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岳道往东北方向去便是京畿道。小夫妻别了小半年,尤里乌斯不好去扰了公务,加之庶务缠身,只得问了行程,带了亲女去迎。皇女同侧君刚出了汉岳道地界,才到三道交汇的淮阴城,便接了商队留的音信,去行馆见闺女。
    “娘亲!”小姑娘正是最亲父母的年纪,几个月不见亲娘,这下刚见着就扑了过来,“法兰切斯卡!”
    “你记得我啊,”法兰切斯卡当先一把抱了小姑娘起来玩抛高,“看来没白陪你玩。”
    可惜人类幼崽很快就被旁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忙去拽娘亲的衣襟,“娘亲娘亲,这个哥哥好看。”
    娘亲本来正在和爹爹互诉离别衷肠,不防被亲女拽了衣襟,只好顺着她手指看过去。
    正是站在三步之外的冯玉京。
    “见过郡主。”侧君微笑,伸出手去给小姑娘玩。
    她很像她娘亲,微微凹下额头的杏眼含了一汪清泉。她娘亲初见时也是这般,说着他好颜色。
    都过去十三年余了。
    “我的好娇儿,你也喜欢他?”却是爹爹先垮了脸,“他都可以做你爹了,叫叔伯。”
    “我已经有爹爹啦,这个哥哥给我做夫郎好不好?”小姑娘抓着侧君的手笑,“你真的好好看呀。”
    三人一下子僵直在原地,只有法兰切斯卡笑得开怀,“你怎么看上你娘的男人啊,当心你爹生气不要你啦。”妖精看热闹不嫌事大,还顺手把小姑娘塞进了冯玉京怀里。侧君没抱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时间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托住了人。
    安娜咯咯直笑,搂着侧君的脖子不松手,“你身上也好香,和娘亲是一样的味道!”
    同住一月余,自然用的同一熏香。
    皇女头疼,“安娜……你才几岁就要夫郎……他是娘亲的老师,你也该叫一声先生。”
    “郡主……臣已经是殿下的侧君了,郡主可以唤臣一声叔父。”玉京温声道,轻抚小姑娘的背脊,“臣也喜欢郡主。”
    “你喜欢我!”小姑娘抱着侧君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你来我们家住好不好?”
    法兰切斯卡已经笑得起不来了,只有娘亲和爹爹脸色不太好。
    “安娜,你不喜欢爹爹了?”尤里乌斯作势就要将亲女抱回来,“要和他住在一起可就没有爹爹了。”
    “尤里……你怎么还要抢安娜啊……”皇女无奈,“先生别惯着她,不用一直抱着,都快四岁了,哪还有要人一直抱着的道理。”
    小姑娘还想再挣扎一下,没想到这个漂亮哥哥很听娘亲的话,虽然嘴上说“小孩子粘人,殿下不用这么严格”,手上可是直接把她放了下来,一下子只能看见青年的衣摆和玉佩。
    雪白提花绫的衣摆轻轻一抓就皱了。
    “娘亲……”
    “不可以,要自己走路。”
    “爹爹……”
    “你这时候想起来了,先头还要和……和……和冯在一起,爹爹生气。”
    小姑娘没办法,只好自己站着,还不忘抓了侧君的衣摆,看得生父面色不虞,“你就这么喜欢他?爹爹我不好看么。”
    “爹爹也好看,就是……嗯……没有这个哥哥好看呀……而且爹爹有娘亲啦。”
    “他也是你娘的男人。”最后还是法兰切斯卡将小姑娘捞了过去,“你想怎么办?”他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这还算是你小爹呢,人的……唔唔唔!”他还没说完已经被皇女捂了嘴巴。
    “你乱教些什么!”原本法兰切斯卡是有远超人类的能力,可惜和皇女交换了血液,只有对她毫无办法,被捂着嘴挣不开,只能唔唔唔地去躲。“给我闭嘴!”
