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立肯定地摇头道:“不会的。”
    如果压在了里面,她知道铎匀是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天都让他等到了她,不会在这时候将他弄走。
    立即让文奶奶带她去那一块看看,文奶奶问她道:“孩子,你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们应该赶了很远的路过来吧?”她记得听铎匀说,他对象是北省汉城的,她当时还咂舌来着,问他那坐火车要多远能到?
    铎匀说得一天半的时间呢!
    面前的女同志却摇头道:“婶子,我不饿,我想先去看看。”
    文奶奶也就没有再劝,带着她过去,等到了沟谷那块,林亚伦越看越心惊,这次的滑坡看着有1.5公里长,山石混在泥水里,如果真的被掩埋在里面,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现场有当地村民.公安和军队的人在帮忙救援,林亚伦上前问了一下,说是昨天已经挖出来了一个村民,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爱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公安那边得知沈爱立是樊铎匀的爱人,和她道:“我们这边的救援队看了,也就这一块山脚下,可能有生还者。同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止是你的爱人,这村子里这回一共失踪了五个村民,要是能救,大家肯定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
    爱立望了望两边的山,问道:“那山上有派人去找吗?”
    公安回道:“山上目前是有村民自发在找,我们这边现在抽不出人手来,希望你能理解。”
    文奶奶在一旁道:“我家大山昨天就带着人去了山上找。”
    忽然又下起了雨来,公安让大家赶紧回去,谨防发生二次事故,林亚伦也劝她道:“爱立,咱们先回去休整下,你要是想去山上找,我明天陪你去,再在附近的村子里请些人帮忙。”
    这会儿天已完全黑了,爱立知道不是上山的时候,只得跟着林亚伦他们先回去。
    他们到家不久,文大山也从山上回来,一进院子就和妈妈道:“大伙白跑了一天,连个兔子都没见到,大林说六个人估计都埋在下面了。”
    说完才发现家里还有别人,文奶奶立即呵斥了他一声,“大山,你别胡说!”给他介绍道:“这是铎匀的爱人,小沈同志,那位是她表兄。”
    文大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道:“沈同志,你别当真,那都是茂大林他胡说的,铎匀肯定吉人天相。”铎匀这一回来,还给他们带了喜糖,说和对象结婚了,他们还替他高兴来着,没想到转眼就出了这个事。
    爱立忙上前道:“文同志,谢谢你的热心肠,明天可以带我一起去山上吗?”
    文大山有些为难地摇头道:“怕是不成,沈同志,你不知道,山上乱石乱枝杈多,还有蛇虫,我们本地人走惯了的,倒不觉得什么,你一个女同志,怕是跟不上我们的步子。”
    爱立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她要是执意跟上,只怕会拖累大家的救援速度,也就没有再提,准备明天再另外找人带她上山去。
    又问了他一些山上的情况,文大山倒一一和她说了。
    晚上,在文家吃的晚饭,爱立拿了二十块钱出来,算作这一段时间她和林亚伦的食宿。
    文奶奶忙推脱,“小沈同志,不用,不用,先前铎匀已经很照顾我们一家了,每次来都是住我们家,给的钱比那住竹楼的都给的多,你们这时候正困难,我们怎么好意思还收你的钱,婶子我只恨上了年纪,不能去帮你找人,至于钱,我们真不能收。”
    爱立坚持让文奶奶收下,“婶子,感谢你们一家先前对铎匀的照顾,大山同志还这么热心地帮忙找人,您家里也不容易,我和表兄吃的可是实打实的粮食,您要是不收,不是让我们拖累您一家吗?您和大山同志都这么帮忙了,我们怎么好意思?”
    文奶奶还要再说,林亚伦道:“婶子,你不用客气,您一家肯帮忙,已经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了,我们在城里比你们挣钱容易些,您尽管放心收下,您要是不收,回头我们有什么事,也不好再麻烦您帮忙。”
    文奶奶只得收下,谢了爱立。
    晚上爱立就住在樊铎匀借住的那一间房里,被褥都是樊铎匀先前用过的,桌上还放着他的笔记本和钢笔.墨水一类的,她躺在床上,失神许久,强迫自己入睡。
    林亚伦那边和文大山凑合了一晚,同行来的王振亚去了隔壁家借住。
    第二天一早,爱立四点就起来,到院子里洗漱,发现文奶奶也起来了。
    文奶奶和她道:“怕你早上急着出门,我早些起来给你们烙饼。”
    爱立和她说了想请人带她去山上的想法,老太太舀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望着她道:“小沈同志,你要是信得过我,我让我家二妹带你去,我家二妹对山上挺熟的,以前她男人上山打猎,都带着她。”
    顿了一下,又道:“就是我家二妹是守寡在家的,不知道你们城里人会不会介意?”
    爱立忙道:“怎么可能介意,婶子您想多了,不说我这事急,就是平时,在我们那守寡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我母亲也当了很多年的寡妇。”在爱立心里,她生父和成大杰和死了也没区别,她妈可不就是在守寡!
