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体测对于刑侦队的人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林载川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身手不好的,市局体能自检通过率100%。
    ……但今年就说不准了。
    信宿咳的半死不活,好半天才犹豫着问:“局里的测试,跟当时录取的时候是一个标准吗?”
    那他说不定还可以抢救一下。
    章斐:“当然会更严格一点,男子1000m一般来说是不能超过三分半,这已经是很人性的标准了,咱们刑侦队的人手脚都利索,像林队每次不用三分钟就跑完了。”
    信宿:“…………”
    他神情恍惚喃喃道:“这个案子要不然还是不要破了。”
    “你这段时间努力一下,其实很简单的,连三级运动员的标准都没到呢。”章斐加油打气道,“好歹你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男大学生,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相信寄己!勇敢宿宿,不怕困难!”
    信宿下意识看向林载川,林载川也刚好看他。
    他依稀记得,林载川好像对他说过,体测不通过没有什么惩罚——只是会马不停蹄地进行一次又一次补考,直到最后的成绩合格为止。
    信宿觉得他浑身的骨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中午吃饭,信宿订了两人份的法餐,在林载川的办公室跟他一起吃。
    信宿坐在沙发上,牙齿咬着叉子,声音哼哼唧唧的,“怎么办载川,要体测了。”
    信宿平时走路的速度还没有跳广场舞的老大爷快,更别说跑了。
    ……上次跑1000米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林载川平静道:“家里有跑步机,上面还没留下过你的脚印,你可以去试试跑带合不合脚。”
    信宿吸了下鼻子,可怜巴巴:“呜呜呜。”
    林载川想了想,“或者,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晨跑,每天早上两公……”
    信宿立马不“呜”了:“不!我觉得跑步机就很好!晚上我就回去看看!”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在林载川的授意下,霞光分局的警察又依次接触了桃源村的村民,询问他们关于赵洪才生前的线索,摸排李登义一案凶手的范围。
    这种办法是实在没有调查方向了、大海捞针似的“碰运气”,一上午的时间过去,警方这边还真有了一点收获——
    霞阳分区的警察打电话过来,语气相当恭敬,“林支队长,我们刚刚问了一个叫赵秀珍的妇女,得到了一点关于赵洪才的消息。她不知道赵洪才生前跟谁走的亲近,也没见他的身边有过什么女人。但是说了一个以前没了解到的情况。”
    林载川神情淡淡“嗯”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赵秀珍说,在前年的秋天,就是差不多一年半之前,赵洪才曾经跟他的邻居发生过一次争吵,最后甚至动手了,两家闹得很僵硬,动手的原因也不清楚。”
    “不过,后来两边都没把事情闹大,可能是私下里又和解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村子里只有赵秀珍跟我们说了这件事。”
    那警察道:“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我们又到跟赵洪才起冲突的那个男人那里了解当时的情况,那男人叫郑成威,现在就在我们所里关着,但是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支支吾吾,说当时跟赵洪才发生冲突的原因是村里土地分配的问题,具体的就说不上来了,我感觉不像是实话。”
    最后他犹犹豫豫着道:“……您要不派个人过来看看?”
    派出所里的那些警察,很多都不是正规公安大学考进来的,没学过什么审讯技巧,水平也就那样,还有很多各种关系塞进来的“合同工”,干点民警的本分工作还行,涉及到一些专业的,连一句实话都未必能撬出来。
    “我知道了。”
    林载川看了眼时间,道:“今天下午三点。”
    挂了电话,捧着一杯焦糖珍珠奶茶的信宿抬起眼看他,“要出门吗?”
    林载川点头:“嗯,霞光分局那边说有了一点新线索,我下午去看看。”
    正月刚过去,刑侦队现在手里只有李登义这一个案子,完全算不上忙碌,林载川有时间的时候,一般不会让手下的刑警去跑腿。
    信宿笑了一声,有点不太正经的语气:“要邀请我一起陪同吗?”
    林载川看他,想了想:“怎样才算邀请?”
    信宿哽了一下,一时竟然没想到要怎么接这句话。
    林载川在反将他一军这件事上一直很在行。
    林载川走过来,喝了一口他剩下大半的奶茶,味道很浓、很甜,但不腻。
    信宿总是喜欢这些含糖量很高的东西。
    他轻声道:“跟我一起去吧。”
    二人到一家餐厅吃过午饭,林载川开车,信宿坐在副驾驶玩手机,随口闲聊似的,“我看局里的同事都不太在意李登义的死因。”
    这一上午,办公室里的刑警都没怎么在讨论李登义的案子,重点都放在后面的春季体测上了,甚至有人在办公室里公然举铁,吓的信宿直接跑到楼上去了。
    目前的证据,李登义生前涉嫌贩毒、故意杀人,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总而言之,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干的都是丧尽天良、危害社会的营生。
    这种人即便是死,也很难引起人的共情,死有余辜的祸害,不拍手称快已经是很有职业道德了。
    刑警也是人,有憎恶情绪是正常的。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原因是确实没有什么能调查下去的线索。
    而且跟桃源村里的大阴谋比起来,李登义的死显得更加无关紧要。
    林载川注意着前方的车辆,轻声道:“年后连续两起案子,一个是轰动全国的社会性案件,一个是涉嫌刑事犯罪、制毒贩毒的集体性质犯罪,他们这一个多月都在长时间连轴转,现在忽然闲下来,注意力松散也是难免的。”
    只有林载川这种机器人似的工作狂,才能每天都工作效率百分百地在一线上——
    不过现在因为某个人时不时就在他身边刷一下存在感,林载川也没有以前那么“专注”。
    信宿:“不知道罗队那边,有没有找到桃源村背后那个人的线索。”
    信宿确实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在霜降的眼皮底下、在他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悄无声息的“繁衍”出一个毒窝来,就连市局短时间都没有任何发现。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这些话就是不能说给林载川听的了。
    两点半左右,二人到了霞阳分局,门卫大老远看到市局的警车开过来,赶紧通知办公室,“市局那边来人了,快点准备准备。”
    林载川的官职比他们分局的局长都高一级,又常年征战声名在外,分局的警察都很敬畏他,这种“敬畏”不会因为林载川性格平缓温和而消失。
    林载川还没停下车,就有两三个警察远远跑了过来,“林支队!”
