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王济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今年局势是什么样?世家的底子早就打空了一半,楚国也愿意与我们联姻。可是等过了今年,世家缓过了这口气,一定极力反对此事。且楚国嫁女嫁的是渤海王,日后太子登宝,和楚国的关系也不一定就好。到时候荆州、江州、益州、扬州必要投放大量人力物力,朝廷还能有精力施行土断吗?得趁现在,得在楚国的人来之前办,得在所有人围着太子、公主的婚事时候办。要知道,司州可不止有世族,还有一片裂土之封的封国啊。”
    两人正洽谈时,此时已有门房来报:“护军府已向全城下令,从今日起宵禁提前,各家宴饮不宜太晚。”
    王济当即皱眉道:“护军府这是要干什么?”
    门房道:“小人也是打听才知道,昨夜渤海王途中坠马,今日要入京,护军府昨日便已出城戒备。”
    王济担心道:“那世子呢?”
    正说着,外面早有人报备入内,乃是跟随王叡的宏儿,入内道:“主君,世子派我回家报信,渤海王伤势严重,怕是不能远行。世子要护送渤海王归都,一个时辰后就到。”
    魏钰庭在一旁听着,脑海中正飞速处理着复杂的信息。王氏府上人的话他也不好全信,得在戒严之前想办法回宫,回宫之后,事情真伪也就自然知晓。然而他刚要开口,却听王济对他道:“长安城将戒严,魏令宜速回宫。”
    “尚书令的意思是?”
    王济叹了一口气:“看来土断新政有人恶意阻挠啊。渤海王一出都就坠了马,护军府忽然就要戒严,只怕不欲都中再有人前往司州啊。”
    王济说完,魏钰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护军府出都,渤海王坠马,这两件事确实怎么看怎么蹊跷。
    说完,王济便对身边的弟弟王润道,“快去把准备的东西取来。”
    片刻后,王润捧着一个细长的匣子返回。王济先不说明匣中之物:“新法之事,我已拟好条款,加盖尚书印。陛下那里已呈览过,也已批允,如今只差中书这一道关。中书若是回属便可看到。”说完,这才让王润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笔。笔杆通体紫色,上错金彩。笔帽亦是赤金镂空,但近观却隐隐可见上面交错镶嵌着数颗璀璨宝石。
    王济道:“这是家父的一件旧物,原有两支的。笔杆是墨竹做的,墨竹叶细而青,茎瘦而紫,年百岁者,方才得如此纯正之色。这笔套嘛,金石俗物,上嵌着十五颗宝石,紫宫垣十五星,不过取个紫薇的口彩而已。如今魏令君入中书主位,也是宝剑配英雄。”紫微原为帝星,以其政事之所从出,故中书省亦谓之紫微。王济说着又拔起笔套,指着笔毫道,“我父亲最钟爱的便是这笔毫,这笔毫乃是取金猿、灰狼、红狸、鼠须、白鹿五种毫发而制,故呈五色。五色毛出凤池也,江淹尺锦才情,怀五色笔,也是极好的寓意。别看是五种毫,每根毫的粗细、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书写起来刚劲有力,绝不滞涩。”
    说完王济长叹一口气道:“父亲原先也好弄文墨,只是近年来也多有李广之叹。好笔尘封于匣,也是可惜。如今既然紫薇新星已在天宫,此笔便赠与中书,传个代吧。”
    魏钰庭的心砰砰跳着,眼睛早已错不开。
    然而王济却把笔放回盒子里,啪的一声,轻轻盖上了盖。
    魏钰庭只觉眼皮一阵,随后,便见王济把这只匣子双手递给了他:“还有两支麝墨,取个荀令留香之意,中书留着写字玩吧。已经给让人包好了,中书一并带走。我家难比江南世族豪奢,笔墨纸砚也非样样都能拿的出手,中书不要嫌我家鄙陋才是。”
    魏钰庭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忙推谢道:“王令,这礼物太贵重,我……我不能收啊。”
    王润看出来魏钰庭内心极喜欢这支笔,当即立断道:“魏令,我没我大兄这么客气。今日魏令既然来了,便必须收下。不是为别的,就为咱们大魏的新政。不瞒魏令,当年子卿任中书令,家父当年就给了他一支。如今前中书令和现中书令,各有一支,这是继往开来之意,也是中枢与地方呼应之意。等土断新政大功告成,地方和中枢的奏表就用这两支笔来写。这不是什么赠礼,这是君子之约定!”
