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人到中年,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困滞住他了。
    下一刻,黎柯文猝不及防地变了脸,他脸上的神色从云淡风轻一下子变得不苟言笑起来,“我承认,起初我就是对你那栋酒店大楼感兴趣,但是沈光耀你不珍惜你身边的人,我想如果我是你,我应该早早地转身离开了,就不会抱着虚无的希望,再度参与到这场毫无意义的竞争当中去了。”
    虽然对方没有直接点破,但沈光耀当然知道黎柯文指的是谁、又关乎哪件事。
    他破口道,“你有什么立场和我说这些话?”
    黎柯文耸肩,气势却不减,“资源开发的那个案子我中标的话,那接下来我们所拥有的财产数额应该就不分上下了。”
    “那就等你到时候中标了再跟我平起平坐,”沈光耀目前脸上的戾气很重,“我要告诉你,现在你可没有资格这么和老子说话。”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既然答应了离婚的事,那么就尽早去完成,别拖着,”黎柯文不想继续和他兜圈子了,直入主题道,“这可不是你沈光耀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
    “黎柯文,你越界了。”
    沈光耀的怒火无处藏匿,他冷声提醒,“我以前的确和你当过朋友,但恐怕日后就不是了。”
    “如果你曾经真拿我当朋友,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介绍过你的太太颜暮?”黎柯文这时候看透了沈光耀那点金屋藏娇的小心思,“是吧,很早以前你就总希望藏着她,不要被任何人发觉到颜暮身上那种近乎完美的心性和经商的头脑天赋……”
    “我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货色也来觊觎她。”
    “我不是觊觎,”黎柯文知道这么说来沈光耀不可能会相信,但是他比起生理性的欲.望,确实为颜暮强大人格下的美丽所吸引,“如果我说我只是欣赏,不掺杂一丝私欲的欣赏,你能理解吗?”
    果不其然,沈光耀立马抨击道,“你这种鬼话,骗骗你身边的女人得了,用不着和我说。”
    “沈光耀,你要真是个男人,你就大大方方地退场。”
    “怎么,”沈光耀口轻舌薄,语气也是极尽轻慢,“难不成有些人觉得我一走就能取而代之我的位置?”
    沈光耀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笑话,他多年的好友无情翻脸他可以接受,但他绝对不会容忍他坐在自己太太身边的位置上,冷寂的面貌已经变得毫无人性,说话的口吻也失去了一个做生意人的基本素养,“也许一开始我根本就不该把那栋楼划在她的名下,至少她就不会遇到如你一流的家伙了。”
    “沈光耀,我的的确确是个烂人,你呢?”
    同样是底层出身,沈光耀拿着的剧本比他好上太多,黎柯文出身在三教九流混乱的街道上,在扫黑以前,这里的街头每天充斥着暴力、黄色新闻以及各路欺诈的影子。
    他父母死去,婶婶扣押了他们家的房子,转手变卖,直接套现,却分毛不给年少的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他连个念书的机会也没有。
    这种可笑的对比之下,沈光耀比他幸运太多,可就是这样的幸运,也不得不承认他某种程度上必定怠慢了颜暮,不然像颜暮一样的女人绝对不可能轻易离开。
    “黎柯文,我当初抢占那一栋楼的目的很简单,并不是想要和你站在对立面,只不过是觉得那栋楼望向大海的视角不错,她或许会喜欢的。”
    沈光耀用接近最后的耐心讲。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去接近她的话──”
    黎柯文不在颜暮的视线范围内,也就不再忍受沈光耀这烂脾气,他当机立断地打断道,“和你无关。”
    -
    颜暮从博鳌会场出来,天色向晚。
    她单独和医疗机构的ceo谈判过程算不上圆满,有些磕磕绊绊,压低成本的事情哪个创业的人都想干,但实际上供应商未必这么好说话。
    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很明显有一套,竭尽全力按照他本人的思路来,“现在要转型做养老服务产业的可不是您一家,之前我们给的价格都是这个……”