    二人从车上下来,林载川微微一点头,“这是信宿。我的同事。”
    分局的警察忙道,“信警官好。”
    信宿听着这个称呼,浑身登时好像有虫子在爬——他在市局里是年纪、辈分都最小,没有一个人叫他“信警官”。
    这个称呼简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虚假的社交微笑。
    分局的警察招待他们两个进了办公楼,一边走一边道:“郑成威已经在审讯室里等着了,我们审了他一中午也没审出什么,您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听了他的话,林载川微一颔首:“本来应该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工作,耽误各位午休时间,辛苦了。”
    市局刑侦队全权接手了这起案子,按理说嫌疑人都应该押送回市公安局,不过因为桃源村涉案人员太多了,用警车来回押送两天可能都押送不完,所以把村民暂时都留在了霞光分局,这是不小的工作量。
    分局本来就有很多鸡毛蒜皮。
    那警察连连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应该做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警察小声嘀咕道:“市局来的领导就是不一样,这涵养。”
    另一个警察也小声吐槽:“看看咱们大队长,不过就是官大一级,成天冲咱们颐气指使的,再看看人家林支队,这态度这修养……真羡慕,我什么时候能调到市局去啊。”
    一个年轻女警压着声音道:“他旁边那个帅哥,听说是个超级富二代,以前手里有几家大公司,长的可真好看啊,那脸皮比我都白,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另一女警用更小的声音道:“嘘,我刚刚听市局的贺争说,他跟林支队长是那个,同性恋。”
    林载川跟信宿的关系,市局的刑警全都知道,但是传到分局的速度就很慢了,尤其是林载川是各种八卦绝缘体——很少有人传他的“小道消息”。
    那女警话一说完,整个“碎嘴子”小队都没有一个说话的,半晌才有个男警“卧槽”了一声。
    林载川跟信宿已经走进了审讯室。
    郑成威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跟赵洪才差不多,皮肤黝黑,身体壮实,脸上很多皱纹,是很常见的长年下地干活的农村男人的长相。
    郑成威看着眼前穿着警服的刑警,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这次来的两个人跟上午的那些条子不一样,但他的文化水平让他难以形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市局刑侦队的一把手,尽管他看起来还很年轻。
    林载川平静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警方从其他村民口中得知,在前年你跟赵洪才发生过矛盾,甚至动了手。当时你跟他起冲突的原因是什么。”
    郑成威道:“是村里……”
    林载川这时直接打断了他,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完:“即便在桃源村你涉嫌制毒行为,但由于被教唆或者被蒙骗,最多是过失犯罪,甚至无罪。但如果警方后面查到你还涉嫌其他犯罪,并且你在接受审讯的时候,态度恶劣、不愿意自首争取从宽处理,情节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信宿在旁边懒洋洋添了把火:“你跟赵洪才发生过正面冲突,然后赵洪才没到半年就死了,很难说你没有杀害他的犯罪动机,你最好还是好好解释解释这件事。”
    郑成威完全不知道这两个警察是在夫唱夫随地吓唬他,以为警察真的怀疑他是杀人犯,脸色一下就变了,语调都漂了,“我不是、我绝对没有杀赵洪才啊,我、我当时都没在村里,我怎么可能杀他,而且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严重过节!”
    信宿跷起一条长腿,似笑非笑地看他:“那你们有什么不严重的过节,说来听听。”
    郑成威年过半百的人,被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崽子盯着,竟然感觉到如芒在背,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腿肚子都隐约抽筋了。
    反正、反正当时什么都没发生,他想做的事也没成功,就算承认了,警察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
    郑成威咬了咬牙,“当时,我看到一个闺女,自己在我家门口玩,我就想,让她来我家,看会电视,吃个雪糕。”
    虽然郑成威没脸明说,但林载川和信宿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一个男人,想让一个小女孩跟他回家,这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林载川抬眼:“多大的女孩子。”
    郑成威硬着头皮:“八、八、九岁吧,穿着一条小白裙子。”
    林载川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信宿眼里虚浮的笑意也没了。
    郑成威脸色涨红,“我当时就是,一时脑子犯抽了,就想着她一个小孩,我、我……”
    他信誓旦旦道:“但是我什么都没做,那小孩我碰都没碰一下!我发誓!赵洪才把那个小孩子带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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