    魏钰庭听罢,双手接过盒子,道:“既是君子之约,那在下便收下。只是新政之后,在下也是一定要过府归还的。”
    此时王润笑着道:“我说大兄怎么执意要送魏令,原来魏令两袖清风,用完即还,如此惠而不费。”
    “就你机灵。”王济笑着觑了一眼弟弟,旋即向魏钰庭拱了拱手道:“土断新政,凶险俱在宫闱。犬子幸而无事,今朝归来,择日也可启程。中书若要成此事,就在这几日了,迟恐生变。”王济送魏钰庭至大门后道,“今日虽未尽时,却也尽兴了。”说罢一众人便相对拱手告辞。
    与此同时,江恒也见过陆冲,随后双双出门,作别道:“陆侍郎放心,我即刻前往魏令家中为其陈明利害,必不使王子卿得逞!”
    第309章 期冀
    江恒不会骑马, 自家门口雇了一辆马车出发,直奔皇城西北魏钰庭的居所,然而却被告知家中无人, 魏钰庭已前往王府赴宴。江恒再至王府查问,却不敢表现焦急的模样, 亦不敢多作声张, 只说魏钰庭母亲见天色已晚,儿子还未归家,托他来打听。
    王氏府里的人斜眼瞅了瞅, 只道:“今日我家主人宴请宾客太多,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位。”
    倒是旁边一个门房的人, 因家中也有老母,颇能体谅, 便推了推另一人道:“都是爹生娘养,何苦为难人?”便对江恒道, “魏中书离开的时候坐车往南走的,或是进宫去了?”
    江恒听罢连忙揖手道谢, 随后重新坐上马车, 往宫城去了。
    王叡自入城后,一路骑马先至家门口,此时宏儿已在门口等候。王叡遂问道:“父亲说动魏钰庭没有?”
    宏儿道:“应该说动了, 魏钰庭已经入宫了。”
    然而门房的人忽然想起什么,向王叡回禀道:“世子,方才有一人来找这位魏中书, 说是魏中书母亲寻人归家。或许……”
    “有人来找过他?”王叡的目光充满了机警。
    “是。”
    “他怎么来的?什么样子?你是怎么回的话?”
    “人是坐马车来的。清清瘦瘦的书生。”那人见王叡面色依旧是不辨喜怒, 以他多年的经验,知道此时最为危险, 遂指了门房的人道:“他……是他回的话,说是魏中书入宫去了。”
    王叡此时意识到自家意图已被人窥得,向宏儿冷冷点了一下头后,旋即拨马而去。宏儿笑着走向两人跟前,道:“你俩,随我来吧。”
    宫门戌时下钥,江恒一路赶着马车先往南走,快近司马门时,旋即折返向西。大司马门日常不开,唯有正朔大朝的时候才开。平日能够出入此处的也大多是王侯三公之属。两台在未央宫之南,未央宫又在宫城之西,因此所有的官员日常办公都是从西门走。然而马车快到西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怎么不走了?”江恒焦急地问。
    片刻后,赶车的马夫掀开了车帘子,道:“抱歉了公子,这些人想雇我的马车,给的钱可是公子你的千倍。公子,你看剩下的路也不多了,你就自己走过去吧。”
    江恒往外一看,果然有几人立在眼前,皆是富贵打扮,并且几人都是骑着马的。江恒此时也知道汉中王氏的人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入宫拦下魏钰庭,特派人追上来,强行拖住自己。可毕竟天子脚下,京兆尹是寒门的卢霑,护军府也是靖国公陆振执掌,几人不敢用强。江恒也知在此处纠缠全无意义,旋即下车,拔腿向宫城西门跑去。
    魏钰庭疾行入中书署衙,西面的值房还亮着灯,他便过去察看,只见徐宁还在整理文移。徐宁原是詹府主簿,但自张沐死后,太子也将他排抑出去。如今魏钰庭已是中书令,手下也有文吏,他不忍见徐宁走投无路,再加上张沐之死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便将他招入文吏班底中。
    “仲康还没有休息?”魏钰庭走进值房,唤了徐宁的表字道。
    徐宁连忙起身拱手:“今日下午本该送来加印的诏书、公文还没有到,卑职便在此处等着。”
