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骇人可怖的女鬼像麻袋一样,被抡着头发甩来甩去,哐哐砸在墙上。本该没有实体碰撞不到墙面无法受伤的鬼魂,却像真的被暴打了一样,不断撞上墙,发出痛苦嘶鸣。
    她的气息慢慢弱下去,漫天黑发失去了控制,全都委顿在地。
    啪——
    女鬼无力挣扎,又一次摔下去,趴在地上再没爬起来。由于四肢过于僵硬,趴在地上像一只小乌龟,四肢滑来滑去,就是翻不过来站不起来。
    本来只是包围叶泉方向的黑发,再被划拉几下,直接把?女鬼包成了个?粽子。
    叶泉蹲下戳了戳粽子:……看起来有点傻啊。
    叶泉另一只手拿出装着稻草人的木盒,在女鬼面前晃了晃。
    “啊——”
    呆滞的红衣女鬼瞬间高声尖叫,阴气暴涨。
    闪烁着金属光泽看起来无比坚硬的发丝再次蔓延,绞成坚固的绳索利箭,嗖地扎向叶泉。
    剧烈波动的阴气冲刷下,余婵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越来越暗。不知不觉跨过了某个?临界点,她打着哆嗦,眼前的昏暗里,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尖锐箭矢。
    她几乎能感觉到箭尖传来的阴森寒意。
    “啊!”余婵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后退。但想到姐姐还在前方,又停住了脚步,顺着箭矢的方向看去。
    “我?让你动了吗?”叶泉啧了一声,漠然抬手握住黑发绳索。
    迅疾俯冲的黑发被握住的瞬间,再不得寸进一步。
    叶泉轻轻一捏,清脆的金石交击声中,这束黑发从被握住的位置,像变成了薄脆的玻璃,寸寸崩碎,连纯粹的阴气都没有留下。
    仿佛无穷无尽般的黑发,不到两秒就从根部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长着密密麻麻黑发的红衣女鬼,头顶突然秃了一块。女鬼趴在地上,手僵硬地抬起来,茫然地摸了摸头发。
    又摸了摸。
    叶泉拎起红衣女鬼缠在身上的头发,“现在,能听?懂话?了么??”
    女鬼捂着秃了一块怎么?也恢复不了的脑袋,趴着没动。
    即使是智慧低的野兽,被揍吃了大亏,也该学会一点听?话?了。
    虽然红衣女鬼脸色很难看,但余婵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的姐姐。
    余婉密密麻麻黑发下,惨白头盖骨裂着一条条缝隙,被黑发遮住大半的脸上也有蛛网般的纹路,像碎裂后重新被拼了起来。红裙是坠楼那?天穿的衣服,曾经是白色的,似乎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余婵看清了女鬼青白脸庞上的茫然,心疼地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姐姐,只是已经人鬼两隔,姐姐似乎完全认不出她了。
    “姐姐……”余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看着叶泉的暴力,她不敢阻拦拖后腿,只能努力帮姐姐说?话?,“大师、大师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她本心肯定没想害人,都怪石斌那?个?王八蛋!您肯定有办法让她恢复的对不对?”
    姐妹俩一个?满脸心疼,一个?委委屈屈趴在地上,乍看之下,仿佛殴打猛鬼的叶泉才是什么?恶势力。
    红衣女鬼听?到声音,眼珠动了动,隔空盯着余婵。余婵惊喜不已,“姐姐,你发现我?了,我?是小婵啊。大师,姐姐这是怎么?了?”
    “别离她太近。”叶泉踩住一束头发,拿着稻草娃娃检查,顺便提醒了一句。
    红衣可不是死亡时穿着红衣就能成为的厉鬼,是怨气煞气染成的,红得发黑,阴气几乎要?滴出血来。
    厉鬼已经被怨恨改变,不能完全看成生?前那?个?人了。
    叶泉漫不经心对着对面扬了扬下巴,给余婵找了点事做,“她暂时还认不出你是谁。你看看隔壁是什么?。”
    藏着盒子的这面墙从中间隔开了两套房,墙砖掉落前,余婵还在想,要?拆墙的时候得给邻居说?一声。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这才有空去注意隔壁。
    “……怎么?是空的?”
    从莫名?昏暗的灯光往外?看,对面没有开灯,好?在还是白天,屋子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能看清大概的东西。
    一看,余婵就发现不对劲了。
    对面邻居去年闹过好?几次,嫌弃和她住同一层晦气,最后给了些补偿把?人送走。
    按理说?,对面既然住了人,该有些家具的。但对面的屋子,除了做了基础的装修外?,大白墙家徒四壁,看起来白惨惨空荡荡一片,仿佛一个?空壳,根本没有多少住人的痕迹。
    风一吹,长久无人居住积累的奇怪味道就卷着灰尘涌了过来。
    余婵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不太确定地问道,“对面、对面有问题?”
    余婵忽然想起。
    要?不是当时已经买下了这套房子,另一边果?园和为姐姐找大师花的钱太多,已经没钱买第二套,余婵本心是想着干脆把?一层都买下来的。
    租下之后,有着姐姐住过的屋子,抱着等姐姐回来的念头,她就不会去住隔壁的房子。考虑对面也是一家人在住,余婵租下来之后,甚至没去看过。
    “对面是个?笼子,锁住了阴气,也藏起了这玩意。”叶泉简单解释,轻轻捏着稻草人,把?娃娃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带手帕了吗?袋子也行。”
    余婵脑子一团浆糊,蹲在姐姐身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摸出一包纸巾打开,托到叶泉面前。
    叶泉拨开稻草人身后的编织缝隙,抽出一个?红色的纸卷。
    纸条质感很奇怪,不知放了多久,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湿润、柔软,仿佛活物,被一缕细软的头发束着,打了个?结。
    很短,还没手指长,像绒毛一样细的头发。
    纸条抽出时,带着稻草人身体里的东西沙沙作响,卷出了一点,落到纸巾上。
    灰白色的粉末,带着烧焦的气息。
    余婵隐约感觉自己闻过这个?味道,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奇怪的是,取出之前,稻草人身体里的粉末,一点也没粘在湿润的纸卷上。像是并存却又格格不入的两种东西。
    纸卷取出后,洒出来的粉末却黏了一点在纸卷边缘。
    被揍了之后学会保持安静的红衣女鬼,突然再次挣扎起来,“嗬——!”
