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似淮抬头看着他们,不急不慢道:“你们要放箭放便可,只是,死的是谁便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了。”
    说完,他放松了发带,管事得以说话,扬声,“不要放箭,我还在这儿呢!”
    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含棠抓紧时间问管事,“是不是你们抓走了池姑娘他们。”
    局面僵持着。
    管事慌张摇头,“昨夜我们的人是带回了几个人,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公子你口中的人。”
    谢似淮忍不住摩挲着发带,轻飘飘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含棠不免多看他几眼,他怎么这么确认人一定在城主府,她再问:“人在何处?”
    管事支吾其词。
    谢似淮再次猛地拉紧发带,笑叹着,“不想说,那就去死好了。”
    “且慢,咳咳咳。”一道掺着咳嗽的病弱男声响起。
    第15章 沐浴
    此言一出,那些趴在屋顶之上的人纷纷地收起弓箭,站在院中的人也将刀刃斜斜地放着,仿佛是怕误伤到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楚含棠端详对方的脸,是一张看起来还算年轻的面孔。
    但能令这些人这样对待的,除了丰城城主再也没别人了吧。
    她了然于心,表面却不动声色,想听他嘴里能吐出些什么,谢似淮似也是这样想的,束缚着管事的发带保持原有的力气,没杀他。
    只见这名年轻的城主被人扶着从屋内走到院中。
    他放开下人的手,举起双手向他们行了个礼,露出个充满歉意的笑,“不知二位公子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管事挣扎着说话。
    “回城主,是小的见他们硬要闯城主府,擅作主张地将他们引进来,打算不惊动城里人,想将他们抓住,再去请示城主您。”
    这话说得城主完全不知情一样,是他一个下人自以为是地乱来。
    楚含棠半信半疑,一个小小的管事权力有这么大?
    城主像是在管事口中得知他们为什么会来此,沉默地思考了半晌,最终善解人意,“若两位公子一定要搜府也不是可以。”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羸弱的脸浮上几朵红晕,弱到用手一推就能把人推倒。
    难怪丰城人说城主不经常出门。
    有病在身的人是不宜到外面乱走动,不然可能一不小心就没了。
    但楚含棠还是觉得奇怪。
    堂堂一城之主,手下都是一些手段毒辣的人,比如看起来很慈祥的管事却把他们带进来杀,城主却如此好相处,如此通情达理?
    还愿意让他们两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陌生人搜府?说里面没猫腻都没人信,她还存着警戒心。
    言罢,城主望着谢似淮。
    他态度良好地商量,“这般可符合两位公子的心意?管事他年纪大,无法受过多的折腾,还往两位公子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吧。”
    管事不出声。
    楚含棠也跟着望向谢似淮。
    见他先是松了松发带,再措不及防勒紧,令众人只来得及听见一道骨头被猛勒断的声音,“抱歉,我从来不会放过想杀我的人。”
    城主目光微闪。
    谢似淮收回发带,将之挂在腰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城主垂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
    楚含棠处于掉线状态,看着掉在自己脚边的管事尸体,不太敢动弹,谢似淮杀管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谢似淮还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问城主,“你还让我搜府么?”
    城主看着他这张脸,恍惚了一下,垂了垂眸,“自然,管事对公子起了杀心,为此付出代价也正常。”
    楚含棠实属佩服城主的胸怀,如果不是装出来的。
    倒也不足为怪,江湖本就是如此,众人趋利避害而已,一城城主也无法避免,在他看来不杀都杀了。
    城主说到做到,命令手下让开路给他们,却在谢似淮要动之际,问了一个问题,“恕在下冒昧,敢问两位公子尊姓大名?”
    他含着笑道:“谢似淮。”
    楚含棠朝城主还算礼貌地点了点头,“在下楚含棠。”
    城主又咳嗽了几声,“原来是谢公子和楚公子。”
    管事的尸体被人拖下去了。
    他们踏入内时,城主在后面说,“若二位今日找不到想找的人,也可以在此暂住几日,确认你们想找的人真不在再走也行。”
    听完他的话,楚含棠要跨过门的脚步一停,转过身。
    她还维持着大家表面的平和假象,“刚才管事曾说你们城主府昨夜确实抓了几个人回来,不知可否让我们一看?”
