁机告诉老父亲,长安乡民已经收拾好房屋,就等着租给考生。
    刘彻诧异:“好快!”
    “父皇,他们只是不识字,不是傻。小民也有小民的生存之道。”
    刘彻没好气道:“你是父亲朕是父亲?”
    “您是,您是。说正事?”太子见他点头,“皇城西边有很大一片空地,孩儿觉着很适合建考场和比武场。父皇,您觉着呢?”
    春望猛地转向太子殿下,陛下随口一提的事殿下怎么也知道。
    刘彻放下奏章,盯着儿子:“太子殿下,朕发现你越发擅长一举两得了啊。”
    “父皇此话何意?”
    刘彻哼笑一声:“东方朔有你一半机灵劲,他也不至于在边关待那么多年。”
    “不是您叫他去的吗?”
    刘彻板起脸:“少耍滑头。你是不是知道朕想在西边修宫殿?”
    “您要修宫殿?什么时候的事?”
    刘彻认认真真打量他一番,面露狐疑:“你真不知道?”
    “孩儿又没有顺风耳。”
    刘彻扫一眼他宫里的人:“他们不是你的耳朵?”
    “他们是您的jsg人。”太子当真不知。
    他早该想到老父亲闲不下来。
    “父皇,上林苑已有那么多亭台楼阁,有必要再修一处宫殿吗?未央宫这么多宫殿,您在宣室殿住够了,可以去别的地方啊。还有甘泉宫。您修这么多宫殿做什么?”
    刘彻:“未央宫太旧。”
    上林苑新,也么见您一年到头去几次。
    太子点头:“孩儿可以去南边挑一块空地盖考场。但您得答应——”
    “就西边那块地吧。”刘彻打断儿子。
    太子越大越精明,不要地指不定要什么。刘彻虽然没有读心术,但经验告诉他,要么答应要么拒绝,千万不能跟他谈条件。
    太子笑了。
    刘彻抄起奏章朝他脑袋上一下:“继续!”
    “您给孩儿挑几个术士,再挑几个匠人,先把图纸弄出来。再叫大农令给孩儿拨钱,术士和匠人画修建图的时候,孩儿叫人买木材砖瓦。”
    刘彻拧眉:“买什么?”
    “木材砖瓦。”
    刘彻确定没听错:“你要砖做什么?”
    “用砖快啊。用夯土得何年何月?”
    未央宫宫殿地基以及墙壁全是木料和夯土,几乎没有一块砖。刘彻茂陵的地宫用了不少砖。是以刘彻听到“砖”差点以为儿子要修阴间考场。
    “用砖修考场?”刘彻无语又想笑。
    太子:“孩儿知道很少有人用砖修屋子。可三年用一次的地方,修那么好作甚?国库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何况您还没钱。”
    刘彻不置可否。
    “孩儿知道您这几年攒了不少钱。父皇可曾想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匈奴单于王也一样。孩儿感觉用不了几年匈奴又会侵扰边关。也许为了震慑匈奴部落,也许只是为父报仇,也许太穷入关抢钱抢粮掠人。”
    刘彻:“也许一举三得?”
    “是的。”
    刘彻好笑:“你这能省几个钱?”
    太子静静地看着他。
    刘彻无奈地说:“听你的。但你还是得给朕留一片地。朕准备在那边盖一处学堂,收养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孩子。名字朕都想好了,建章宫没了,就叫建章学堂。跟太学蒙学差不多。不过所学内容偏骑射兵法。长大后或从军或担任侍卫,皆由他们自己选。据儿,你觉着父皇的主意如何?”
    太子震惊。
    刘彻:“惊呆了?”
    “父皇不愧是孩儿的父皇!”太子佩服。
    刘彻气笑了:“夸你自己呢?需要什么人自己挑。这事朕不管。”
    太子:“孩儿这就去了?”
    刘彻颔首。
    太子立刻出去叫人备车。
    春望试探地问:“陛下,建章宫就这么没了?”
    “朕就不该选在上林苑。”皇城西边和南边有一部分地早已被划进上林苑。刘彻要修建章宫的那块地正好属于上林苑。若是荒地或私人用地,太子也不会找他老父亲。
    春望:“您要修的建章宫跟未央宫挨着,殿下自然很难赞同。您再往南或西二三十里,说不定殿下就同意了。”
    “往南或往西那么远,朕还用再修?”刘彻瞪他。
    太子先去找懂风水的术士,接着出宫去上林苑找东方朔,令其帮他挑修建房屋的匠人以及无事可做的农奴。再然后太子去找大农令,告诉他近日需要一笔钱。这样一圈下来,也该用午饭了。
    午睡醒来,太子只能把事情放一放,盖因他答应老父亲下午跟太傅读书。
    翌日上午大农令使人过来问他钱送到何处,需要多少。太子令其先回去,他找老父亲要一处宫殿。太子令太子宫诸人打扫布置,以后他白天在那边,晚上再回太子宫。他的教室也移到那边。
    宫人打扫宫殿的时候太子也没闲着,向为他修太子宫的众人请教修房子需要多少人。太子把人数名录记下来,又添五人,正是公孙敬声和昭平君以及昭平君的三位友人。
    翌日清晨,太子又加一人——卫伉。大农令试探地问要不要卫步和卫广帮他管账,太子断然拒绝。两个舅舅做事谨慎,这几年被大将军叮嘱的越发低调,太子不想把他们推到人前。
    卫家已经很显眼了。
    太子去太学给卫伉请假,令卫伉在他身边担任刀笔吏。也算朝廷请的人,月钱跟昭平君的三位友人一样。
    三月底,太子在未央宫西南角召见公孙敬声等人。
    当天上午,太子令昭平君的三位友人分别去买木材、瓦以及砖。由于考场不是宫殿,不必用太好的木柴,太子此次就没找皇商和水衡都尉,而是亲自带人去东西市打听,货比三家。
    此时瓦厂砖厂以及木材商人还不知道他们被当朝太子挑中。昭平君的友人找到他们他们险些以为遇到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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