    她声音嘶哑,含糊不清地喊着,“宝、宝宝……嗬嗬……宝宝!!!”
    女鬼哐哐撞着头,竭尽全力试图从叶泉脚下逃出来。反过来紧紧束缚住她自己的黑发,挣扎下成功散开。
    女鬼惨白的脸上淌出两道血泪,以活人无法做到的怪异姿势直直向上抬头,颈椎仿佛被折叠,眼睛直勾勾看着叶泉。
    准确的说?,叶泉手上的娃娃。
    “宝宝……死死死死!!!”
    闪电般甩出的头发,在叶泉眼里慢得和老太太过马路差不多了。
    叶泉慢悠悠抬手,拦住再次冲来的头发,反手一巴掌糊到女鬼脑门,把?奇行种状态的脑袋重新拍回去,和地面亲密接触相亲相爱。
    “丑死了。脑子太久没用不好?使就别吵吵。”
    叶泉冷漠地踩住女鬼脑袋,抖了抖稻草娃娃,从背后拨开的缝隙里,沙沙抖出了一堆灰白色粉末,里面还掺杂着一些小小的被敲碎的白色碎块。
    随着粉末被倒出来,被踩在地上的女鬼挣扎幅度越来越小,逐渐停下了。
    余婵越看越眼熟,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骨灰?”
    “准确的说?,是你姐姐余婉的一部分?骨灰。”叶泉给出肯定的答案,抛出新的惊雷,“这种娃娃我?恰好?见过,是一种替身娃娃。不过不是这样用的。
    “体内的纸卷写?的是你外?甥女的八字,用她的胎发绑住,浸透亲生?父亲的血液,代表她存在在这里,让寻觅婴儿的术法全都指向这里,本该是用娃娃替身给她留下生?机。体外?的是巫蛊的写?法,却是用亲人的血液诅咒,针对一个?死人,牢牢钉死魂魄,禁绝轮回,让厉鬼无法复仇。”
    叶泉很少这样仔细辨认术法的作用,也懒得费那?个?劲,但不代表不能看。世间万物万法,知晓规则后一法通则万法皆通。
    不过……要?不是还想留着鬼魂,她早就连阴气带稻草人全都砸干净了事。
    余婵听?得似懂非懂,“那?是说?……宝宝还活着?”
    “死了。”叶泉无情地戳破幻想,“只是掩藏而已。一生?一死两种术法嵌套着,死气掩盖生?气,生?机引走死意,互相遮掩生?死,招魂和寻找自然无法起效。而你姐姐被体内的孩子气息吸引,又感觉到始作俑者的血液气息,被替身娃娃欺骗,一醒来就要?杀死持有者和血液牵连的人。
    要?说?生?机,真正的生?机,是试图用这个?逃掉复仇的始作俑者。”
    叶泉说?到最后一句,嗤笑一声,“梦做得倒是挺好?。”
    余婵被叶泉扫了一眼,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血液牵连……是,是我?吗?”
    叶泉肯定地点点头,“她心口写?字的血,是你的。这只娃娃,是在她坠楼后锁魂放进来的。厉鬼苏醒后,你离这里最近,又带着气息,厉鬼神?志本就混乱不清,你就是那?个?倒霉替死鬼。”
    说?到这里叶泉就有些无语,“血液这种东西,是能随便给别人的吗?”
    余婵尴尬地笑笑,为了找到姐姐,她什么?办法都试过。
    大概,石斌就是在那?时候串通某个?大师拿走的她的血。但实话?说?,如果?重来一次,如果?说?需要?她的血,余婵大概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提供,只求一点可能。
    尴尬一瞬后,就是后怕和气愤。
    “他是要?姐姐亲手杀了我?,好?让他脱身啊……大师,那?,那?现在怎么?办?宝宝现在在哪?”
    “在石斌手上。”
    石斌一来,叶泉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阴气。只是还没确定是什么?。“这是在故意造鬼,母子鬼,大凶。”
    “宝宝……”地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尖利的鬼叫,不再那?么?刺耳。
    “余婉?”叶泉没挪开脚,淡淡问道。
    女鬼轻声应了,“是。谢谢大师叫醒我?。”
    第35章 坠亡案(五)微恐怖
    “姐姐!”余婵惊喜地蹲下,伸手想去扶女鬼,地面散落的黑发晃了晃,挪开一小截距离,恰好?避开余婵。
    余婵神色一下子低落起来。
    叶泉挑了挑眉,松开对?女鬼的压制,“起来吧。还记得是怎么死的吗?”
    余婉撑着地面飘起,僵硬的四肢一卡一卡,像一只木偶逐渐活了过来,青白脸庞上不再全是茫然,有了些理智痕迹。血红的眼睛里恶意收敛,却?不像照片上一样盈着温暖微笑,只有一片冰冷。
    余婉诧异地看着叶泉,“你这就放开我,不怕我跑了吗?”
    叶泉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跑了,就再抓回来呗。你可以试试。”
    那是对?自己?强大?实力的笃定。
    说得轻松,但亲身/亲眼经历过?暴打的姐妹俩,谁都没有试试或者让姐姐以身试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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