    “下午是谁在御前侍奉?”魏钰庭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寻常。
    徐宁道:“下午是顾侍郎当值,晚些的时候,因还要议太子大婚的流程,皇帝陛下又把顾侍郎留下了。”
    魏钰庭听罢,连忙返回自己的值房。上午送来的文书他都处理过了,此时他又翻找一遍,仍然没有那份土断新政的诏命。
    一定是被滞留住了,魏钰庭思索着。陆冲是给事黄门郎,孔昱是侍中,中书省里还有顾承业、柳匡如,这两人都和陆家关系颇深。如果这些人一齐发力,是能够劝住皇帝让其改变心意的。他必须入禁中,见皇帝一面。魏钰庭想至此处,便写了一封投书,命人交与光禄勋,随后将王济送与他的东西锁在阁中,携了中书印前往禁中。
    魏帝用过晚饭后并未前往后宫休息,而是继续在宣室殿听太常议事。如今皇家三件婚事虽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司州还未靖,总是要国事为先,因此许多礼节上的问题便拿到晚间讨论,原本要发往中书省的官文也都积压下来。
    魏帝听着太常、仪曹定下的章程,忽然询问道:“主婚之人定了没有?”
    皇太子大婚,虽由太常、宗正主持,但主婚人仍未定。于理,北海公元丕与司徒吴淼俱可主持此事。但各家似乎也不愿再为二公加以荣衔,因此这个提议经过商讨以后,最终结果是不同意。但是又不能明着忤逆皇帝的意思。所幸高宇初亦是礼仪大家出身遂言道:“回陛下,臣等考据旧典,皆以为王者之于四海,无不臣妾。夫三纲之始,定乾坤之仪,安有以天父之尊,而称臣下之命以纳伉俪;安有以臣下之卑,而成天父之名以行大礼。因此设主婚人一事,臣等以为不妥。”
    魏帝无言相驳,遂点了点头道:“六礼和告版准备的如何了?”
    高宇初道:“回陛下,六礼悉备,用来告庙的六礼版文如今也都制作完毕。太常府已备雁一头、白羊一口酒、米各十二斛。这是前三礼要用的。等前三礼一过,按仪制,太常府便备白羊一口,玄纁帛三疋,绛二疋,绢二百疋,兽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酒十二斛,白米十二斛,马六匹。版取晋制,长一尺二寸,宽四寸,厚八分,以应十二月、四时、八节之意。只是六礼的使节,如今陛下该敲定了。六礼都要派一位使持节的将军,按礼制,前三礼派尚书令,后三礼可派尚书令,也可以派更高一些的三公去。”
    皇太子大婚,内宫一般会派出一位使持节的将军,领太常、宗正、一位散骑侍郎或侍中前往未来太子妃的家中。
    魏帝道:“既如此那便加尚书令王济为崇德卫尉、使持节,主持前三礼。司徒吴淼加封太保、使持节,主持后三礼。至于最后迎亲之事,也请司徒代劳吧。侍中就让孔昱去。顾侍郎拟诏吧。”
    晓得了魏帝平衡各方的想法,高宇初识趣地应了声是,随后又对在一旁侍奉的中书侍郎顾承业道:“劳烦侍郎了。”
    此时李福走到魏帝身边,低声道:“陛下,魏中书请求觐见。”
    魏帝想,今日事多,索性中书令和中书侍郎一同处理,该加印加印,该发书发书,便道:“让他进来吧。”
    十几封诏令被题名加印,魏钰庭一边处理着要交给太常府的诏令,一边寻找着那份土断新政的诏令。终于,在最下面,魏钰庭发现了它。这份诏令与自己设想的并无太大出入,明考课之科,修闾伍之法,都是齐民编户那一套东西,虽然细节仍需充实,但已经可以下诏了。许多政令下达先要施行,最后才会根据实际的情况再一次又一次的调整。
    魏钰庭慢慢拿起了中书印,或许只有在当下这个窗口期,土断的政令才能试行。在司州进行土断,对于汉中王氏来说没有任何利益纠纷,如果土断成功,那么王叡身为司隶校尉,也会获得相应的政绩。他知道,汉中王氏必然还有着其他能够获取利益的地方,但是如今寒门力量依然没有崛起,想要做成许多事情就必须与其他势力暂作联合。
    印落下了。
    魏帝此时已经精力不支,暂回偏殿歇息。
    “听说五郎那边出事了,是有人放了暗箭?”
