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疑惑,又见着雨势越来越大,便喊了林冲赶车送他去,然后再绕道去灶神庙里。
    这几日灶神庙里的几个老乞丐都接二连三走?了,留下那?帮年轻娃儿心情也不?好,小乞丐也不?常过来,所以周梨便叫林冲去送。
    又说林冲赶车追上柳相惜,喊来他上来,一路送去当铺里,便去灶神庙,只?留了话?,叫白亦初等晚些,自?己到时候来接他。
    而这柳相惜见了白亦初,只?简单寒暄过后,便同他说道:“我今日出?了一趟门,听着几个十方州口音的人,要在放榜那?日撒钱。”
    放榜的时候,那?些个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欢喜,撒钱的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在自?家的门前。
    而这些人却是要在榜下。
    今年还不?比往年,考生这样多,进考场排队那?日大家已经看过大世面了。只?怕放榜那?日更是夸张,更何况那?时候也不?似进考场一般规规矩矩的排队。
    若有人撒钱,那?是万万使不?得的。这样一来,大家去哄抢银钱,弯腰捡起的人,少不?得是要被推到,极其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因此白亦初和宋晚亭听得这话?,也是皱起眉头?来,“可是认出?了样貌?”
    柳相惜也是个办事?妥当的,只?马上从袖子里拿出?几个画卷来,“回了去,我立马就把他们的样貌给描了出?来。”又说自?己没有直接去报官,只?因那?几个人提了一句,若是白亦初没得榜首,还要不?要继续冠他的名字撒。
    而且还相当聪明,打算这几日就寻迹本地的人来帮忙撒铜板。
    正是这样,他才十分关忧此事?,不?然他自?来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心里一直挂记着周梨,当然是巴不?得白亦初榜上有名出?息。
    但?是没想到,竟然是有人要害白亦初,还要垫上无?辜人的性命。
    这是要将白亦初给从榜上拉下来啊!试想若是真?有人当场撒钱,还自?称是周家找来的,那?到时候出?了人命,只?怕还不?止一条,全都要叫周家和白亦初背。
    周家难逃一劫不?说,白亦初这榜上的名字,怕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白亦初一听的这话?,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当即朝柳相惜作揖拜谢,便要拿这几个人的画卷去报官。
    柳相惜见此,“我同你一并去,还能做个认证。”
    他这样相帮,白亦初心中深受感动,却不?知柳相惜打的却是他那?媳妇的主意。
    也好在等了没多久,林冲就来了,一行人直接去了衙门里。
    但?也不?敢叫家里知道,只?叮嘱着林冲帮忙瞒着。
    晚上回去周梨问起柳相惜找他何事?,白亦初也只?扯着谎,说是卷子的问题。
    周梨也没多疑。
    哪里晓得第?二天中午,周梨一向最熟悉的那?个小乞丐萝卜崽就找来了,“阿梨姐,今儿有几个十方州人来找,给我们哥几个体面衣裳 ,叫我们放榜那?日去人堆里撒钱去,就喊着说是白公子和你的
    意思。”
    只?不?过他觉得不?对劲,且不?说这样容易出?现踩踏事?件,真?有这样的好事?,周梨都会直接找自?己,或是阿平哥那?边帮忙,怎么?可能找几个十方州人来呢?
    于是觉得不?对劲,嘴上应着,喊了人跟着那?几个十方州的人,自?己则跑来同周梨说。
    这就是害人性命,害的还不?止是自?家,还不?晓得那?日多少无?辜人呢!如此事?关性命,周梨也等不?得白亦初回来,直接就领了萝卜崽去衙门里报官。
    不?想接这案子的,竟吴同知,听闻后急忙拿出?昨晚白亦初和柳相惜拿来的几个画卷同萝卜崽辨认,“可是这几个人?”
    萝卜崽一看衙门里有他们的画卷,顿时震惊起来:“莫不?是惯犯?就他们几个,我不?放心,喊了人跟在他们身后,自?己跑来问阿梨姐。”
    吴同知却是哈哈笑起来,笑完了才同周梨说,“你两个着实是胡闹得很,但?凡在家里商量好了,就能直接将这几个混账给绑来。”
    周梨不?解,不?过看着这画卷上的画风,略有些熟悉的样子,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在何处看到过。
    却听得吴同知说起昨晚白亦初和柳相惜来报案的事?情。
    周梨不?免是有些吃惊,也难怪自?己看着那?画卷熟悉,今儿白亦初又说有事?要出?去,只?怕就是访这几个人。
    当下吴同知那?边也是知会了下头?的衙役,只?打发了两个班的人,跟着萝卜崽去拿人。
    又将此事?和陈大人那?头?给禀了去。
    也是巧,白亦初和那?柳相惜两个刚暗自?访到这几个十方州人的下落,正要去动手,不?想衙门里的人也来了。
    看到萝卜崽,白亦初只?觉得疑惑不?已,忙朝他问:“你如何在这里?这些衙役又是怎么?回事??”
