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与乡正有些远亲,阿娘又脑筋灵活,两年多前上头来征兵时,他阿娘使了些钱帛,让他和弟弟都留了下来。当年,全村的壮劳力走了七/八成,有些人家甚至只剩妇孺,就他家还留下三个壮劳力,日子比其他人家都好过上不少。
    宋菽用馒头方子换劳力那次,他阿娘孙尤氏本想让他媳妇去,可他媳妇不乐意,还闹了好几天,最后只好作罢。后来,宋家的馒头作坊、豆油作坊、蚕丝被作坊一家接着一家开,待遇也是一日好过一日,不止每月有工钱,还包饭包衣,就前两天,宋四郎竟然还给每人发了五十文炭补。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去?
    豆油坊开张时,他本以为宋家会招工,谁知宋四郎带回一众外乡人,便没本村村民啥事了。后来蚕丝被作坊开张,他又想去,可人家只要妇人。他家虽也卖着豆油,晾着蚕兜,可以往好些不如他们的人家都好了起来,渐渐的,他家也就成了相河村最普通的一户。
    被孙尤氏唠叨得受不了,孙大郎随手拿了把砍刀,背着竹篓便出去了。
    路上遇见村长家的小郎君,他急急忙忙往村西跑,见了他便说:“宋家招壮劳力,三十文一天呢!”
    “宋家?”孙大郎反问。
    “对对对,宋家。”村长家的小郎君顾不上再多说,又门头往前跑起来,若是晚了可能就做不上这工了。
    “等等,我也去!”孙大郎喊着,可惜没人等他,他砍刀竹篓也来不及放回去,跟着跑了起来。这一回宋家招工,他说什么也得挤进去,省的他那阿娘整天念叨他没用。
    宋家院子内外,聚集了很多人,有来找工的,也有看热闹的。
    这一回跟挖地窖一样,宋菽只要壮劳力。
    可能是农闲的关系,村里村外的壮劳力来了好些,宋菽一时不知该如何挑。宋阿南刚好出来,宋菽瞄到他撸下袖管的动作,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今日召集大伙儿来,是想招几名壮劳力去河里采冰。替我挖地窖的乡邻大约都知道,我那儿有两个最大最深的地窖还没用,那是我打算藏冰的。”宋菽说。
    几个参与挖地窖的汉子恍然大悟,他们还疑惑呢,宋四郎挖了这七个地窖,五个都用来种菜了,却独留最大最深的两个不用,原来是这原因。
    其他村民则一片哗然。
    地窖藏冰这事他们多少听过,许多富户都会在冬季时让家丁采冰储藏,但那都是供自家使用。他们这些农户没有钱顾不来人,即使知道这法子,也储不起冰。
    “这采冰储冰是累活儿,我想找气力大的。若有意,可与我家阿南比试掰手腕,赢了他即可。”宋菽笑,他眼角的余光扫向宋阿南,阿南瞪了他一眼,脸黑得很。
    “不可能。”宋阿南咬牙,凑他耳畔低声道。
    “试试吧。”宋菽笑,宋阿南天天笑他弱鸡,这难得能让他吃瘪的机会,哪能不用?他就不信了,这么多壮汉还掰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这些大汉一听,也是摩拳擦掌。
    若说让他们与宋河比试,他们还要犹豫一番,跟宋阿南比试那就一点犹豫都不带的,他们正值壮年,一个有些力气的小郎君罢了,怎么会赢不了?
    那些个大汉,包括村长家的小郎君和孙七郎,都信心满满的上前,撸起袖子,打算让宋阿南见识见识何为男人的力量。
    “宋阿南赢。”
    “阿南赢。”
    “南赢。”
    “嗯,又赢了。”宋菽都不好意思再大声报结果,这些人一个输得比一个快,差一点的直接扑,好的也就坚持个两三秒,这宋阿南是怎么长出来的怪胎,力气这么大。
    那些与他比过的汉子们也都懵得很,谁也不知道宋阿南居然如此了得。
    宋阿南挑眉看他,像是问,我都赢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菽:……
    他刚刚说了,要赢了宋阿南才招,却没想过如果所有人都输了,他上哪儿找人去采冰。
    “呵呵,要不阿南来挑吧?”宋菽看向宋阿南道,一个劲地使眼色。
    宋阿南装了会儿呆,见宋菽快要跳了,才悠悠点头。
    这些人中有不少跟他一起打过拳,他多少观察过,此刻挑起人来倒快,三两下挑了十二个人,正是宋菽需要的人数。
    村长家的小郎君不幸落选,拍拍孙七郎的肩,走了。
    孙七郎刚才输给阿南,心里正难过,没想到转头又被点中了。他来时没问工钱几何,这会儿听宋菽说每日有三十文,心里一阵激动。上次那月饼买卖一日也不过二十,挖地窖稍微多一些,这采冰居然还要更多,果然是个好活计。
    他回家,立刻告诉了阿娘和媳妇,家里人也为他高兴。
    可第二天一早,孙七郎就不美了。
    为了采到更结实的冰,他们寅时一刻便带着家伙出发。三九天的凌晨,寒风刺骨,每个都恨不得把脸也蒙起来。宋阿南和宋河与他们一起,两人的样子比这些村民好些,宋阿南的脖子还露在外面,也不知道是真不冷,还是在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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