    这边皇女死死压着法兰切斯卡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那边冯玉京已经牵了安娜的手,对尤里乌斯微笑起来,“小郡主很乖,相公养得好。”
    侧君眼角有微微的细纹,只有笑时才会显露出来。
    “她不是郡主,也不做郡主。”尤里乌斯别开视线,“以后自然有你的儿女做郡主世子,瑶是少阳王,你是少阳王夫。”皇女为了保冯氏,也为压制四皇子造了势,冯氏子与少阳王一对璧人在民间早流传开了,他难免心下酸涩,“安娜不姓景。”
    “相公。”冯玉京将小女孩拢在怀里,“小郡主是殿下的长女,便不入宗室,日后也该封爵以保天家血脉。我是殿下的侧君,殿下的孩子我该尊称一声郡主,也该视如己出。”他没有名分,便不好称为郎君或者王夫之类,偏又育了少阳王长女,只好折中唤相公。
    “你要做我的爹爹?可是安娜已经有爹爹了。”
    “臣是郡主的叔父。”侧君为孩子理了理鬓发,“是郡主娘亲的夫侍。”女孩的眼睛清澈透亮,与十数年前那个抱着桃花跌在他怀里的姑娘一模一样。
    若是他也能有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冯玉京不禁悄然抬眼去看皇女。妻君正和法兰切斯卡玩笑,红衣飞扬,艳妆只更添上她几分气色。她生下安娜的时候已是九死一生,如何再承受第二次分娩之痛。
    就像小姑娘的名字,兼具了“碎枷者”与“复活”之意。
    “你大度。”尤里乌斯忍不住摆了脸色,“你怎么会不生气,我不相信。瑶和你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怎么能忍住成婚三年都不碰她,那时候你都二十了吧,你看她的时候明明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却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圣人……虚伪。”
    “……我年纪长,总该照顾殿下的,也该照顾公子些。”侧君苦笑,“她是我的妻君。”
    曾经并不是没有所求。
    尚主的荣耀足以给出身不好的少年人一笔虚荣,更何况还是女皇属意的储君。
    只是做了她几年老师,等她长大了,真到了成婚时候,却只怕惹了她哪里不好。
    “叔父,你别难过呀,”安娜在侧君脸上吧唧了一口,“安娜给你笑一个好不好?唔……但是娘亲不能和你走。”
    少阳王是不能进京的,原本也到这里就该分手了。
    “臣不会带走郡主娘亲的。”太子太师又将小姑娘在怀里抱得更紧了几分,“臣在京师等着郡主来玩。等郡主大些了,臣教郡主诗赋乐律好不好?”
    “好!娘亲说,她是一个叫做‘先生’的人教的,还说那个‘先生’独一无二,是最好的,你能比那个‘先生’好吗?”
    侧君微微睁大眼睛,怔忪了一瞬才柔声微笑道,“那个‘先生’只教诸子百家,没教过诗词歌赋,臣也不知道。”
    皇女和法兰切斯卡闹了一处总算是结了,这才来拉了拉尤里,“怎么了,你怎么还难过了?”
    “我生气啊,你就算了,怎么安娜也这么喜欢冯。”青年嗔道,“他……他长得好看,那我也还可以的吧!”
    “傻瓜,你和先生置气做什么。”皇女没办法,略微踮脚去摸恋人头顶的翘发,“我哪有嫌弃你不好看。”她微微偏头笑,手沿着发际下滑,便在耳尖上捏了捏。他是大秦人,男子以多佩首饰为美,连耳骨也穿了洞,戴着繁复的耳骨饰,一捏便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带着耳尖热热的。皇女附在他耳畔轻声笑,“不喜欢你还生安娜做什么。”
    青年被她忽而不着调的言语激得脸红,撇开了视线,却忍不住去看少女轻灵的眼光,“那不是……不是……都怀上了……”皇室重子嗣,更不提楚皇室子嗣不多,她重视子嗣,也不奇怪……
    “是是是……我们尤里乌斯公子身子好,一次就怀上了。”皇女着意逗他,故意阴阳怪气地揶揄他,“旁的人都比不得。”青年脸色红得透亮,又没法子阻住皇女,只有背过身去。
    “尤里……好哥哥……”少女跳着绕去他身前,“好哥哥看看我好不好?哎呀……”她索性抱起恋人的脖子,“好啦……是因为喜欢你才决定生下来的呀……”
    说来也怪,那时候不知怎么才私会了一次就有了,这几年日日腻在一处,这么几年竟再没有过。初时还觉庆幸,久了也开始疑惑起来。
    “那……那你回京……还不是也要和冯住一起……”青年抬眼去看不远处和女儿叙话的侧君,他早避过了视线去。