    文奶奶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放松了下来,忍不住笑道:“那正好,我这就去喊二妹。”
    文二妹听了立即过来道:“小沈同志,那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我再喊俩个姐妹一起。”
    爱立知道这是她自家的事,文二妹帮忙还是看在铎匀的面上,不可能让另外的人再白白帮忙,忙道:“我给大家按天支付工钱,一天一块钱可以吗?”
    文二妹一惊,“沈同志,这是不是太多了?”城里的工人一天可能都没一块钱吧?她们不过是带带路。
    爱立道:“大家愿意帮忙我就很感激了,早点找到铎匀就好。”他身上怕是没带吃的,又没带额外防寒的衣物,身上昼夜温差大,要真是在山上,还是早些找到为好。
    文二妹也知道她急,微微想了一下道:“沈同志不用一块钱,五毛钱就可以,我找俩个熟悉山上地形的婶子,一天五毛钱,没有人不愿意的。”她本来是准备找俩个姐妹搭把手,但是沈同志愿意出工钱,她完全可以替沈同志雇佣俩个经常上山的婶子。
    爱立道:“谢谢二妹姐,那别人五毛,你这边我还是给一块钱一天,钱的事咱们先不说,目前找到铎匀最要紧。”
    文二妹也就应了下来,匆匆洗漱了下,就去找另外两位婶子。
    文奶奶这边道:“小沈,那我给你和林同志多烙几张饼,再烤些番薯带着,你尽管放心,你这回给的钱多,够我们买粮食的。”
    爱立感激地道:“谢谢婶子,感谢您一家在这时候这样热心肠地帮忙。”
    文奶奶摆摆手,“不说这个,你和铎匀都是好人,这回要是把人找到,我心里也好受些。”
    早上五点左右,文二妹就把人找好了,和她道:“现在天还不怎么亮,我和婶子们说了,她们吃了早饭就到我家来集合。”
    文奶奶给她们拿了些防蛇虫的药包,把自己的蓑衣让二妹带上,“这两天雨水多,我们这边人是习惯了,小沈你这几天心里着急上火的,可不能淋雨,不然回头发烧就不好了。”
    爱立一边谢过,一边让她等林亚伦起来了,和他说下,让他在家里等两边的消息,又交代了今天铎匀的姐姐可能会来的事。
    五点半左右,天已麻麻亮,爱立就跟着文二妹和两位婶子上山去。
    这边恰好是一座山脉,山峰连绵不绝,这次的泥石流又有一公里长,就算樊铎匀当时跑到了山上来,也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上的山,几人只能决定先从中间找起。
    一开始山外围的路还好走,到了山里头,杂石杂草多了起来,爱立有时候还要文二妹拉一把,磕磕绊绊的也是难免,同行的两位婶子就要轻松很多,韦婶子道:“还是前几年,粮食紧张,我跟着我男人来了几趟山里,当时山上的兔子.野鸡之类的还有一些,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婶子道:“我还是十多年前,家里实在太穷了,没办法,经常跟着我爸爸上山来,这回……”
    徐婶子还没说完,忽然就听文二妹一声惊呼,回头一看,竟是小沈同志滚下去了,忙跑了两步,把人的胳膊抓住了。
    韦婶子也忙跑了过来,把人拉了起来,见沈爱立脸上只是有两道刮痕,并不是很厉害,微微松了口气。
    一时几人都有些惊魂未定的,这身上树刺枝桠杂石多,不说摔伤,摔破相是极容易的,等缓过劲来,文二妹不由劝道:“沈同志,这山路不好走,不然你先回去,我和婶子们找吧?走慢些都没什么,就是最近下了雨,石头有些滑,你不惯走山路的人,摔倒那里就麻烦了。”
    韦婶子也道:“是的,沈同志,你放心,我们收了你钱的,肯定用心给你找人。”
    徐婶子点头道:“我们都知道你找的是你爱人,我们不做那昧良心的事,肯定给你好好找人,你尽管放心。”
    爱立不光是脸上刮伤,感觉小腿胫骨也有些疼,不敢逞强,把自己带的吃的和药包都留了下来,自己由文二妹先送下山来。
    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她一个人从山脚下往文家走,路过山体滑坡的那一块,有村民的家属一边挖土,一边哭,爱立死死咬着牙,到底没让眼泪滚出来。
    铎匀自幼就在部队里摔打大的,他肯定有避险意识,一定不会压在那一堆的石块泥土里。
    她到家的时候,像从泥巴地里滚了一圈回来一样,衣服破了两处不说,身上和脸上都是泥巴和草屑,文奶奶和林亚伦都吓了一跳,林亚伦立即跑了过来,“爱立,是不是摔倒了?有没有事啊?”
    “嗯,摔了一跤,没有大事。”
    文奶奶道:“爱立,我给你烧点热水,你先洗一下,这头发上都是泥呢!”
    文奶奶正准备去柴房里拿柴火,忽然院门外有人敲门道:“婶子,又有人来找你们。”
    爱立回身看去,就见一个女同志和一个当兵模样的人,跟在来人身后,“多美姐姐?”
