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程蔓一直都知道云省多野生菌,虽然来了后她才知道夏天才是野生菌大量生长的季节,但她心里仍对驻地后面的深山充满好奇。
    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陆平洲简单准备过后,带他进了一次山。
    虽然时节不对,但他们运气不错,第一次进山就找到了野菌子。而且之后每次进山,他们都能找到好东西,挖冬笋,捡板栗,回回空着筐出门,满着筐回来。
    不过这事限制也不少,现在实行的是集体制,偶尔进山弄点山货出来没什么,次数多了难免被诟病说是薅集体羊毛。
    陆父是驻地一把手,家里人在这方面更得注意。
    所以去过两三次后,他们就没进山了,改去周边闲逛。
    云省景点很多,洱海、古城、石林景区,还有版纳风景区,但驻地离这些景点都挺远的,而这年代的交通注定他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去旅游一趟。
    不过驻地附近有少民聚居,村寨建得很有特色。
    陆父所在的这支部队在当地驻扎二十余年,跟周围村民关系都不错,所以程蔓和陆平洲得以跟着去参观。
    除了参观少民聚居地,他们还去赶了集。
    这边赶集可比临江热闹多了,临江毕竟是省会,驻地周围村民虽然是农村户口,但跟偏远地区比起来算富裕的,交通便利,村民想买东西也方便点,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跨越两三个村湾去赶集。
    云省驻地这边则比较偏,多崇山峻岭,交通不便,赶集时十村八寨都来了,场面十分盛大。
    而且这边少民多,很多人穿着民族服饰过来,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少年们也更加俊朗,程蔓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因为看花了眼,程蔓手头比平时更松,一场集会逛下来,钱袋空不少,陆平洲陆平洋兄弟怀里则大包小包。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年初十吃过早饭,程蔓和陆平洲就准备回去了。
    从临江回来时两人就扛着大包小包,那会程蔓觉得这是因为他们给陆家人带了礼物,返程他们肯定带不了那么多东西,一个编织袋一个网兜再加个军用背包,绝对够了。
    直到开始收拾行李,程蔓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光赶集那天,她买的杂七杂八不怎么实用的东西就能装一个小包,更不用说他们进山弄了那么多山货回来,趁着年后天气好,李春华把这些全晒干了准备让他们带回去。
    除了这些,李春华还找人买了不少夏天摘了晒干的野山菌,而且她买的还是比较稀有的品种,如鸡枞、松茸、干巴菌等,装了足足两大包。
    所以他们返程时,带来的行李袋不但没少,手上还多了个装衣服的藤箱。
    陆父工作忙,没来送他们,李春华和陆平洋送他们到大院门口搭车。
    原本李春华怕他们拿不了那么多东西,想送他们去县里坐车,但被陆平洲拒绝了。
    驻地离县城有点挺远,光坐车就要近两个小时,每天往返班次也不多,上午下午各一趟来回。
    年二十九他们能搭上车回来,是公交公司考虑到过年驻地往返军人多,加了一趟班车。但现在年都要过完了,加的这趟车自然而然就取消了。
    他们又不是拿不了行李,没必要让李春华浪费大半天时间送人。
    而且李春华一个人带着陆平洋在县里,他都不一定能放心,说不定得留下来看着他们上车,耽误坐去市里的车。
    过去陆平洲在家里的形象,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跟他爸特别像,所以李春华在他面前一直有点拘谨,摆不出长辈的架子。
    虽然这次回来,他看着温和了很多,也会开玩笑了,但已经成习惯的相处模式很难改变,所以他说不用送,李春华就没有再坚持。
    陆平洋很失望,他想跟哥哥嫂子再多待一会。
    但他只是个孩子,左右不了大人的决定,只能仰着头问:“哥你们今年过年还回来吗?”
    “今年估计回不来。”陆平洲摇头。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平洲想他今年过年休了假,未来两三年可能都不好在过年休,便说:“过几年吧,等你上初中,我估计能回来。”
    陆平洋才八岁,去年九月份上的三年级,离上初中还有两年多,顿时垮了脸说:“好久,等我放暑假,可以去临江看你们吗?”