    “嗯,我喜欢先生呀。但是等事情定了,我也要和你时常在一处的。好哥哥……等等我好不好。”
    “……好。”青年的眼睛有些下垂,狗狗一般,琥珀色的眼珠泛出温润的光泽,“我等你。我不用什么名分,但是……”
    “但是,总是要在一处,是不是?”皇女笑,在恋人脸颊轻轻一啄,“总是要将阻碍都安然排除才可以,我想让安娜过得好些……总不好一直这样东躲西藏的,以后若真到了寻郎君的年纪可怎么好呢,便是近的,也该延请西席,予她开蒙了才好。”
    “他说……要安娜去京里,他来教。”尤里指了指不远处的侧君,“安娜是不能的吧……”冯玉京是太子恩师,又是少年登科的才子,他还不至于连这个也要为了那点不忿而否了去。
    “先生愿意教自然是最好的,但安娜怕是不能去京里……我怕老四和……陛下。安娜毕竟……是私生子。”哪怕她出生在重华宫里,终究生父没名没分,又没入玉牒,只怕被人拿了把柄。
    上一辈的事情,总还是不愿意牵连到幼子身上。
    “我给她请西席?”青年笑,“安娜不做宗室,能识文断字就足够了,学不了你那许多。”
    “谁说不做宗室就不学啊……六艺八雅姑且不论,若要承了你的生意,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九章算术哪样用不上的,不过是她还小,可以慢慢来罢了,你我还在她是怎样都好,等你我不在了她总要有傍身之物……这么一看还不如做宗室,公主郡主的,还有府邸俸禄。”
    “不是说好了不姓景……”尤里轻声嗔道,“那我们先请人给她开蒙?冯那样的可不好找啊……我选好了你过目好不好,我看不出他们水平的。”
    青年人棕榈色的卷发蓬松地落在脸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搔起肌肤。皇女笑,只见着一双琥珀色的透亮眼珠弯了眉眼,在视线里放大了,又叫长而卷曲的睫毛盖住。
    是青年落下的一个轻吻。
    “陛下,到北苑了。”
    女帝经这一唤才自浅眠中醒过来。车中内饰精细华丽得很,没得晃人眼睛,教人烦躁。
    “车不停,先送侧君回宫。”皇帝冷声吩咐道,“侧君如今受不得颠簸。”
    “诺。”长宁在外应道,很快车又开始咕噜咕噜地走起来,想是往蓬山宫去了。
    宫里甬道其实并不算宽敞,御辇压过去便几乎占满了宫道。来往的宫人只有在道旁侧身垂首,叉手静候宫车驶过。
    七月间的风带了几丝凉意,略略扫进车帘还有京城里特有的干爽,吹得人清醒。
    蓬山宫是西宫第一,院落较剩下的西边五宫也要稍大些。虽则没有西宫第二的瀛海宫那般胜景,却也显得广大空明,翠色掩映。
    宫车驶到门口,早有内宫里的小黄门得了信,一时间又是启开后门又是抬送担架,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侧君送进内殿去。
    “陛下?”长宁轻声唤道,皇帝一直纹丝不动,只坐在车里看黄门们挪动侧君。
    大约是掀了车帘的缘故,日头似有些烈了。皇帝抬手撑住额头,手掌便在眉眼间落下一道阴影,“直接去……”她似是思索了片刻,“去林少使处。”
    长宁猜想皇帝大约是一时没想起来林少使住在何处才顿了这么一下的。毕竟林少使虽生得好,但不知何故一直不得圣人青眼。同住的李常侍姿色平平性情也没趣儿的尚且伺候过一次,林少使却始终没得过皇帝传召。
    不过她是御前的老人了,师傅贝紫都退去掖庭宫奉养天年了,她自然不会将这猜测露在面上,依旧只是走在御辇一侧,候着皇帝吩咐。
    待銮驾停到了明霞宫门口,想来林户琦是早得了宫人通报消息,已候在了那里。盛装丽服,一身浅海棠红落金线妆花的直身袍子,尖尖的朝天摆随着下拜的动作盈盈翘起,更衬得腰细身长,一副好颜色。
    车帘半撩,从里头便伸出来一只柔荑,一只宽大的羊脂白玉镯在腕子上荡荡悠悠,指尖轻轻摇晃几下,便有长宁会了意退下一边去。
    这年轻宫侍机敏,见长宁退了,赶忙疾步迎上去,以小臂扶上皇帝的手,另一手撩了车帘,接了皇帝下车,“陛下当心。”
    一把含水流蜜的嗓音,倒比戏台子上唱杨贵妃的更婉转几分。
    皇帝抬眼,近看这人的美貌越发显出妖冶来:黑发盘作几股辫子,绕着美人尖束进冠子里,却留了马尾散在背后,作少年垂髫;一双狭长上翘的狐狸眼睛似睁似闭,眼尾微红,颇含几分春情;挺直的鼻梁下配了一线薄而柔软上翘的天生笑面,艳若涂朱,又平添上几分艳丽。好一个狐狸似的玉面郎君!
