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君猜测这可能是陷阱,但她还是想试试,毕竟能抓到崔慕珠女儿的想法像是毒蛇一样,搅得?她不得?安宁,闭上眼都是渴望。
    这死士训练有素,起初如何都不肯开口,后来还是崔钧动手,只过?了盏茶光景,此人?便吓破了胆。
    崔钧用帕子?擦拭手指,抬眸扫向?李幼白,沉声道:“有什么想问?的,便去问?吧。”
    他转身回房,仿佛毫不在意她到底想问?何事。其实就算不问?,他几?乎也能猜出,卢家三位郎君都来了,还能为着什么,自然是为了卢辰钊。
    询问?过?刘瑞君如今的扎营地?,得?知她与军队分开时,李幼白很是诧异,拿刀抵在死士颈间,问?:“她为何要住驿馆?”
    “殿下沿途又?杀了几?户官家女眷,凭着她们的籍契身份得?以入住驿馆,能打听消息,也能住的舒坦。”
    刘瑞君落败而逃时,想来日子?难熬,行军途中大都随时扎营,营地?里的生活岂能比得?过?安然的宫城,署衙,她养尊处优惯了,必定是受不住磋磨,这才想到此等狠辣的法子?。
    若一路逃窜,难不成要一路杀人??
    卢家三位郎君互相看了眼自己的身形,与那死士对比一番后,卢辰瑞站出来。
    “我扮成他,混进军营。”
    得?知兄长没死,他们都很高兴,但兄长被关?押的地?方属实严密,只有凭腰牌才能进入,不管怎样,至少知道他在哪了。
    李幼白想起什么,转头走向?捆绑的死士,逼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昌远侯也负责看守?”
    “是,昌远侯深受殿下倚仗,从淮西往南逃的路上,若非昌远侯熟悉地?形,我们恐早就涣散了。”
    得?到确认,李幼白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卢辰钊应当无事,这是他们的谋划,尽管没
    有告知任何人?,但她捋顺所有线索后发现,卢辰钊是在等最后的汇合,从内部彻底瓦解刘瑞君一派,让燕王能以最小的损失为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如若如此,燕王的名号便能在坊间在军中彻底传扬开来。
    贤明的殿下,必然能成为得?力的储君。
    她稍微松了口气,得?知卢辰瑞要潜入敌营后,跟上去,道:“加上我。”
    “不可,我陪四郎同去。”卢辰睦当即拒绝,“你是个女娘,又?受了伤,不能去冒险。”
    “但我比你们更加熟悉他要做什么,而我们又?该如何接应。”
    闻言,三人?俱是不语。
    李幼白安慰:“放心,随行的暗卫会?一直保护我们,不会?出任何差池。”
    她的确熟悉卢辰钊的心理,故而对他的计划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直到与卢辰瑞着玄色劲装混入军营,他们开始有意无意透露长公?主染重病的消息。
    刘瑞君本就不在军营,将士逃窜疲乏,闻言难免军心涣散,一夜间斗志几?乎消失。篝火潦草地?燃着,三五成堆的人?思念起家人?,偶尔听到低吟的歌声,其余人?闻之沮丧。
    他们的踪迹很快被人?怀疑,死士剩的不多?,此番回来也只他们两?人?,何况他们为了不泄露身份一直少言寡语,这日被上峰召见,两?人?便知情况不妙。
    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去寻卢辰钊,卢辰瑞悄悄去往昌远侯营帐后的戍守之地?,李幼白则打算去面见昌远侯。
    离她与燕王约定的时间只剩一日,一日之后,大战就要爆发,她需得?在此之前?得?到确切答复。
    其实那夜燕王的态度也辗转告知她内情,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他默认了卢辰钊是内线的意思,也就是说,卢辰钊是先锋,她是过?来增补的,只要他们配合默契,此战很快便能结束。
    天下着雪,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头顶,睫毛上,她抬手拂落,正要提步走向?昌远侯营帐,忽觉身后有人?,回头,便被他骤然抱住,大掌顺势捂来。
    第78章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于敌军阵营千钧一发之?际,看到最想见?的人。
    这一刻,李幼白仿若做梦一般, 她用力?瞪大眼睛,不敢眨眼,卢辰钊亦是?如此,但情形紧张容不得叙旧,他捂着她的嘴, 将人拦腰抱起来,倒退着藏到银杏树后的临时库房中。
    弓腰立在门口听了少顷, 复又松开手, 低眸,望见李幼白闪着水光的眼睛。
    心?下一动,双臂环过她肩膀,紧紧抱她入怀。
    什么都不需要说, 他知道她什么都猜到了。
    “卢开霁, 你如此为燕王谋划, 是?不是?为了我?”