    对方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串数字,而这串数字显然比颜暮的预想当中多了个0。
    颜暮笑容得体,说话的口气倒是异常冷静,她直言,“这就有些超过我的预算了。”
    养老的这个项目也一直是颜暮规划的项目之一,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是如今的热门趋势。而“养老”这一块在海南可以算得上一直在运营且比较赚钱的产业。
    每年来过冬的老人就不在少数,尤其是来自于东北地区。
    两人又相互寒暄了一阵,各自起身,颜暮道了声,“慢走。”
    对方正欲张口说些什么,而颜暮立马扭头就走,不过她心中早有判断,这老板说到底也是看欺负一个外行人行不通,估摸着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报价会少上许多。
    至于具体是否选择这一家,看到时的行情来说也不迟。
    ……
    她有几分疲劳了,就想着回自己的酒店休息,虽说沈珏父子的到来对她有所影响,但目前他们的影响可控,到底也没有直接干涉到她的生活。
    沈光耀的自作多情差不多也该告一段落了。
    至于沈珏,她想着要不找个中医再给他配上两副健脾开胃的中药,也算是成全她为数不多的母爱吧。
    路过灯火璀璨的厅堂时,却听见前台的服务生手忙脚乱,一直在重复解释着同一件事,“抱歉,客人。我们这里没有身份信息登记的话,实在是不允许进入的,我了解你们的工作性质,也明白你们的特殊需求,但是为了保证酒店的秩序和安全,我们没有办法特殊处理。”
    男人侧着脸,抽身而退,脱离了柜台,也没有继续为难年轻的前台,只是道了声,“无妨。”
    旁边的另一个小弟似的人物这会儿功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顾队,你说该咋整啊,我觉得今天未免会有酒店收我们的,也没有当地警局的指令下来啊……”
    “你说要不就算了吧,反正这也不是我们执行的公务啊。”矮瘦一点的男人跟在他的另一边提议道。
    “再找下一家附近肯配合的。”
    男人话音一落,纵使身边的小弟百般嘀咕,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了。
    另外一名同行的女警也终于忍不住抱怨道,“顾队,咱们本来是来度假的,怎么又变成来破案了?啊啊啊啊我的美容觉还没来得及睡够呢,你说这里整个海岸线边上都是度假酒店,哪一家会允许我们埋伏在这里,我想那家酒店的老板多半也是疯了,不想做生意了吧。”
    颜暮似乎知道那一位是谁了,而那两天前见过的模糊不清的身影又重新熟悉起来。
    “这里是埋伏和观望的最佳地点么?”她置若寻常地问。
    颜暮只身朝他们走去,笑容款款,“听你们几位的口音,也是江城人了。”
    “这位是……”
    前台唯恐之前是她处理得不好,紧张兮兮地解释道,“这是我们的颜总,这家酒店就是在她的名下。你们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可以和她当面说清楚。”
    前台的姑娘说完抿紧了唇。
    直至颜暮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前台也终于放下过分担忧的心来。
    “顾队,上次托您的福,我才得以赶在午夜之前到家,”颜暮背倚靠在白色大理石制成的流水型前台上,朝着这几位或是丧气或是不满的警察道,“不如,您这次和我商量一下,从哪个房间的视角能够为你们的探案提供服务,我就开哪一间房给你们。”
    这位被称为“顾队” 的警察却没有接受她的优待,拒绝道,“多谢,但用不着。”
    时隔多日,他以同样的“多谢”回以她。
    这却招致了他的小伙伴们的不满。
    他小弟无语问天,差点就直接瘫坐在地上,百无聊赖道,“不是吧,顾队,咱们找不到酒店又只能坐在车里风餐露宿了吗?”
    女警察也十分抗拒顾队做出的决定,“我不要,我就要呆在这里,外面的海风会吹烂我的脸的。”
    这位“顾队”转身对颜暮逐字逐句道,“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家是你的酒店。”
    警察犀利审问的眼神却在发言时没有完全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竭力地避开了,飘忽不定地落在大堂的某处,又警告般环视着他的那几位队友。
    “所以呢,”颜暮听出了一丝“知趣”的意味,她追问,“不想要影响我的生意?”