    “这两年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
    陆平洲想了想说:“等你高中毕业吧。”高中毕业就是大人了,可以一个人坐火车了。
    陆平洋刚准备哦一声,话没出口觉得不对啊,初中毕业才能升高中,那不是更久?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他哥,班车就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他哥跟嫂子拿起行李匆忙上车,他瞬间忘了要说的话,往前两步喊:“哥!”
    走到车厢中间,找到座位的陆平洲放下行李,拉开车窗说道:“我们走了,你们都回去吧。”又单独对陆平洋说,“好好读书,听爸跟你妈的话。”
    陆平洋撅起嘴巴:“知道了!”
    司机踩下油门,班车开动,陆平洲再次挥手,跟车外站着的两人说再见,直到他们身影缩小到看不见才关上车窗,将行李一件件塞到上面的行李架上。
    离别总会带来愁绪,哪怕陆平洲少小离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分别,平时也没表现出过想家,在这种时候也很难笑得出来。
    看着他不自觉蹙紧的眉毛,程蔓将手塞进他的手掌。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陆平洲低下头,看到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他唇角微微翘起,抬头看向程蔓:“怎么了?”
    程蔓直视着他的目光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陆平洲心绪波动,想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可车厢里除了他们,还有司机、售票员和几名士兵,他只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紧紧地握住她的右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有红包,明天见……
    第43章 谈高考
    云南纬度低, 四季气温变化不大,火车出了春城后,每过一天程蔓就得加一件衣服, 等到临江,身上再次裹成球。
    到家第一件事, 洗澡洗头洗衣服。
    都说是「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但哪怕是刚恢复前世记忆那会,程蔓对这句话感受也不深,毕竟她过了二十多年没有各种电器的生活, 早习惯了。
    可这次去云省用上热水器,回来却要烧水洗澡,程蔓感受到了落差, 她也想要热水器。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短时间内这是无法实现的,因为现在是票证时代,干啥都要票或者指标。
    陆平洲级别不够, 暂时弄不到指标。
    想用上热水器,至少得等到八十年代初, 到时候时常活跃了, 很多现在看难买到的东西都能用钱解决。
    而现在, 她要做的事是好好学习, 争取年底考上大学, 以后多挣钱。
    但在这之前, 程蔓打算先回娘家住一晚。
    这倒不是有什么习俗, 只是跟陆平洲结婚后, 程蔓就没在娘家住过。
    现在不比几十年后, 除了过年,假期都挺少的,中秋元旦都只有一天,国庆假期多点,有三天。
    但去年国庆情况特殊,因为伟人逝世,全军都处于戒备状态,陆平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这种情况下,程蔓不好单独回去住。
    这种时候,程蔓倒是怀念起了前世,虽然放假各种调,有时候看着好像有三天假,最后一算自己还多上了一天班。但假期长,时间也会灵活点,想回父母那里还是出去玩都方便。
    两人都休了二十天假,到今天还剩两天假期,到家洗头洗澡洗衣服,吃完中饭又去半天,吃饱喝足后两人就没耽搁时间,带上大老远扛回来的特产就出发了。
    今天是十四号,程树伟和程亮都上班了,程明去年九月上了育苗班,新学期十六号才上课,但他闲不住,吃完中午饭就出去疯了,家里就王秋梅一个人。
    夫妻俩到时,王秋梅正坐在院子里跟人聊天,手里拿着双没做好的布鞋,戴着顶针忙活着。
    前两年,王秋梅一年中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做鞋。
    这时候鞋卖得不便宜,皮鞋最便宜的是沪市皮鞋厂产的765皮鞋,在他们本地卖七块六毛五,进到临江要贵不少,接近十块钱一双。
    其他鞋也不便宜,一双回力篮球鞋要八、九块,便宜的篮网鞋也要两三块,至于电视剧里七十年代特别流行的解放鞋,也要七八块一双。
    最便宜的是布鞋,但商场供销社基本都不卖成品,只卖鞋底。
    换句话来说,这时候能从商店买到的鞋都不便宜,便宜的鞋商店不卖。
    而鞋又是消耗品,女人还好点,一双好鞋能穿两三年,男人在这方面不够仔细,有的甚至跟脚底长了刀子一样,三五个月就能穿坏一双好鞋。
    这种情况下,家里能挣钱的再多也不敢一直买成品鞋穿,再多钱也经不住造啊!