    李幼白垫着脚, 揪着他的衣尾仰起头来。
    卢辰钊笑,忍不住将唇落在她眉间, “我是?为了卢家, 为了我自己。”
    “别骗我了, 我去同他自荐时, 他告诉我你要了一个不杀的承诺。”当时谈条件, 燕王问她还想要什么, 李幼白想不出,刘识便告诉她卢辰钊所?求。
    那时她便恍然大悟, 卢辰钊是?在为她求恩赦旨意,为着日后她身份的公开,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
    她一板一眼地说道:“下次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时,你得提前?告诉我。”
    “好?。”他亲她发丝,眉眼温柔。
    “卢开霁,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冒任何风险,真的。”
    卢辰钊一愣,旋即揉了揉她脑袋:“我乐意。”
    李幼白伸手掐他腰间肉,他吃痛却没?有?躲开,少顷凑到她耳畔低声问:“解气了?”
    “没?有?,我很想拿鞭子狠狠抽你一顿。”
    天知道她有?多么提心?吊胆,猜测终究是?猜测,在没?看到他人的时候,她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等安顿下来,我给你找条趁手的鞭子,叫你好?生出气。”
    “我讨厌你。”她声音有?些沙哑,说话间抱紧他,“来的路上我都在想,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该怎么找到你的尸体,怎么将你运回?齐州。”
    “我若死了,你也不必找,就让我在尸体堆里化成白骨。”
    “好?。”
    “听说白骨戾气重,能循着生前?最惦念的人找去,我便是?死了,也会守着你。”他笑着说,唇贴在她鼻尖,吻了吻。
    李幼白被他勒的太紧,肩膀处的伤扯到,她闷哼了声,他松开,目光凛然:“怎么了?”
    “没?事,你弄疼我了。”
    卢辰钊深吸了口气,嗅到那股伤药味,手指握着她的肩,眼睛从那儿移到李幼白面上:“什么伤?”
    “箭伤,被人暗算了。”
    她没?有?细说,一是?来不及,二是?不想叫他误会。
    李幼白把卢家三个郎君赶来的事告诉了他,他似乎毫不意外,对于家人的信任就像相信自己。
    “明日我们会扮作死士去驿馆回?禀长公主,届时大战爆发,硝烟四起,你要顾惜好?自己。”李幼白靠着他,同时注意屋外的动静。
    卢辰钊抚着她的腮颊,沉声笑道:“那你保护我。”
    “我和四郎一起,护不了你。”李幼白抬手戳他,“你们不必为我改变计划,我跟四郎会在今夜全身而?退,明日的暗卫亦会随行保护,是?燕王殿下亲派的勇士,势必不会再让长公主逃脱。”
    “事成之?后,我们京里见?。”
    “好?,你等我。”
    “我等你。”李幼白垫起脚来,主动亲他的唇。
    他将人一把揽住,俯身回?吻,少顷后,不得不松开,看着她进入昌远侯的营帐,又在密探后亲自送她和四郎离开。
    他的姑娘,不比任何郎君差,甚至比他们更聪明,更勇敢,更果断。
    这场战事以单方面压制性?的胜利结束,消息传到京城时,姜皇后正与五公主商议婚事。
    五公主靠在榻上,泪眼婆娑,边抹泪边哭诉自己的不幸不甘,她让姜皇后退了婚事,打消主意,说自己哪怕去道观做姑子,也不要嫁给个俘虏。
    姜皇后不说话,拧眉揉额。
    刘冷润哭累了,往榻上一躺,抽噎着不肯吃饭。
    “母后若不答应,润儿便绝食饿死自己。”
    姜皇后劝她再等等,以她的直觉来看,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哪里会那么巧,偏偏卢辰钊被俘,他精明能干,会在追击刘瑞君时大意麻痹?姜皇后觉得不可能,便不断安抚刘冷润,如此数日,刘冷润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一听到燕王大胜仗的消息,便急匆匆来了。
    “母后,求您了,难不成您要拿我的婚事去赌?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扒在他身上才能求生,我其?实...”她欲言又止,怯怯地看向?姜皇后,姜皇后闻言亦朝她看来。
    “其?实什么?”
