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弗不语垂眸,宛若明台美玉。
    他再抬眼时,眸中幽暗化为镜湖。
    第17章 盯着看
    傅小鱼常在外面和人打架,能让人来报信的,可见是打得太过厉害。当隐素赶到时,只见傅小鱼被人的拉着,衣服全扯破了,脸上也挂了彩。另一个被人拉着的胖小子比他还狼狈,不仅衣服撕烂脸上挂彩,嘴角还有血。
    “欠打的胡三,你再说我家要倒霉了试试看,看你傅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你把你哥哥喊来也没用,我傅小爷一个抵你兄弟俩。”
    “哥,你听到了吗?”胖小子对着拉着自己的年轻后生喊。“这个傅小鱼太嚣张了,他还想连你都打。你怕什么啊,他又没有哥哥,他那个姐姐又丑又傻…”
    “你说的又丑又傻的人,是我吗?”
    隐素的声音不大,但是又甜又脆。
    胖小子傻了眼,他那个哥哥眼神也发了痴。兄弟二人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看上去傻。
    “姐!”傅小鱼趁所有人都愣神时,挣开拉着自己的那个人,昂着头像骄傲的小公鸡一样站在隐素面前。
    胖小子和他哥听到傅小鱼叫姐,脸色是青青红红变化不停。
    傅小鱼的姐姐不是又丑又傻吗?
    “你是傅姑娘?”胖小子的哥哥问。
    “是,你是他哥?”隐素看了一眼胖小子,胖小子的脸更红。早知傅小鱼的姐姐这么好看,他就不说人家丑了。
    “我叫胡志安,家父是户部农令司太仓掌库的主事,我家就住在巷子西边第二家。”
    别看胡志安介绍其父的官职挺长,其实在雍京就是一个末流小官,连九品都够不上。但是小孩子不知道,胡三在听到兄长说起自己父亲时胸脯挺得老高,傅小鱼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羡慕。
    因为傅荣虽是伯爷,却无一官一职在身。胡三的父亲胡主事天天穿着体面的官服去当差,而傅荣只能是穿着粗布短褐围着磨盘转。
    “原来是胡公子。”隐素看向傅小鱼,“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小鱼顿时来了劲,顶着挂彩的脸义愤填膺。“这个胡三,他到处胡咧咧,说我们家要倒霉了。还说爹就是一个磨豆腐的,娘是一个泼妇,你是一个傻子。还说我们家得罪了国公府,说不定明天就要哭着被赶出京!”
    胡志安闻言,一巴掌打在胡三脑袋上。
    “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胡三委屈巴巴,“别人都这么说…我也是听来的。”
    围观的人不少,此时已有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说傅家斗不过国公府,有人说未必,毕竟傅家在宫里还有一个宠妃。
    小门小户的消息不灵通,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户。这些人尚且不太清楚崇学院发生的事,又遑论宫里的动静。很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还有人问隐素昨天她们母女二人被召进宫去有没有挨训斥。
    隐素像是听不出这些人语气中的兴奋与八卦,十分老实地回答没有。
    那些人不信,非要她说个清楚。
    她只说没有,旁的一字未提。
    秦氏和太后娘娘是旧识的事不宜声张,尽管事过境迁不必太过忌讳,但也不是一件可以嚷嚷到天下皆知的事。
    单凭太后娘娘对她们的赏赐便能看出一二,既没有流水的绫罗绸缎八宝点心,也没有礼昭宣旨以示恩宠。
    一则说明太后娘娘并不想声张,二来是顾全梁国公府的面子。总不得国公府的小姐被打了,打的人还得了赏赐,若是传出去必会招人诟病。
    众人对隐素的话半信半疑,说不信吧,傅家到现在确实好好的。说信吧,毕竟傅家得罪的是梁国公府,没道理梁国公府的人会忍气吞声。
    他们却是不知道梁国公府昨晚也是一夜商议,内部已有极大的分歧。宋夫人装病不见人,梁国公犹豫不决。
    宋华浓是又哭又闹,人已疯魔了。
    这些事寻常人无从得知,他们更关心市井里的八卦。
    有人又问隐素,她是不是真的被崇学院赶出来了。
    隐素眯了眯眼,看向那个问话的人。“昨日那些德院女生是来请我回学院上学的,你说我是不是被赶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我不想给她们面子。”
    人群一阵吸气声,有人暗道这傅家姑娘好大的口气。但也有人悄声议论,说人家傅姑娘姿仪过人,且神态极为自然,未必说的不是真话。
    隐素看向胡三,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世人以讹传讹,你未经证实也跟着人云亦云,你可知这等行为是什么?”
