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听完,且不说那钱小娘子如今在郑家如何??单说这钱氏族人
    此?举,已?是到了随意草菅人命的地步,怎么可?能?容忍?什么法不责众?
    叫她说一个也不可?能?放过了。
    但周梨更清楚,自己就算是现?在站出来亮了身份也没有半点用,一切还要等着商连城才行。“商连城几?时到?”
    毕竟那孟写虎都能?无视朝廷安排过来的官员,那同样也可?以无视了自己。只怕到时候还将自己做那冒充巡抚的贼子给杀了。
    “早前说晚我们三天,可?如今下了这大雪,他带了那许多?东西,行程怕是要被?耽搁了。”沈窕
    不免担心起来,这雪也感觉没下多?会儿,如今已?经是快有那筷子长的厚度了。
    “催他。”周梨不是有意为难,而是这绛州之事,怕是等不得了,哪怕现?在还没有这孟写虎的实质性证据,但此?人不敬上官,已?是铁定的事实了。
    好在商连城出身那甲字军,想来自己催促他行军,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人。
    她和沈窕将那带血的衣裳剪碎,放了火盆子里烧个干净,三更梆子又响起来了。
    两人本?是坐在火盆边上说话的,感觉也没有过多?会儿,竟然听得外面?有扫雪的声音。
    而天色已?经是一片大亮了。
    只不过这亮光有些叫人刺目,沈窕才开了一下窗户,就急忙给合上了,“卯时一刻还没到呢!”不过雪停了,又因这雪的缘故,所以将天色都给照得比从前还要亮了。
    只是可?惜雪是白的,有的人的心却是黑的。
    掌柜这时候正起来扫雪。
    “我去打点热水来。”沈窕知晓那小二的回?来得晚,也不打算使唤人了,自己拿了水壶便下楼去。
    片刻后?回?来,手里又多?了半斤炭火,周梨接了过去拿着火钳往盆里添,“客栈的人都起来了?”
    “小二和掌柜娘子也都起来了,还有几?个客人,要赶早路,马上吃了就要走。”沈窕回?着,有些担心章玄龄,“我方才到隔壁房间看了一眼,他们怕是一夜没来。”
    那乾三尚且还好,这样的事情?他怕是轻车熟路了,只不过那章玄龄,到底是个文书啊,虽是会些武功,但又没有什么实战能?力。
    别到时候反而露了马脚。
    “洗把脸吃点东西再说。”周梨也心疼她在外奔走了大半夜,说着一面?开始烧水。
    哪里晓得掌柜娘子竟是随后?送了水来,又端了些粥食上来,“雪厚,今儿街上怕是没有什么人,钱家的那些族人实在无法无天,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你们外地来的面?生,别到了街上叫他们撞着倒霉,倒不如就先在这客栈里待着。”
    周梨谢了她好意。
    和沈窕洗漱吃了早膳,约莫就是两三盏茶的功夫,那乾三和章玄龄竟然一起回?来了。
    两人满身的风雪,脸颊都冻得通红。
    周梨见了,只叫他二人先去换衣裳,又下楼去要了热水和热粥。
    让直接送自己屋子里来。
    为了方便,她这房间是个套房,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厅,既然是能?会客又能?做饭厅。
    两人换好衣裳洗漱过来,想是因为有热水温暖的缘故,如今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进来同周梨行了礼,匆匆喝了粥,便将这一夜查来的消息都一一禀上。
    只听章玄龄率先说道:“那孟写虎有个妾室,正是钱大娘子二叔公的孙女,昨日?这钱家二叔公和儿子才去见过她这个孙女,后?脚那孟写虎就调遣着衙门的所有人,打着剿匪的名号出城去了。”
    乾三接过他的话,“打听过了,说是剿匪,但并未听闻何?处有匪人。”
    “是了,那孟写虎将人带走,钱家的人就闹到了风知州家去。”章玄龄连连点头附和。
    这时候乾三又说道:“且还查到一个线索,那风家的香铺,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在掌管,此?人风评自来都不如着风大人,因此?从前就处处打压风大人,如今这风大人却扶摇登顶,他怕是那心中气不过。”而且两兄弟并不住在一处。
    所以乾三细细查下去,发现?这风大少爷和孟写虎还有所来往。
    不但如此?,那孟写虎早前与明大人的父亲就因为马帮生意有些过节。
    这绛州山也是草原居多?,所以滋生了不少马帮生意,这明大人的父亲只是其?中一支。
    与孟大人另外一个妾室娘家的马帮不相上下。
    这一切联系起来,都全部归在了孟写虎这一条线上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了?