    谢似淮站在楚含棠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城主大方承认,“确有此事,不过那几人是应该不是两位公子要找的人,他们只是在城里犯了事,我们昨晚抓回来审问罢了。”
    楚含棠还是坚持,“那我们可以去看看么?”
    他倒是不心虚,说要主动领他们去,“既然楚公子坚持,那就由在下亲自带你们去吧。”
    城主府有地下牢房。
    楚含棠跟在城主后面,越往里走越感觉阴森,还有阵阵不知从哪儿来的冷风吹过来,她散着的长发有时都能被吹得扬起来。
    为什么要在城主府建一个关犯人的地下牢房?
    不觉得隔阂?
    楚含棠不太懂城主的脑回路,难道是因为他总是生着病,不能经常外出,干脆把要审的犯人关在自己府邸里,方便随时押审?
    地下牢房里关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好像真是昨晚才抓回来的。
    全都是男的,没有一个女的。
    城主不喜欢闻地下牢房的潮湿污秽味道,用帕子缓缓地遮住了口鼻,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两位公子,他们是你们要找的人?”
    谢似淮指尖压上地下牢房的牢门,只是一碰,指腹便多了层污黑。
    他垂眸,在沉思着什么。
    楚含棠给了谢似淮一张帕子,上面绣着楚字,“你擦擦。”
    然后她再回城主,“不是。”
    谢似淮道了声谢,没再看里面的人,细细地用帕子擦了一下手。
    带他们看完地下牢房的人后,城主便离开了。
    他说是到了要喝药的时辰,让一个手下好好地招待他们,带他们搜遍整个城主府。
    上到高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清楚不能得罪在江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城主这些妥协的一举一动看着好像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从白天搜到晚上,他们才把整个城主府搜一遍。
    楚含棠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了,软软地半倚半坐在一旁的柱子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
    谢似淮不知为何站在一口井前面,俯视着下面深不见底的井水。
    这个时候城主又出来了。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谢似淮打断,“我记得城主白日说过,若我们找不到人,也可以在此处住几日再走,如今可还作数?”
    楚含棠站直身子了。
    在这里住几日?她对这个城主府没什么好感,觉得阴气骇人,诡异连连,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住。
    但楚含棠也清楚这无非是为了找到池尧瑶和白渊他们,谢似淮做事都有原因的,他说要留在住上几日,那么便是确定了什么。
    于是她没说话,静待下文。
    城主笑了,“自然作数的。”
    谢似淮也笑了笑,少年笑起来一度能令人放下防备心,“那就有劳城主了。”
    楚含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跟着附和几句。
    城主立刻唤人来为他们准备房间和晚饭,他待他们还真是挑不出一丝差错,可这样的人要不就怕得罪人,要不就是心思极深。
    晚上的城主府比白日更是安静三分,只有自然鸟虫的叫声。
    楚含棠吃完饭就回城主为她准备的房间了,而谢似淮的房间则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
    在关房门前,她往那看了一眼。
    对面亮着灯,他比她先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楚含棠没再继续看下去,关上门,摸索着点着烛火。
    房间里有装满水的浴桶,上面飘着不少花瓣。
    而罗汉榻上有一套崭新的男装衣裳,不可否认的是城主很细心,在短短时间内让手下准备得这么齐全。
    楚含棠在城主府住着没什么安全感,也不想在这里脱衣沐浴。
    可她今日找人找了一整天,浑身都是汗,随便低头一闻都能闻到汗味,身体也黏糊糊,不洗澡自己恐怕也受不了。
    楚含棠把门窗都检查一遍,关得紧紧再走到浴桶旁。
    伸手进去一探,水还是温热的,楚含棠在城主府里一言一行都很是小心,吃饭的时候也是看着谢似淮夹什么,她也夹什么来吃。
    其他的一口也不敢多吃,但楚含棠也因为这样没能吃到一口肉。
    吃的全是素菜。
    总不能让谢似淮帮自己试一试肉有没有迷药或者毒药吧,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楚含棠叹了一口气,捂住自己还没得到满足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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