    刘冷润心?一横,咬牙道:“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姜皇后倏地一滞,右手覆在胸口处平缓呼吸,刘冷润爬起来,走到她身边跪下:“我知道母后为我着想,可那人终是?被俘虏的,我若嫁给他,这一辈子都会被人笑话,....”
    “到底是?谁?”姜皇后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刘冷润说出那人的名字,她像是?被敲了一闷棍,半晌回?不过神来。
    刘冷润见?状,膝行上前?握住她的手:“陈越爵位虽不如镇国公府的,但他出生在京城,幼时又时常进宫,我们见?过好?几次,他那人性?格开朗,说话爽快,我就跟他...”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耳光,打的刘冷润趴在姜皇后膝上,她摸着脸,缓缓直起身来,“母后,你打我。”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姜皇后气急上火,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越是?什
    么人,他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平南伯只他一个儿子,养的跟废物一样,招猫逗狗,吃喝嫖赌,混账事做了几箩筐,正事却是?一件都没?有?。
    你喜欢谁不好?,喜欢陈越!你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我教导你多年便教出你这么个不分好?赖的女儿?!”
    姜皇后实在气的发疯,说完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靠着软枕大口喘气。
    刘冷润吓坏了,顾不得央求,爬起来给她捶背送水。
    姜皇后缓过劲来,伸手指着她:“立时断了这个念头,他..”
    “母后。”刘冷润扑通跪下,眼泪汪汪地扯着她的衣裳,“不成了,我跟他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姜皇后的眼珠瞪得滚圆,只有?出的气,不见?进的气,刘冷润瞥见?她鼓鼓的胸口,正要再开口时,忽然听她发出诡异的嗬嗬声,接着仰倒过去。
    卢辰钊没?有?跟随燕王回?京,而?是?留在淮西收拾残局,长公主的队伍四分五裂,彻底被摧毁,但仍有?几股小势力?趁机逃窜。
    燕王押着长公主率先启程,他去看了眼,刘瑞君神态自若地坐在囚车中?,甚至傅粉涂了胭脂,眉间画着花钿,便是?步摇都戴了足足两对,打扮的雍容华贵,绣着金丝牡丹纹的裙袍在囚车铺展开来,不像是?犯人,更像是?参加宴席的贵眷。
    卢辰钊要走,刘瑞君却开了口。
    “本宫得不到的,你们也都休想得到。卢开霁,本宫要你亲眼看着她死。”
    李幼白的身份,说到底没?有?实证,只要他们咬紧了不承认,便只是?刘瑞君的一面之?词。一个疯子穷途末路的乱咬之?词,想来不会有?人相信。
    官员站在城门口迎接燕王归来,浩浩荡荡的军队气势雄浑,甲胄泛着泠泠光晖,而?燕王走在最前?面的中?间,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回?朝后,刘长湛与礼部将早已?备好?的诏书宣告天下,立燕王刘识为储君,赐居东宫。
    崔慕珠清早便收拾好?自己,明面上为了等刘识,实则是?忧心?女儿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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