    颜暮佩服他们这种深处异地仍然不忘乎自己指责和使命的人,这会儿她于是又补充道,“我只不过想要还你一个人情罢了,而且我想以顾队追捕犯人的水准,还不至于要拉我们一整个酒店下水。”
    男人终于无法抵触,而是交代了他自己的姓名,“顾寅。”
    “颜暮。”
    “房费的事情我到时候会支付的,这点你不用担心。”顾寅看上去仍然不是很想用这个人情,立即将他们所想要的房间号告知前台,又提及了酒店房费的事情。
    颜暮也没有多余的话,言简意赅道,“好。”
    第35章 第三十五天
    -
    与江城这群警察商议并且锁定具体需要安排的房间以后, 颜暮并没有盘问太多有关案件的细节,道了声“辛苦”,便准备先行离开, 而她离开大堂前夕望着这一行人, 也不管情愿不情愿,在顾寅的带领下,基本上都也已经准备到位, 开始进入各自的分工角色,等待入网的犯罪分子。
    颜暮见他们准备就绪,更不愿多作打扰,省得打草惊蛇。
    她沿着观光电梯一路向上,回到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妈。”
    一声呼唤, 又将颜暮拉回了过往昏暗的生活当中。
    今天的她异常清醒和理智地面对这一声不轻不重的称呼, 既没有因此特意给自己安上为人母的职责, 也完全避开了母性光环的束缚。
    她风轻云淡地回眸。
    只见沈珏捏着一袋黑褐色的中药, 原先在她的门前吊儿郎当地来回晃悠,直至注意到她本人的开门动作,他突然站得一动不动起来,背脊也愈发僵直,眼神里充斥着不确信道,“是你给我送去的?”
    “对,我让人给了配了几副中药。”颜暮的一只手搭在门把上,言尽于此。
    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知晓沈珏生平最厌恶这些苦涩不堪的中药药汤,也没指望他一口气喝下去。在沈珏小的时候她得连哄带骗,才能让他勉强喝下一半;但等到沈珏逐渐长大成人了, 以前那一套也就行不通了,他任性妄为, 当然可以在一副中药面前百般推辞、万般不情愿。
    此时,颜暮手中的房卡顺势滑落在电子锁上,发出轻快的“滴”的一声,她的房门瞬间打开了。
    她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儿子会紧随其后。
    沈珏甚至无望地卡在门缝里,拼命地想要挤进半个身子来。
    “这是有什么事吗?”
    颜暮留足了空间,让沈珏免于被酒店的房门挤扁,然而却也只是留了微不足道、仅仅能够使人容身的门缝,并没有任何要接待她儿子沈珏的意思。
    她始终认为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当下,她并没有对沈珏做过任何不好的事。
    沈珏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在母亲颜暮那里的并不受欢迎——
    母亲并没有敞亮地拉开这扇门,也没有邀请他进去做客的意思。
    沈珏思想想后了良久,可能是肚子里本来也没有墨水,折腾了老久也没憋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他最后也是头皮发麻地卡在门缝里说,“谢谢。”
    “如果你只是为了来道了谢,我想我已经接受了。如果你实在没有喝下去的兴趣,也可以扔在自己房间的垃圾桶里,”颜暮真不明白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想什么,而对于沈珏从始至终她都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我想我还有事要忙。”
    颜暮自认为她吐字清楚,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眼都能明明白白地让人分辨其真实含义来。
    可是,沈珏就跟个完全听不懂似的,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她以委婉的方式劝他离开,更没有回头要走的想法,而是眼底莫名焕发着一阵跃跃欲试的光亮——
    在这深夜漆黑一片的夜色当中,也怪令人匪夷所思的。
    那阵光亮里有固执,有下定决心后的破釜沉舟,也有少年从未有过的炙热,搞得颜暮也不知所措,根本无法判断沈珏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在意自己和沈光耀要离婚的这件事,那沈珏早就在第一时间得知他俩分道扬镳的时候早该闹上天了。
    可他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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