    夜已深了,元洸被人抬回宫中时,满腿是血。炽烈滚烫得疼痛胶着在身上,他抬起昏沉的眼皮,见一众太医忙进忙出。股骨接驳,左腿上有一尺长的伤痕,这辈子怕是难以正常行走了。褚胤亲自前来,在用药止血后,取出碎掉的骨渣,现在正进行最后的缝合。黑袍玉带的国相面无表情,静静立在卧榻的旁边,宽大的袍袖仿佛壁画上的黑色双翼。天魔波荀,他有无数眷属,无数欲望,仿佛遵守着与人类永恒的约定。
    “臣该出发了。”面对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渤海王,王叡平静地说道。
    元洸忽然望向王叡,手伸向半空中,却因先前大量失血而虚弱无力地垂了下来。“你会把她带出长安吧?”他对他们的约定尚有期冀,但也只有一半的期冀。
    王叡慢慢走到床榻边,跪下身,郑重其事地握住元洸的一只手,笑容明亮得刺眼,声音如同恶魔喁语:“臣会把她带出长安,也会把大王带出长安。”说完,王叡轻轻放下对方的手臂,重新披上裘衣,消失在殿门外的夜色之中。
    朔风凛凛,秋月如珪,在未央宫西阙早早等候的绣衣御史汪晟看到大门前渐渐明晰的人影,稍稍鞠了一躬,将怀中之物双手奉上:“土断新政的诏书,加封尚书令使持节的诏书,奴婢给司隶校尉带来了。”
    第310章 奸雄
    中书省署衙内清清静静, 徐宁已经回
    到官员值宿的寓所睡觉,此时,署衙内仅有魏钰庭一人。自从王谌前往江夏就任、王谦任荆州刺史, 主官王峤便很少出现在此处。地方与中枢仍需沟通,但是王峤作为王家在中枢的执掌人, 却没有必要刻意加重王家内外兼重的局面。魏钰庭此时倒有些怀念自己任中书侍郎的日子, 永远有人在头上担责。天塌下来,砸死的都是个高的。
    月色半透在窗前,屋里还有蛐蛐儿的鸣叫。这种小虫儿趁着入秋清扫钻进屋里, 借着地龙,挨过一日又一日。魏钰庭立在那个上锁小柜子前, 手中的烛火在室风中跳动,连同这个小柜子也变得金碧辉煌起来。他轻轻打开锁, 如同解开钳住自己欲望的镣铐一般。柜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儿,魏钰庭却下意识地一闭眼。
    烛光下, 他的眼皮微微的抖动着。黑暗中腾起乳白色的雾气,而他仿佛在那里捧着那支毛笔。笔杆莹润的紫色, 光洁的质地, 如同挂在月亮边的流云;灿灿的镂金和宝石,明闪闪地挑拨着,如同墙角时而传来的清脆虫鸣;还有笔尖柔顺的毫, 是流淌在身上的软缎,是缀在鬓间的貂蝉,流转之间, 会发出致密柔滑的响声。
    俗靡的欲望被身体忆起, 与虚无缥缈的满足感杂糅着,他没有抬手伸向那支笔, 那支笔自己扑向他。
    “中书?”敲门声砰砰响起。魏钰庭只觉脑中一震,惊得睁开了眼。
    “请问是魏中书在里面吗?卑职江恒。”
    魏钰庭望着柜子,重新上好了锁,随后便去开门。
    江恒一路跑到宫城西门,进了宫里却不敢横冲直撞,紧捯着脚步来到中书署衙,此时虽是寒岁,却依然满头大汗。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魏钰庭今日已感受到一丝不寻常,但是他所掌握的权力,他的地位,不足以让他窥得事情的全貌,甚至冰山一角。这样的恐惧与不安在他心里一直存在,现在他看到江恒,仿佛好受多了,连同脑海中那支笔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进来坐吧。”