    萝卜崽方又与?他说,这些人找到自?己和几个兄弟,要帮忙代托撒钱,自?己觉得奇怪,就去找了周梨。
    白亦初和柳相惜这里一听,一时担心起来,“如此说来,阿梨是晓得了?”
    “阿梨姐就在衙门里等着呢!”萝卜崽说着,又怪白亦初:“阿初哥你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情,竟将阿梨姐瞒着,你回去仔细你的皮吧。”
    周梨倒是不?会扒他皮,但?必然是要被说一顿,逃不?得了。白亦初只?苦笑,但?也没忘记萝卜崽这次帮了大忙,只?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次你得了大功劳,回头?找你阿梨姐要好处去。”
    萝卜崽却道:“你也欠了我们人情呢,你怎不?给我们好处?”
    白亦初只?展开双臂,露出?那?清风两袖,“我一个赘婿,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能给你什么?好处?即便红口白牙许诺了,你怕又不?信。”
    第58章
    于是得了萝卜崽几个兄弟的鄙夷眼神, 萝卜崽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阿初哥你也别拿这赘婿做挡箭牌,到底是你自己不努力。”说罢,只瞥了他身后一般高大, 却?看起来比他单薄许多的柳相惜:“你看人家柳公子,考试前还去阿梨姐的店里?做账房,你自己不努力, 连分私房钱都不会赚,怎还一副得意样子?”
    这话不免是叫白亦初身后的柳相惜忍不住低笑起来。
    白亦初瞪了萝卜崽一眼,听得柳相惜的笑声,也是回?头?看朝他,“你这样努力作甚?你又不缺吃少穿的。”
    柳相惜自然是不会同他说,自己跑去云记做账房,打的是什么主意。只露出个姑且算得上憨厚的笑容, “那不是在院子里闷坏了么?出去又没什么朋友, 倒不如?去那铺子里?做个账房,还能同人打交道。”
    这说法好像也是无懈可击的。
    眼见着衙门里?的人将那几个十?方州的人带走,白亦初他们这里?也一起跟着去衙门里?。
    吴同知那里?也是连夜审了这几个人,都是不禁吓的,不过才搬了夹子上来,就给他们吓得不轻,那胆子小的见着同伴被夹了手指, 哭天喊地好似那屠宰场里?被宰的猪一般惨叫, 只瑟瑟发抖,一面磕着头?求饶:“青天大老爷,我招, 我什么都招!”
    他那同伴虽是有心阻止,奈何这会儿都疼得死去活来, 如?何阻拦?
    只能眼睁睁见这人给招了去。
    其实早听说这些人的十?方州的,白亦初下?意识就想到了那林清羽。加上那宋晚亭和林清羽从前被合称为清风双杰,算是熟悉的。
    只说这林清羽虽是一心读那圣贤书,并没有个钻营之心,但?他林家发家发迹走的其实并不是正道,所以那家里?头?,难免是有几个遗传了祖上的歪风邪门来。
    早前就有林家的仆人自作主张,险些害了林清羽。
    果不其然,这会儿一审,便?问了出来。
    几人的确是受了林家人的托付,还是这林清羽的小叔林三爷。
    这林三爷自来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子弟,正道的事情一概不沾,那歪门邪道的事情,却?是染了个遍儿。
    如?今他听得白亦初一个乡下?来的赘婿和自家的天之骄子侄儿一争这榜首,自然是不悦。
    心道白亦初算得个什么玩意儿?就自作聪明地想了这个法子,不但?是要毁掉白亦初,也要毁了周家去。
    这样的招式,起先?他在生意上,也用来害过对家,使得人家那才开张就火爆的店子,就这样在他的暗算下?出了人命。
    只是到此前,大家都当是那意外,所以店家没法子只关了门赔钱,自己还蹲了大狱。
    哪里?晓得这会儿审这几个十?方州的人,竟然是连带着这桩案子也给审问了出来,倒是还了店家一个清白之身。
    可怜人已经在大牢里?白白蹲了个三五年,妻离子散。
    又说吴同知连夜熬审这桩案子,一来是事关科举,二?来又晓得陈大人和这公孙大人不知是为何,总是对周家的事情十?分上心。
    当初这周家倒是把自己一个儿子送了进去,但?他倒是没记在心上,反正儿子多,又只是一个庶子罢了。
    犯不着和他们计较这些。
    后来又听得他一个小妾所言,说是周家奇怪得很,和他们交好的官员,一个个都是那芝麻开花节节高,扶摇直上去了。
    那公孙曜如?此,陈通判也是成?了这芦州的知府。
    所以对于这桩事关周家的案子,也是十?分尽心尽力,不想竟然意外得了一桩冤案,给人还了清白不说,这也是要写到自己功绩簿上的,那到时候往上升迁,这功绩簿上也好看了许多。
