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掌柜是真没想到林远秋能考中这次县试。
    不但如此,就是上回刚听说林远秋要去参加县试时,高掌柜心里都是极不认同的。
    孩子也才八岁,拢共学了没多久,哪里就到了能去考试的火候。
    依高掌柜的想法,怎么也得再学几年才合理。
    否则哪有考中的可能。
    也正因为觉得考中的希望不大,所以前几日的县试放榜,高掌柜并没怎么去上心。
    只听隔壁掌柜说这次横溪镇共有四人上榜,好像其中三人是长亭书院的学子,至于另外一个,一时也没听说是哪里的人。
    后来店里又有了旁的事,高掌柜一时忙碌,就忘记再继续打听了。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真该再上上心的,这样就不会错过这一大喜事了。
    要知道,高林两家可是儿女亲家,所以严格说来,这也算是他们高家的大喜事呢。
    高掌柜准备今日打烊后就去买只大烧鸡,再打上两壶老酒,晚饭全家人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结算好银子,林三柱没再多停留,与高掌柜约好明日去见夫子的时辰后,就告辞回家了。
    路过点心铺子时,林三柱进去买了两匣子糕饼,虽明日暂时还用不上拜师礼,可是上门拜访,总不好空着手去。
    今日回村的时间有些早,所以等林三柱到了林冬那里时,牛车上也只有两三个人在等着。
    而其中两个,正是自己的大堂哥和二堂哥。
    与两人打过招呼后,林三柱就坐到了牛车上,走了这么多路,他的脚早就酸的厉害了。
    今日送货,林三柱依旧和先前一样,是走路来的镇上,加之肩上还有大包袱背着,说不累那肯定是假的。
    林三柱也想好了,等下回再送货时,自己还是坐牛车来镇上吧。
    如今带字的绣品不但绣坊有的卖,连布庄上都有了好多,所以,就算被村里人知道他家在做绣品卖也没啥要紧的。
    另外就是,林三柱觉得,如果自家再想不出新品来的话,那么等到了今年年底,那绣品的契约说不定就不能再续签上了。
    就像最近几次,书肆里要的绣品量明显没以前那么多了,也是,如今带字的扇套荷包,还有笔袋啥的满大街都是,人家不一定非得到你家买啊。
    所以,等忙好儿子上私塾的事后,林三柱准备把心思全放到出新品上,毕竟这可是每月近五两银子收入的买卖,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
    说实话,林三柱对这门生意到底还能做多久,心里是完全没底的。
    现下他只期盼能再坚持的久一些,如今他家狗子才考过县试呢。
    最好老天保佑,能让生意支撑到狗子把秀才考下来。
    等有了秀才功名,不但家里田地都不用再交赋税,每个月还有衙门的银子米粮可领,届时哪里还用担心考试的花费啊。
    何况有这样的日子过着,就算狗子不想再去科举,他也心满意足了。
    就像林有志如今的日子,全家人住进镇里不说,来往村里坐的都是马车,虽是雇的,可那也得口袋有银子不是。
    林三柱心想,等狗子考上秀才后,自己过得肯定也是这般神仙日子吧?
    再想到日后肯定也不用腰酸腿疼的去种田了,林三柱就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打紧,却把同坐在牛车上的几个人给惊着了。
    特别是林全河和林全江,兄弟两人正纳闷堂弟为何坐上牛车后就一声不吭了呢。
    结果人家就突然笑出声了。
    等林三柱反应过来立马收住笑声时,林全河林全江,还有林冬和枉子大娘,四人已经不错眼的在盯着他瞧了。
    而此时的林全河,正想趁着林堂弟的这一笑,准备好好问上一问呢。
    他早就想知道二叔家到底在做啥买卖了,那大包小包的往镇上背,他可是看到过好几回了。
    就像今日,堂弟又是一个大包袱背出了村,当时要不是自己在牛车上,且车上还有这么多人坐着,林全河肯定会跳下牛车去看看包袱里有些啥的。
    他实在想不通,到底什么生意这么好做,好做到才过了个把时辰,就全都卖空了。
    还有,二叔家那几间新房子,怕也是做这生意挣来的银子盖的吧。
    想来这会儿堂弟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应该也是因为挣了银子,想想都开心吧?
    所以,做的到底是啥生意呢?
    只是,没等林全河出口相问,一旁的枉子大娘已先他一步开口了。
    枉子大娘笑道,“三柱啊,是不是挣到大银子啦,笑的这么开心。”
    “挣啥大银子啊,”林三柱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家中大侄子快娶媳妇了,心里实在高兴呗。”
    林远枫要成亲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听这话,林全河忍不住开口,“三柱,远枫要成亲了吗?我们怎么都没得到一点消息啊?”
    “是啊,我爹他们也都不知道呢。”林全江也跟着说道。
    兄弟俩话里话外都透着埋怨,意思也很明显,咱们两家虽分了家,可哪有二房要办喜事,却一点不知会长房一声的道理,爷奶不在了,可亲大伯还活着呢!