    先头她还同和春说这林少使不如侧君年轻时候,如此近看起来,虽不如崔纯如那几分端正清凌的风骚,倒是别有一番娇媚之态。也难怪同为男子的和春见了也钦佩。
    长宁在一旁见了,面含微笑低下头去。
    皇帝不觉含了笑,扶了纱罗的广袖,手指不禁得在外袍上轻轻一捻,这年轻宫侍的尺骨便略略浮上掌心,露出袖口下一只水苍玉的竹节镯子,日头底下透出青白的暖光,触手生温。
    倒是十分有心。
    “日头晒着,候着来做什么。”女帝笑道,身边儿宫侍立刻撑了华盖伞来遮阳,后头一溜的随行宫人均缓步动起来,跟着圣驾往宫苑里去。
    明霞宫没有主位,便是以林户琦位分高些,住了东配殿,西配殿住着李清风。此时那娇娇柔柔的少年人隔着窗棂见着圣驾,不免盯着挪不开视线。
    皇帝自那夜后再也没将他想起来过,也不知是不是身边那个西人近侍说了什么。
    妒乃宫侍大忌。
    “郎君您倒是去争一争。”小侍颇有些急躁,“眼看着避暑回来侧君是侍不了寝了,两位少君那里您也多去走走。”
    “要你多嘴!”常侍露出与柔弱外表不符的怒容来,“我不知道么?那煜少君眼里哪有旁人,沉少君看着好说话,也是个冷心冷情的,哪有什么真能提携之人。”
    倒是侍寝那一夜那个中官提了一句点醒了他:子嗣全在陛下一念之间,不能寄望以子固宠。若想要恩宠不衰,还是得多见着天颜才是。
    只是天子……他抬眼看东配殿去,听不着什么声儿,但想来也该是浓情蜜意的吧。
    只是事并不全如李常侍所想。
    皇帝半倚在罗汉床上,林户琦端了个小杌子坐在皇帝肘边三寸,一粒粒剥了葡萄喂给皇帝。
    他指甲修得离指尖半寸,染了蔻丹,却不若寻常人一般染得鲜红艳丽,只染做淡淡的海棠红,在葡萄汁水浸润下剔透淋漓,玉雕粉砌,胭脂色浓,倒比果子更诱人些。
    “陛下请用。”他话不算多,只是每每抬眼时眼角眉梢性能染上几分笑意,酥媚入骨,悠悠地荡人心旌。
    哎呀,皇帝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若崔简年轻时也能有这般会展露风情,怕不是她真能心软几分。
    侧君可比眼前这位颜色更盛几分。
    郎君轻轻眨眼,那卷翘的睫毛便扫过眼角那点子胭脂,愈加显得色比春晓来,“陛下是怕这葡萄酸么,如此,臣侍先替陛下试一试吧。”他本天生笑面,真勾了唇作媚态时又越发地露出那含着秋波春水的笑意来。
    只见郎君捻了那颗晶莹的葡萄,几丝汁水顺着指骨蜿蜒淌下。指尖将果子揉得软糯黏腻,檀口微张,舌尖卷了些口脂探出深穴,轻轻一蹭,便让早软烂的果子滚了进去。末了,还没忘记舔舐指上汁水,飞起那双狐狸眼皮笑着看皇帝。
    当得起一声媚骨天成。
    “你剥了一处,却自己吃了,朕可要用什么?”皇帝看得饶有兴趣,一脸无赖的笑,直勾了他下巴起来。少年人的肌肤薄如甜白釉,却有着羊脂玉一般的温润与凝脂似的柔滑,“连手也脏了去。”
    “臣侍怕酸着陛下,这才先试一试。”他也不如寻常侍子般胆怯,仍旧是勾着唇笑,甚至还微微抬了下颌,由着皇帝的拇指在他唇上滚压揉捻。
    那点子口脂自然也早蹭到了女帝指腹上。玫瑰花汁子淘澄的胭脂,还怪香的。
    “你却说,这葡萄是酸是甜?”上贡的葡萄哪有酸的,拿冰镇了存起来,吃时还更多几分清甘。
    少年郎君故意弯了眼睛,颊边眼角的飞霞便越发盛了,混杂几分水光,拖出如丝媚眼,“自然是……”他的舌尖轻轻刮过女帝指上螺纹,蹭得人心下酥倒,“甜的呀……”