    果然,周家的事情办公正了,真是有好运气啊。
    于是既不困了,也不着急回?家找美?妾了,只高高兴兴熬夜将这桩案子安排,当晚就找了可信的衙役来,只拿了自己这里?盖了衙门大红章子的信,叮嘱他们天亮以后就务必快马加鞭赶往十?方州,快快同那边的衙门交涉,把这林家三爷给拿下?来。
    又想林家虽是十?方州第一富贾之家,那十?方州衙门向来有银钱紧张,如?今得了这桩案子,正好理?所应当罚林家不少银子充公,美?得很。
    那十?方州衙门就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了。
    一时心里?美?滋滋的,看着周梨白亦初都是十?分的亲切,本想学着陈大人说,叫他们常去家里?走动。
    不过转头?一想,自己家里?都是些妾室庶人,好像去了也没什么家眷招待他们,于是也就说了几句客气话。
    这半宿也不白忙活,周梨他们一行人从衙门里?出来,想着大家因?这桩案子,连个晚饭都没吃,当下?便?和白亦初商议,于是邀着柳相惜和萝卜崽他们一众人去家里?吃饭,权当是夜宵了。
    那头?林冲早就麻利地跑回?去,只喊他女人何娘子和金桂兰那里?准备了饭菜。
    这厢一行人到周家这边,只将饭菜都给搬到了铺子这边来,摆了一个大桌子,大家一起吃饭,桌上自是少不得讨论这桩案子的。
    周秀珠和元氏忧心周梨和白亦初,也是没睡,因?实在担心,这会儿也是到这来听他们说个始末脉络。
    得晓得人都被查了,那元氏万分庆幸,少不得同从前一般
    说,“必然是老爷夫人在底下?保佑的,等?到这过几天十?月初一烧寒衣,多给老爷和夫人烧些银钱,再置办几个丫鬟小厮一起烧下?去。”
    周秀珠连忙附和,“该是这样的。”又说自己那头?,也买些大房大屋烧去给爹娘住。
    周梨在一头?听了,忍不住和白亦初交头?接耳地说,“这些东西真要能叫我爹娘收到,怕是他们都不乐意去投胎转世了,只在下?头?享福,做万世的老爷夫人了。”
    白亦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竟然认真地同周梨说:“若真这样有用,我倒该提前给自己烧点银钱下?去,请岳父岳母暂代保管,往后下?去了,便?直接做个天下?第一的富贾。”
    周梨见他竟然那般认真神态,忍不住低笑出声来,拿叫踹了他一回?,“做你的美?梦去,要真如?此,这世间哪个还愿意在钱庄存钱,只直接都换成?纸钱烧到下?面去了。”
    他们的对面是柳相惜,看似和萝卜崽几个在说话,然而?那目光一直都关注着周梨这里?,只见她和白亦初两人说悄悄话,又有许多小动作,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不禁也疑惑,自己真的还会有机会么?他们这样要好,白亦初怕是往后真出息了,也不见得会做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这一顿饭,倒是吃了许久,后来还是元氏给周梨她爹娘上香回?来,见时辰不早,才催促着他们。
    又喊了林冲送柳相惜回?弘文馆那边去,只是回?头?看着萝卜崽几个,想着养他们长大的几个老乞丐都不在了,如?今回?了那灶神庙去,且不说那边冷冷湿湿的,便?是望着那伤心地,不免也是要挂念起老乞丐们来。
    便?和周梨商议,“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天寒地冻的,不叫萝卜崽他们回?去了,等?我把隔壁收拾出来,叫他们几个在那边歇着,你看如?何?”
    她说的那边,正是卫家手里?买来的院子。
    那头?除了香附和殷十?三娘之外,旁的地方都是空着的。
    周梨本意是想留他们在家里?了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少年郎,老乞丐们在的时候,还能管着他们,不走上邪路去。
    这以后没了老乞丐的管教,谁晓得又是什么光景呢?反正眼下?是人品端正的,又是仗义孩子,想着白亦初身边也不能没个小厮,家里?也不单只是女仆。
    左右往后都要去牙行挑人,却?不见得又能马上得到那合心意的,不如?将他们几个留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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