    枉子大娘有些后悔,好好的自己嘴巴那么空作啥。
    说来方才她问这句话,原本是想打着和林三柱唠唠家常,好拉进拉进两家关系的主意的,毕竟人家儿子念书这么厉害,自己早点与人搞好关系,日后说不定还能沾点光啥的。
    可这会儿倒好,她把人给拉到泥潭子里来了。
    若是被村里人知道,大贵家马上要娶孙媳妇,却没和大哥家说上一声,届时村里肯定说啥话的都有。
    而大家说的最多的,肯定是,“看吧看吧,孙子考中县试,眼里就没亲戚了。”
    目无尊长可不是个好名声,这样的话被人说的多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日后林远秋的考秀才。
    枉子大娘是越想越着急,生怕会被林三柱怪上。
    林三柱可没这么多纠结,对着满脸不悦的两个堂哥更是没觉一点难受,他笑着说道,“成亲大概率在腊月,具体哪一日还未定下,不过等挑好了日子,想来远枫肯定会第一时间报给大爷爷知道的。”
    腊月?
    这不是还有大半年吗?
    所以刚刚你笑得这么开心,真的就只因为侄子大半年后要娶媳妇?
    林全河突然语塞,不知接下来该说些啥。
    而那句“堂弟到底做啥生意”的问话,此刻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
    得知亲家大伯已给小孙子找好了私塾,老林头和吴氏都非常高兴。
    一起开心的,还有家里的其他人,可以说,自打林远秋考中了县试,家里人对他学业上的重视,比以往可提升了不少。
    特别是吴氏,虽知道自家小孙子被夫子拒绝的可能性不大,可她还是催着三个儿媳快些把小长衫赶制出来。
    这块青色的细棉料子,还是年前林远枫去给岳父家封年时,高家给的回礼。
    前几日吴氏特地从衣箱里找了出来,让冯氏给林远秋做两身衣服穿,算作给小孙子考中县试后的奖励。
    至于衣服的样式,当然是小长衫了。
    再过不了多久,她家小孙子就会去镇上私塾读书。先前吴氏就听老三说过镇上念书娃儿的穿着,无一例外,穿的都是长衫来着。
    所以,吴氏准备往后小孙子的衣裳,都得做成长衫样式的。
    今日吃晚饭时,老林头特地强调了往后不许再喊狗子的事。
    都要去镇上念书了,再狗子狗子叫,若是被私塾同窗学了去,那就有的烦了。
    林远秋很是激动。
    听到爷爷还说,“若是谁没做到,那么下次吃肉肯定没他的份。”
    且说这话时,还特地朝林远槐和林远柏看了又看。
    这让林远秋终于有了“狗子史”马上要成为历史的强烈错觉。
    结果还没来得及畅想,就听他奶开口说道,“狗子,明日见到夫子时,咱们不要害怕哈!”
    接着他娘又说道,“你奶说的对,到时狗子就把新夫子当成王夫子好了。”
    然后是大伯娘,“对对对,还是这个法子好,狗子,听你娘的准没错!”
    林远柏先是被一堆“狗子”惊的目瞪口呆,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奶和三婶婶,还有大伯娘,你们还在喊狗子狗子哩,哈哈哈哈,下次都没肉吃了。”
    林远秋:“……”
    他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
    等吃好晚饭回到了房里,冯氏忙问起自己最担心的事来,“相公,那私塾的夫子会用戒尺打手心吗?”
    刚刚当着婆婆的面冯氏可没敢问,不然婆婆准说她太宠孩子。
    林三柱摇头,他哪知道周秀才打不打人啊。
    不过这世上哪有不打学生的夫子呢,不说远的,就拿王夫子来说吧,看着斯斯文文的,可打起戒尺来,照样不含糊。
    想起儿子那次被打成馒头的手,林三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回来的太急了,刚才他就应该向高掌柜问问清楚,那周秀才凶不凶的。
    林三柱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去镇上念书的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也突然想起,狗子若是去镇上念学,那么往后他的吃住就都得在私塾里解决了。
    日后除了每月的旬假能回家一趟,其他时候,自己再想见到儿子,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样一想,林三柱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他家狗子还这么小,自己又不在身边,要是被同窗欺负了咋办?
    还有,那私塾也不知每顿的饭菜足不足,到底能不能让人吃饱啊。
    另外,宿舍那边的茅房应该不会离得很远吧?别到时大半夜上趟茅房,都得走出去老远。
    也不怪林三柱会想这么多,实在打从林远秋生下来到现在,就没离开他这个爹的身边过,所以,他能放心才怪呢。
    相比于林三柱的彻夜难眠,林远秋就要好上许多,毕竟真实的心理年龄摆在这里呢。
    除非别人不讲理强行动手,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了去。
    ……
    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林三柱就领着儿子往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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