    “你说甜便甜的?总要朕看看你有无虚言。”皇帝微笑,身子仍旧倚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只将那拇指挤进少年人口中去,压了他贝齿,直去戏弄那不安分的舌尖。
    他不敢锁牙关,只有张着口,任由葡萄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下颌流下,发出轻微的喘气声。
    这次间里的帐子都还挂着,窗子也并没关严实,他倒不怕外头人听见。
    鸟行熏炉里透出几缕青烟,茫茫地遮蔽了床下人的身形,只留下一室的花香。
    连熏香都是这般温软甜腻。皇帝笑,一下拽了少年下巴起来。他本被弄得身上如火烧火燎,直将胸脯往罗汉床沿上乱蹭,这下骤然被拽了起来,只有软塌塌地倒在皇帝怀里,自然那下颌也只能送到了女帝唇边。
    女帝这才撤了拇指,压在他早被蹭花的下唇上,俯身含了上去。
    是甜。
    清冽甘香,还有几分冰镇过后的凉意,在少年人口中化开了,酿成了醇厚浓郁的酒香,醉人心魄。
    “你倒是个知情识趣的。”过了好半刻,皇帝才放开了少年人,只一手揽着他的腰滚在床里。
    年轻宫侍犹自呼吸不匀,微张着口轻声笑道,“臣侍不敢居功,都是陛下调教得好。”
    他身量颇长,实在比皇帝还高些,这下头教皇帝搂在怀里,脚便只有顺着罗汉床落下去,悠悠荡在半空,那朱红的方舄更是在脚尖上摇摇晃晃,不多时便掉在地板上,露出里头裹着罗袜的脚来。
    时人好服裙。男子衣袍虽沿袭了前朝制式通裁为主,里头却逐渐将旋子越加越长,直赶上了女子下裙,乃至还要在裙摆处镶边圈金,甚至还有妆花刺绣的,繁复多样,尽态极妍。
    身下这人也是一般,脚踝晃动间便露出里头妃红的裙摆来,还滚了一道金边,裙褶荡开,倒叫人想探了进去,看看这少年人底下是否还着了同样华美的胫衣。
    “伶牙俐齿的,也不知是跟哪儿学了来。”皇帝轻笑,“林编修可不是这般。”
    “自然是陛下调教有方。”他轻笑,蛇一般收了双脚缠上来,在女子怀里蠕动着探出头,“人都是陛下的了。”
    不知不觉间少年人的手已经箍在了皇帝腰上,眼尾那点艳丽的银朱色便显得越发浓郁,盈盈地快要溢出眼角。他主动将唇埋在女子颈窝里,深深浅浅落下吻来。
    “朕才见你几回,教你什么了。”女帝见他识趣,也不去管什么规矩,只在少年人侧腰上掐了一把,“嗯?欺君可是大罪。”说罢仍觉不尽兴,“啪”地在臀上拍下一掌。
    “唔……!”少年拉长了颈子,下巴仰起来,“陛下……得见天颜,臣侍敬畏,便学来伺候陛下……”
    这是什么话。
    皇帝不满意,手上力道更重了些,“朕罚你再想一次。”
    “啊……”他有意拉长了尾音,颤颤地呻吟出来,“臣侍偷偷寻了尚寝局公公学些伺候陛下的法子。”
    皇帝的衣领教他拱得散开了些,这几下那点越发急促的气息便毫无顾忌地落在皇帝颈窝里。
    “你就没想过朕不召你?”女帝不再打了,纤长的手指却抓弄起他的臀肉来。方才被拍得通红的臀此刻最是敏感,被皇帝揉圆捏扁的,只有酥酥麻麻的痒意一路挠到前头,直抓心窝。
    “嗯……唔……臣侍学好伺候陛下的法子,总有陛下想起来的一日……”少年人已经按捺不住地耸动起腰来,“陛下……”
    今日来寻他确是没错的。
    “朕身边何曾缺了美少年,你倒对这副皮囊颇有信心。”皇帝笑,一只手自侧摆伸进林户琦衣内,没两下便解了扣襻系带,落下里头中绔,手故意在少年人腿间磨来磨去。
    “陛下就缺着臣侍这般呢……”他倒无所谓惹了雷霆之怒,“煜少君高华端正,沉少君同谢长使又年纪轻了些,娇养得多了,只怕陛下房中不能尽兴……臣侍只好剑走偏锋,求陛下宠爱……”少年人呼吸越发地急了,喘息声直要透着软烟罗糊的窗子到外头去。
