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江诫能理解,也能勉强说服自己这是人之普遍的从众心理,但江诫却不能接受那些拿着无中生有的黑料来污蔑的。
    什么自称是《你好,医生》节目组员工,亲眼看见导演给周决明递剧本的,且这条讨论还被顶的相当高,江诫皱着眉点开评论区,却看见评论榜一挂着李思文的名字,朴素的账号挂着官方认证标志。
    李思文在这条讨论下面评论道:“你说你是我组里的员工,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给周决明递剧本的,在什么地方,证据在哪里?拿出来,让我也看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们节目有剧本。如果拿不出来,我会让我们工作人员记录上你的id,到时候状告造谣诽谤时,也必定不会少你一份。”
    江诫的眉头终于松了松。继续往下翻,这条评论下面集合了一堆看热闹的,盖了高楼,各家粉丝都有,有支持的、有说李思文他们恼羞成怒的、还有说周决明背景大的…反正一百个人两百张嘴。
    身边传来轻轻的“咔哒”声,江诫顺着声音抬起头来,周决明刚阖上电脑放在茶几上。
    前两天两人打开来说完,江诫今天就提前下班到学校去接的下课的周决明,两人刚刚一道吃过饭,在沙发上工作。
    江诫这两天找几个平台方的工作人员谈了合作,从后台屏蔽,让周决明的热榜刷不出来,但仍旧阻挡不了自发积聚的各方看客,且愈演愈烈。
    任何新闻事件都有高潮和退潮期,但周决明这件事却似乎完全没有,他一直高高挂着,一直被千百人实时的议论着。这摆明是有人插手之中,人为的不愿意让这个热度降下来。
    江诫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跟着周决明走。他看着周决明站起身,看他端起水杯喝水。今天尚早,窗外的红霞刚刚沉默下去,周决明站起来后,将身形线条拉的很长,微仰的脖子、窄瘦的腰腹、有力的腿部,在阴影中连成一道明晰漂亮的线条。
    周决明离开沙发处,用手轻轻托了下一直抬头看着他的江诫的下巴:“去健身房么?有两天没去了。”
    说完,周决明便往厨房那边走去,他去洗了个手。又进卧室换了套衣服,最后去阳台将晾着的衣物都取下来,朝外叫了一声:“江诫。”
    江诫应声而来,在门口露出半边身形,周决明拍开灯:“进来。”
    江诫常过来吃饭,饭后顺理成章的在这工作,所以他在这边堆了些办公用品。但他这年来,一直没在这边睡过觉,周决明的家里几乎没有江诫的衣服。好几次他们临时决定去健身房,江诫都是到场在楼下店里随便买的衣服。
    周决明将手上的运动套装递给江诫:“试试么?”
    江诫接过套装,洗过晾晒后,衣服还氤氲着日光的热度和洗衣液的淡香,他感觉自己要被这点热度烤着了,看着在一边收拾衣服的周决明,出声问:“周决明,这是男朋友的特权吗?”
    这似乎是江诫第一次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男朋友,他的男朋友,多好的三个字。
    他的心在胸腔蹦出剧烈的高度和频率,看着对面的周决明转过头来,笑着看了他一眼说:“这衣服买了几天了。”
    周决明的声音总是挺淡,但此时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染上点特殊的低,蛊着人似的笑了下:“是你的特权。”
    江诫便又忍耐不住,走到周决明身后。周决明已经换了休闲宽松的运动套装,和自己手上的款式相似。只不过周决明是长裤,江诫是短裤。
    周决明此时正弯腰整理收进来的衣物。
    江诫站在他后方,伸手从周决明的后脊骨由下往上,以手指做脚步轻轻爬到周决明的后颈,然后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周决明的皮肤。
    周决明感受到身后的触感,微凉又轻巧,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回身看江诫,“怎么了?”
    江诫没怎么,他就想靠近周决明,摸摸碰碰的。但此时面对周决明挺认真的视线,他只得找出个蹩脚理由:“你怎么给我买的短裤?”
    周决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裤,伸手捏了捏江诫的腕骨:“当时看到觉得挺衬你,你不喜欢,可以和我换。”
    “我喜欢,”江诫低低的说:“周决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买衣服。”
    江诫此时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他,房间的灯在他的眼瞳里挂上影子。江诫的眼角偏细长,眼尾带着弧度,微睁的时候是冷漠又凌厉的,但此时此刻直勾勾的看过来却显得无比可怜。
    惹人怜。
    周决明搓了搓江诫的耳垂:“下次还给你买。”
    …
    他们运动完从健身房出来时,身体是舒展过后的放松与惬意,两人不赶时间,慢悠悠的走在回屋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江诫,可能是从小到大被江朝海的人追的多,他对这方面格外敏感。路边停车位停着辆漆黑的轿车,江诫透过车后视镜看到后方阴影处模糊的镜头轮廓,他眉心微皱,有股火在胸前燃烧,下意识的反应是要到那几人面前夺过机器。
    但周决明却在身侧拉住了他,手心轻轻捏着他的腕,带着他变道往小巷道走。
    “光线太暗,距离太远,他们拍不出什么东西。”周决明说。
    江诫明白周决明的意思,他的倾向是冷处理,不给他们任何眼神和情绪,他们也完全无法对周决明造成影响。
    但他又听出周决明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他拉停前方的周决明:“你是说…你之前就知道他们跟踪你了?”