    “是什么?”胡三咧着嘴,下意识问道。
    “是造谣。”
    胡志安心一跳,连忙又替自己弟弟赔罪。
    隐素又道:“所以才要多读书,读书能让人晓通事理,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读书也能让人明辨是非,心清如镜义自见,不为流言随波流。”
    胡三没听懂,但却觉得她好厉害。
    傅小鱼头昂得更高,他也没听懂,可是他莫名觉得姐姐说的话特别有道理。然而当他听到姐姐说过些日子送他去学堂上学时,他是小脸一垮。
    “以后小鱼上了学,懂的肯定会比你多,你若是想赶上他,记得一定也要上学。”隐素对胡三说。
    胡三不想上学。
    胡志安心下一喜,为了让小弟上学,父亲和母亲不知使过多少法子都不见奏效。若是傅姑娘能说通小弟,那就是帮了他们胡家的大帮。
    他长相周正,又是腼腆的性子,越发觉得不敢看面前娇花貌美的少女。
    隐素忍着嫌弃,温柔地用帕子给傅小鱼擦脸。
    “你们现在还小,当街打架倒也没什么,若是以后长大了还要如此,那就是街痞无赖人人见之如见瘟神。倘若你们进了学,在学问中一较高下,以理为据往来争辩,那才是君子所为。想当街痞无赖还是君子,你们想好了吗?”
    傅小鱼觉得当着胡三的面,他也不能给认怂。
    他昂着头,大声道:“我想好了,我要上学!”
    胡三不甘示弱,“我也要上学!”
    胡志安大喜过望,感激地看着隐素。
    隐素在众人的注视中牵起自家弟弟的脏小手,往伯府的方向走去。
    “傅家这姑娘可了不得,那一通大道理说的像夫子一样。”
    “这么好的学问,怪不得德院那些人要请她回去。”
    “这傅家瞧着怎么不太简单。”
    直到隐素和傅小鱼姐弟俩走远,胡家的兄弟俩才离开。
    石板巷道,市井烟火,恰如旧时光里斑驳而生的一幅画。行人入了画,有人成了画中的景。那红衣墨发的少女,不知会惊艳多少人的梦。
    “姐,你看那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我觉得比那个戚二公子好看。”傅小鱼突然扯了扯隐素的衣服。
    隐素恨不得自己瞎了,这样就看不见花孔雀一样招摇的林清桥。
    谢弗原是背着他们的,听到动静慢慢转身。
    傅小鱼呆呆地看着,喃喃道:“姐,这个是不是人?怎么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他自小见惯了姑姑的美貌,原就比一般人对美色的承受力更大。若非绝色,他多半是不会太过注意。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什么活了这么大年纪,不就是一个八岁的小屁娃子,装什么老气横秋。
    这都迎面碰着了,隐素想装瞎是不可能的。反正今天她和谢弗说过话了,若是她的推断是真,该来的已经无法避免。
    她颇有几分罐子破摔,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只当是纯粹地欣赏美色。
    “傅姑娘可需要帮忙?”林清桥问。
    “多谢林公子好意,暂时不用。”
    “益之,你看看,我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非要留下来等一等,如今傅姑娘无事,你也该放心了。”
    隐素惊讶,连忙道谢。
    “傅姑娘多礼了,你我本是学院同窗,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谢弗竟然把她当同学!
    真不愧是崇学院之光,气度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可惜了。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还横着一个梦里的疯子,她很愿意和这样的人结交一份同窗之谊。
    “姐,姐。”傅小鱼扯着她的衣服,“娘不是说过了,不要一直盯着外面的男人看。”
    傅小鱼自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却不想林清桥和谢弗耳力都极佳,自是听到他对自己姐姐的叮嘱。
    林清桥摇着折扇,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傅小鱼还以为他们听不到,还在碎碎念。“娘说了,你又傻又好看,男人最爱骗你这样的姑娘…”
    隐素一把将他的嘴捂上,尴尬地笑着告辞。
    她的脸都被这臭小子给丢光了!
    第18章 相思病
    当天夜里她一直折腾,又是喝浓茶又是拉着小葱说话,生生熬到子时三刻,最后还是没能撑住,哈欠连天地睡过去。
    再次睁眼,看到的果然是令人胆战心惊的黑色帐顶,还有那个赤眉红目的疯子。
    疯子正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如狼隼如夜枭。薄唇抿成一片利刀,腥红如血仿佛能瞬间杀人于无形。
    四目相对,良久。
    “看来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疯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透骨生寒。
    三次了!
    前两次是这个疯子杀了她,后一次是疯子借着她的手杀了自己。无论是谁杀了谁,这个梦都没有因为他们的死而消散。
    她强忍着恐惧,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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