    “谁准你议论高位侍君的房中事了?”皇帝佯怒,更重地拍在他臀上,激得少年人一张颈子,腰肢猛地前顶了一下。
    竟是丢了。
    “哈啊……啊……陛下……”林户琦正陷在余韵里,四肢瘫软,只有落在皇帝怀里,“臣侍不过是……胡乱猜……”
    倒确实不错。崇光那小祖宗是个喂不饱的,开荤日子久了晓得其中关窍了,恨不得日日都贴着要,偏又性子急,每每折腾得自个儿起不来了才肯罢休;希形和春年纪轻不经事,又是园子里侍寝,事事都需皇帝亲自指导,难免不甚尽兴;至于法兰切斯卡……他太行了反而皇帝自己有点受不住,那一夜之后再不敢叫他来的。
    倒是这林少使,颇有几分风情,晓得人事。
    “哧……”皇帝笑得轻蔑,“擅自揣度朕的心思,又口无遮拦议论高位侍君,九条命也不够你的。”她虽是如此说,面上却是一径地俯下去吻怀里少年。他方十八九岁年纪,其实与崇光相仿,却很懂得了逢迎。
    想来不是那等娇宠大的。
    “臣侍便有十条命,也都要献给陛下的……”少年人黏黏糊糊地回应着吻,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只有在皇帝背上毫无章法地磨蹭。
    待他回过神来,早不知什么时候被带到了里间卧榻上。外头的直身、里头的衬袍已全不见了,只有一件可怜巴巴的中衣还挂在身上,刚好在他被皇帝打得红肿的臀上磨蹭。皇帝却仍旧整整齐齐,坐在榻上看着他笑。
    “陛下……”他微微羞赧起来,只往皇帝怀里钻。
    “怎么,现下晓得怕了?”皇帝笑,托了他臀起来,只一径地揉捏,任由那点软肉在指缝里变形。
    “有陛下臣侍哪有好怕的。”少年人撑着笑,“臣侍只管伺候陛下高兴。”
    “净说漂亮话。”女帝笑得无赖,一口啮咬起少年人耳尖来,趁人不备一把拔了束头发的玉簪。少年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顿时披散下来,衬出流畅的背脊线。
    这簪头雕琢成云间青鸟样式,青鸟还衔着几粒错落有致的珍珠坠儿,走起路来略微摇动,很有些少年人的俏皮灵动。
    皇帝一时兴起,想起从前南风馆里的把戏,将那簪首送进了少年人后穴。
    肩上的手骤然抓紧了。
    “唔……陛下……”他的喘息声又起伏起来,伴着后头清液渐渐濡出,不由自主地挪起臀来。
    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头扎他。
    那青鸟的尖喙在软壁上轻轻刮蹭,底下的珠子便也毫不怜惜地压过少年人娇嫩的穴口。皇帝一边安抚似的吻他颈子锁骨,一边眼神落到他脚上——脚趾已尽蜷起来了。
    “哈啊……嗯……前面,陛下……前面……”林户琦的狐狸眼睛迷离地半闭起来,檀口中漏出娇吟,听得皇帝心动意动的。
    少年人前头又立起来了。没个遮拦,便就那么直挺挺地戳在那,时不时还会蹭在皇帝衫子上。
    女帝微微皱眉,转而便娇笑一声,随意抓了少年人身下的汗巾子来,一手在那后头进进出出,时不时捣弄拧扭一番,另一手拿汗巾子包着前头,让蕈头在巾子里顶弄磨蹭。
    他前后都受着,自然早爽得不知今夕何夕,只有死死抱着皇帝肩头,一时也忘了礼数规矩,只动情地啃在皇帝颈子上,口中不住呜呜咽咽,不多时便泄了身,脱力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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