    5月尚且干燥,夜色浓重,风里带着柔和的热度,拂过两人的脸,再从贴合的手腕间穿过。
    他们站在两栋居民楼的后方,有细碎的各种声音混杂着传来,楼上的炒菜声、楼下老人的交谈、远处小孩的哭闹,交错围绕在两人身边。
    周决明笑了下,松了拉着江诫的手,抬手将江诫头顶的鸭舌帽正了正,与他的带着疑虑的眼神相对:“我知道。”
    周决明知道江诫的担心,也非常能理解,但这就是他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他每天的安排很多,井井有序,没有浪费的余地。而在休闲放松的时候,他不想将思绪放在这种事情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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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非常感谢。
    第66章 感觉
    江诫今天穿着这套宽松的浅灰色运动套装, 搭配头顶盖着的黑色鸭舌帽,整个人看起来恍然就是个年轻俊秀的大学生。
    周决明将手搭过江诫的肩膀,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迎着对面而来的暖风、穿过此处的喧嚣与嘈杂、踏过脚下并不平整的水泥路面。一边走, 周决明一边在江诫旁边出口解释, 他说:“江诫,我们每天的时间都是很有限的,我不想浪费在无关的人和事情上面。你给出反应,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再纠缠回来,来往反复没有尽头,是种毫无意义的耗费。”
    江诫没看路,他任凭周决明带着自己, 然后微微偏头看着身边人的侧脸。
    月光过分温柔,描摹出身边人脸部的浅淡阴影,浓稠又简单。无关的人和事——以往他对于周决明来说就是这个分类区里的。所以不论他对周决明生气、挑衅、埋怨、冷落抑或是示好,周决明都不在乎、他都无所谓, 是那种温和的却没有余地的冷漠。
    江诫在此刻再次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幸运于自己能被周决明纳入眼底。
    他想到这里,便也直接出口问了:“周决明,你为什么喜欢我啊?”江诫的声音低低的,是情人的耳语, 像冷泉淌过静谧山谷企图带起暗香。
    周决明一手搭在江诫的一边肩头, 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下方江诫的温热肌理, 也能感受到他偏头看自己时颈部肌肉的微微拉伸。当然, 还有江诫偏头说话时凑的太近而带出的淡淡热气。
    5月尚早,但已经有不耐热的人家开了空调, 外机滴下的水滴溅在地面,啪嗒一声,接着一声。
    周决明此刻的唯一感受,便是浅淡温热的潮湿,将人心润的都软了。
    江诫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侧脸上,用目光仔细的拂过他的脸,这感觉其实很明显,周决明自始至终都知道。
    终于路过一个处在风口处的东西走向的狭窄巷道,周决明停了停脚步,将江诫带进巷道微微靠在一面墙壁上,然后对江诫开口道:“这凉快,说会话。”
    巷道里面阴暗,只有外界的灯光混合着月光斜斜撒过来,将将能照亮两人的上半身。
    周决明想了想,才开口回答刚刚江诫的问题:“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这一点我和你观点相同。一个人的外形、言行、性格、身份地位都是可替代的,因为这其中任何一点产生爱恋,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人是复杂又综合的个体,我可以确定我在什么时候对你动心、对你产生感情,但我无法武断的就将我的心动归结于你的某一特点。”
    周决明笑了下,带着点无奈:“所以你这个问题问的挺不讲道理的。硬要回答的话,喜欢你——就只是因为是你,喜欢的是完整的你、所有的你。”
    五月的风实在是过于温柔,持续不断,却连江诫鸭舌帽的帽边都不能撼动半分,周决明看着帽沿底下江诫那双极亮的眼睛,又低低的补充了两句:“所以这个逻辑顺序是,江诫你是独一无二的,我喜欢的就只是这个独一无二的你——全部。”
    像是突然之间,周决明话落,这一隅便消音似的。风停了,啪嗒滴着的水停了,安静的只闻两人交错不断的呼吸声。
    江诫望着周决明,半晌,终于前进一步。运动鞋鞋尖刚好与周决明的鞋尖相顶,他伸手微微抬起自己的帽沿边,让自己的脸更完整的露出来,江诫出口的声音有点哑,话说的慢:“周决明,我有点…想冒犯你。”
    周决明不是个迟钝的人,在乐于花心思的事情上面他可以察觉细小的毫厘。那次在房间里,江诫口中说他的自卑,周决明没当个玩笑,而江诫之后的行为举动恰也证明这一点。
    江诫很珍惜他,很在意他,甚至在心里小心的捧着。所以江诫在他身边总是小心翼翼的,想靠近却永远掌握着那个安全距离,像是怕他反感和抗拒。
    拥抱是江诫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亲吻只敢在黑暗中借着拥抱在自己的侧颈上轻轻一碰。其他更多时候的江诫,只敢以手指触碰轻轻描摹,他不会、也不敢主动来贴的更近。
    所以周决明没回答江诫的问题,他直接伸手搭上身前男人的侧颈,以手心完整的贴合,再以细长手指滑着他的下巴线条。