    所以这时候的女人,别的手艺能没有,鞋基本都会做。王秋梅做鞋的手艺,就是结婚后一点点练出来的。
    以前在国营饭店上班的时候,她都是晚上点着灯给家里男人孩子做鞋,但程家三个男人,脚底就是三对刀子,她做鞋的速度赶不上他们造的,常常得花钱情人帮忙。
    但闺女结婚后穿布鞋的次数少了,老大一家等同于半分家,王秋梅也懒得费心费力给他们做鞋,再等到程明上育苗班,她的时间渐渐空了下来。
    可王秋梅是个闲不住的,忙的时候觉得总不得空,真有空了又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偏偏他们家双职工多,糊纸盒那些零散活计街道根本不会安排给她,只能在家闲得发霉。直到去年年底,跟人聊天时别人说她做鞋手艺好,可以接点零散的活换点生活用品,反正只要不收钱就不算投机倒把。
    这事她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过去那些年里,程树伟没少趁着休息帮人干活贴补家里,因为大多数时候收的都是吃的用的,偶尔给钱都是背着人,所以没出过事。
    王秋梅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那次被人提醒后心思就活动开了。
    这几个月里,王秋梅接了不少做鞋的活,每次挣的不多,也就换个布头,或者一些米面粗粮。
    但自从把工作让给程蔓,王秋梅就没再挣过钱,虽然家里没人嫌她,可她想起以前拿工资的日子,心里总有些怀念。
    现在挣得虽然不多,但王秋梅干得非常起劲,机械厂一开工,她就接了两个活,又干了起来。
    不过挣钱再重要,也没有闺女在王秋梅心里重要,聊天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小夫妻进院,她先是一愣,然后绽开笑容,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问:“你们俩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去怎么样?坐车累不累?”
    程蔓哎呦一声说:“妈您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
    陆平洲则边推车进院边挨个回答丈母娘的问题:“回去还行,坐车挺累,我们今天早上到的,上午洗头洗澡,吃完饭就过来了。”
    两相对比,王秋梅再想闺女也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我问这么多是关心你们,再说平洲不回答得好好的吗?你怎么就回答不了啊?”
    程蔓:“……”
    训完闺女,王秋梅笑呵呵地看向女婿,见他推着的自行车龙头挂着一大袋东西,好奇问:“这是什么?”
    “我们带回来的一些野山菌,还有板栗和晒干的冬笋…………”陆平洲将车停到屋檐下,取下包裹说道,“板栗冬笋是蔓蔓进山亲自挖的捡的。”
    王秋梅接过包裹问:“过年你们还进山了?”
    程蔓跟着进屋说道:“去了几次,云省的山里东西真的好多,只是我们没进深山,能找到的有限。”
    “还好你们没进深山,多危险啊。”王秋梅说着将包裹放到饭桌上,找到线头一点点拆开。
    包裹里面还有好几个小包裹,都是用油纸装着的,最上面放着的是干鸡枞菌,一根一根非常完整。
    王秋梅在国营饭店干了十几年,不一定什么食材都见过,但眼力真不差,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问:“这也是你们在山里摘的?”
    程蔓没好意思往脸上贴金,说道:“这是鸡枞菌,夏天才有的,我们进山没找到,是走之前李姨找人买的,哦,李姨就是平洲继母。”
    王秋梅闻言若有所思,想问程蔓跟陆平洲父亲继母处得怎么样,又顾忌着他本人在,不好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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