    江恒道:“在下前来,是请求中书不要批准土断之政。”
    “为何?”魏钰庭并不怀疑江恒的人品,但土断之政可以说是寒门团体长久以来地共识。
    江恒道:“中书应该知道,河南淫祀已涉及之广了吧。这几年连年征战,一些淫祀便钻了空子,靠着世家大族的包庇,大肆传教,收拢信徒,搜刮百姓的财产。现在,河南吃不上饭的百姓已经很多了,再过一段日子,世家大族便会派人前来收购百姓的田地。中书想要在这个时间来试行土断吗?”
    魏钰庭道:“世家大族兼并土地,国朝施行土断,就是为了解此弊端。”
    “那么土断后,百姓要如何安置呢?”江恒问。
    魏钰庭:“自然由朝廷划分土地,拨给他们。”
    江恒先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中书有没有想过,司州到底有多少田地可以分?河南三崤密布,多山脉雄关,可以分的土地可不多啊。土地不够,就要分世族的田,但朝廷是朝廷,世族掠夺、强盗掠夺,朝廷却不能明抢。”
    “这我也有想过。”魏钰庭道,“办法有两种。一种朝廷设立律法,定价收购世族部分土地,再命各郡府清查案宗,逼迫世族归还侵占的土地和人口。当地派兵执行,镇压不服从的世家。第二种办法就是找一个中间人,进行洽谈,让世族们适当归还土地。”
    “那请问,派兵的人是谁?洽谈的人又是谁?”江恒道。
    魏钰庭此时有些明白江恒的言外之意了:“派兵的人是王子卿,洽谈的人也只能是王子卿。你觉得王子卿既不会出力协助,也不会和那些世族洽谈?”
    江恒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如果王叡不这么做,中书觉得局面会如何?”
    魏钰庭忽然面色煞白地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如果王叡不这么做,百姓没有粮食吃,就要造反。造了反,朝廷需要王叡这个司隶校尉出面镇压,不仅不会追究他的责任,还要放权给他。而我,我们,土断的提议者,就会被舆论指责,成了致乱之源。”
    江恒听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中书想通了,卑职也就没有白跑这一趟。”
    魏钰庭却苦笑了一声:“晚了。”江恒愣怔地看着魏钰庭。魏钰庭道:“诏令已经发出去了。另外,王济如今是使持节加崇德卫尉,即便护军府想要强拦,也拦不住了。”
    江恒闻言,惊得都有些站不稳了。倒是魏钰庭,临大事总还是头脑清醒,颇有决断:“这件事要想挽回,得想办法让太子妃出面,让陆家出面,眼下只有他们还有能力。”
    江恒连忙起身:“中书的意思,是要借太子妃的封国?”
    魏钰庭转身面相室内的一副舆图,指了指司州南境附近的一个墨点,上标注着阳翟二字:“阳翟控汴、洛之郊,通汝、颍之道,山川盘纡,形势险固。其南抵淮、沔,西凭依襄、邓,纵横北向,上接阳城,下连繁昌。阳城有鄂阪关屏护,繁昌左右有襄城、许昌拱卫,再往南更可与建邺呼应。如果陆家的势力能在此立稳,无论是安抚民变,还是执行政令,都会给王叡极大的压力。韩都因阳翟以角群雄,皇甫嵩等破黄巾贼波才于阳翟,前朝郭诵固守阳翟而石勒久攻不克,这是真真正正的心腹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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