    樊多美刚才就见到院子里站着一个泥猴子一样的女同志,听她喊,才发现是爱立,还没有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爱立,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没事,姐,就是刚在山上摔了一跤。”爱立准备替她把眼泪擦掉,发现自己手上还有些泥,又缩回了手,和她道:“姐,我想铎匀可能跑到山上去了。”
    樊多美点头,“嗯,好,咱们去山上找,这回樊……我爸的爸也来了,正在县里和他们沟通,看能不能多抽调些人手过来帮忙。”樊多美也知道,如果是在山下,不会有活着的可能了。
    俩人聊了一会这边的救援情况,文奶奶和爱立说水烧好了,让她先去洗洗。
    忽然远远地听到汽车的声音,过了一会,车就停在了文家大门前,樊多美和爱立道:“可能是樊原同志过来了,你别管他,他自己非要来的,大概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孙子吧!”
    又气恨恨地和爱立道:“铎匀这回最好没事,不然他老人家百年以后,可没脸见列祖列宗,和他亲儿子!”
    第165章
    樊原从吉普车上下来,一进院子就看见多美旁边站着一个泥猴子样的姑娘,身上的衣服看着就不像是乡下人穿的,心里立即就有了猜测,怕这就是铎匀娶的那个女工程师。
    略扫了一眼,就走向了文奶奶,朝她握手道:“您好,我是樊铎匀的爷爷,我听说他先前住在你们这?”
    “是的,首长!”文奶奶一家都惊呆了,完全想不到铎匀的爷爷会是首长,还开着车来!
    樊原又问了最后一次是谁见到的铎匀,在哪里看到的,什么时间点,等一通问下来,确定泥石流发生的时候,他的孙子极有可能就在那段路上,面色立即沉重起来。
    文奶奶想着这首长和小沈同志是一家人,就道:“首长,小沈同志最早来的,她昨天就去那边看了,今天一早还去了山上呢!”
    樊原不轻不重地看了沈爱立一眼,沈爱立也丝毫没有避让地回看过去,她知道这个人给铎匀带来了很多痛苦,让他和多美姐姐甚至都不愿意提起。
    樊原看她眼里一点对长辈的敬畏都没有,就知道自家那只狼崽子,把家里那点事都给人抖落了出来,气得牙痒,恨不得立即把人找出来好好训一顿,转身让卫兵带他去事故地点看看。
    樊多美看得心里发冷笑,这时候知道关心了,要不是爱立通知了她,他孙子埋骨在海南,他都不会知道。
    想到这里,樊多美心里也有些憋闷,转身和爱立道:“你先去洗个澡,咱们一会再说。”
    文奶奶也回过神来,忙给爱立往木桶里舀热水,爱立自己拎到了房里去。
    等脱了衣服,才发现小腿摔得乌紫一片,胳膊上磕得渗出了血来,还好不多。
    外头,樊多美得知林亚伦是爱立的表兄,问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又问了一些昨天的情况,亚伦和她说了爱立的判断。
    樊多美点头道:“是,铎匀自小在军队里,参加过好几次野外集训,只要他跑到了山上去,怎们都会活着下来。”
    但是她刚来的路上,也看了下,这边群山连绵起伏的,这次的泥石流又很长,一直到那边的高坝上才缓了势,完全不知道铎匀跑到了哪个山头上去。
    等爱立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多美发现她脸上还蹭破了两块,轻轻吁了口气,想着,要是铎匀看见了,还不定怎么心疼。
    和她道:“爱立,我仔细想了下,这么几天了,他还没下来,可能是受伤了,一会我和亚伦去附近村里,再找些村民帮忙。”
    爱立知道她是想去雇人,和她道:“姐,我今天听文二妹说,工钱可以定一天五毛,我想着,为了让大家有动力,再加几点,找到一条线索奖励五元,找到人奖励五十块,你看可以吗?”
    “行!就按你说的来。你上午在家先休息会,我和亚伦这就去找人。”
    “哎,好!”
    樊多美又叮嘱道:“樊原那边,你不用客气,完全就是陌生人。”
    “好的,姐,我知道了。”
    可能是樊原找了人来,也可能是这边泥石流的情况,逐级上报了上去,部队派了好些人过来,樊多美和林亚伦也在附近三四个村子里,找了百来号村民上山找人。
    但是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樊铎匀的消息,倒是滑坡那边,陆陆续续找到了两个失踪的村民,都没了生命体征。
    就是樊原心里的弦都崩得越来越紧。
    爱立和林亚伦道:“表哥,你陪我在这边耗着也不是办法,多美姐姐也过来了,我在这边也有伴,不然你先回汉城上班吧?”
    林亚伦道:“我请了一周的假,再等两天看看,铎匀没找到,我走也不安心。”而且,他也看出来,樊原虽然说是铎匀的爷爷,但似乎和他们姐弟俩关系并不是很好,他在这边陪着,也是爱立娘家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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