    与此同时,周决明将他的另一只手放在了江诫的后背心,并没有使力,而是自己前倾凑近过去,准确无误的在夜色中与江诫偏薄的嘴唇重合。
    江诫不会接吻,也可能是有些惊讶乃至反应不及,好几秒过去,他的嘴唇仍旧保持着微阖的状态没有动。
    周决明在江诫背后隔着衣服轻轻用手指滑了两下,像是道开关,带回来江诫飘起升空的灵魂,江诫终于给出反应。
    起初的江诫是温柔的、试探的、小心翼翼又畏首畏尾的。周决明不喜欢他这样,所以直接用牙齿咬了他舌尖一下,示意他可以放肆一点。
    但江诫明显理解错了,像是蜗牛的触角,一碰便飞快收回龟缩回厚重的壳里,实在是敏感的过头。
    周决明第一次这样无奈,所以他更紧密的凑近江诫,放在江诫后背心的手掌也终于使力,两人贴合的更近,是一个让江诫避无可避的距离。
    而江诫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周决明对他的纵容,他也终于敢放出自己心里锁住的代表着欲望的那头兽,欲念顷刻间铺天盖地而来。他带着点劲开始侵略周决明的口腔唇齿,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疾风骤雨似的扫荡和袭击。
    热度从后背漫上来,似乎后颈起了汗,周决明又被江诫咬了一口,力气不小,但周决明没有停顿或是给出反应,只是纵容。
    周决明模模糊糊的想,这才是真正的带着温热的潮湿,心都沉底化作水。
    结束后,江诫感觉自己的嘴唇发烫,脸和耳朵也烫,身体微有点反应。但他并未顾忌这些,他只是更紧的抱住周决明的后背,一手揽过周决明的脖子,脑袋紧紧的放在周决明的颈侧,呼吸沉沉的喷洒在周决明的锁骨处。
    两人拥抱在这处平缓呼吸。
    好久,月亮都走到两人的头顶上,江诫才开口说话,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他说:“周决明,接吻的感觉怎么这么好。”
    周决明在头顶轻轻笑了下。
    江诫又开口:“被你爱着的感觉也好好。”
    …
    周决明的态度说服了江诫,江诫不再那么在意周决明身边偶尔出现的各路娱记,周决明的气定神闲让他安心,但他却并不敢掉以轻心。
    他是混娱乐圈的,某些过线的黑粉能做出来的事情毫无底线,也完全无法以正常的标准去评判和预防,江诫完全不能放心。
    所以他和周决明商量,想让江哲白天跟着他。
    那时是去和考完试的路遥遥吃饭的路上,两人缓步走在街道旁的屋檐下,周决明刚挂掉和李思文的电话,江诫便接着出口说来。
    周决明想了想,问:“你说的是那个金色头发的外国男性?”
    江诫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周决明便笑了下:“我猜的,他经常到楼下来接你么,看见过几次。”
    江诫便嗯了声:“江哲是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碰到的,被老主顾坑了,我帮他赔了钱还了债。之后就安排他去了江朝海身边,因为,我非常讨厌这种在江朝海手心里全无反抗之力的感觉,像是只任他按捏的蚂蚁。”
    江诫又说:“不止安排了江哲,江朝海身边还有些别的人。我不想再被他完全管制着陷入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处境。春节那次江朝海的暴怒,就是我逼的。”
    江朝海年后那次重创似是给了他较大的打击,据说上半年他在疯狂的出售自己的资产换购股份,他那样掌控欲强烈的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心血付诸别人手上的。而他明里暗里的也在用自己的资源渠道打压沉海的走向,他放给江诫的资产早已全数回收,江朝海不是那种会轻易收手的人。近段时间的表面祥和并不能代表什么,江诫从来不会在江朝海身上掉以轻心。
    但那些破烂事,他并不想讲给周决明。
    只不过,关于他自己的恶劣和算计,他却没想过瞒着周决明。周决明说爱他的全部,他就将自己的全部展现给他看。好的、坏的、狠的、算计的,全都毫无保留。
    他话落,周决明却只伸手勾住他的手心,带着他往道路里侧走了走,然后语气平淡的开口:“别人打你,你还回去,我是支持的,我也相信你。但江诫,有些不可碰的边和线,你要记住,不要因为报复折了自己的底线。”
    周决明说到这里,表情收了收,脸上带着点严肃。他停下来脚步,偏头正视江诫:“我说的,你能明白么?”
    江诫莫名很喜欢周决明对他的这种微妙限制,他点头:“我明白,周决明,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周决明重新提步,终于对江诫的坚持松口:“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让江哲跟着我。”
    江诫却没动,又将周决明扯停,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周决明的手心,抬头看着周决明:“被你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太好了。”
    温和的、甜蜜的、纵容的、强势的,全然包裹住江诫,让他再也不想从周决明的臂弯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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