    钱氏族人胆敢如此?胆大妄为,正是因为这孟写虎在背后?撑腰,他们才有恃无恐,甚至胆敢伤朝廷命官,随意草菅人命。
    “等我去杀了他。”沈窕还是冲动,当下气得拿起鞭子就要出门。
    但将周梨抬手拦下了,“人家是越长越是稳重,唯独你越长越是冲动。”一面?朝那乾三说道:“你怕是还不能?休息,得去郑家那边探一探,那郑小娘子听说在郑家病了,如今生死不知。”
    她如今也李仪亲自册封的天宝县主了,身份尊贵,便是那孟写虎见着了她也要下跪,更何?况是她那不慈的婆婆?
    而此?时此?刻的孟府里,那孟写虎的小妾钱槐花正起来,便听得下人说她父亲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梳妆,只披着衣裳就让人将她父亲请了进去,然后?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问道:“如何?了?”
    那钱彪虽是她父亲,却如今钱槐花身份尊贵,因此?见了女儿这钱彪不但没有半口茶润喉,反而要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回?话,“出了点岔子,那马没听使唤,姓风的如今还活着呢!”
    钱彪说着,见女儿脸色变得难看,连忙又道:“不过你放心,他受了伤,砸了头,如今还昏迷不醒,能?不能?醒来都要看他的造化?呢!更何?况他家请去的大夫,我们都已?经暗中打了招呼,所以女儿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
    钱槐花却是拧着眉头,一脸地埋怨着,“没用,叫你们办点小事都办不好。又不是不知道,大人最讨厌就是这姓风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不入流的庶子,也敢骑在大人头上作威作福。”
    钱彪听得女儿发怒,也只能?陪着笑脸道:“放心放心,大夫你爷爷都亲自安排人一一打了招呼,你要是不放心,晚些我再找几?个人过去。”说罢,见女儿脸色好看了些,便是一脸谄媚地讨好道:“那闺女,你看爹和你祖父这次为了你,已?经做了这么多?,那你什么时候求大人将你弟弟安排在衙门里做事?”
    钱槐花听他又提起弟弟的事情?来,便一脸的漫不经心,口气也颇为敷衍:“放心吧,只要那姓风的死了,你们就是大功臣,到时候也不要我开口,大人就会给你们赏赐,要什么就由你们了。”
    钱彪一听,顿时大喜,还欲说什么,钱槐花却已?经是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这天寒地冻的,我还得休息会儿,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好嘞好嘞。”钱彪虽是不满女儿对自己的态度,但又不能?奈何?,只想着等儿子到衙门里立了大功,升官发财后?,看她以后?见了自己这个老子,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一路埋头从这深宅大院里出去,虽如今各处都被?厚雪覆盖,也瞧不出什么风景来,但偏偏钱彪就觉得哪里都富贵,只盼望着儿子哪一日?也这样出息,叫自己住上这般的大院子。
    想到大院子,又不禁皱起眉头来,有些担心。方才他没敢跟女儿说,钱飞蒲那头全逃了,昨晚本?来想着大队人马去风家,至于钱飞蒲那里,打发两个机灵的过去,一把火烧个干净就是了。
    虽说钱家宅子是烧了,但以后?钱家的生意都彻底到了他们的手里,所以那宅子没了就没了,比起生意上的大头,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去放火的两个小子都受了伤,说是被?一个女人打的,他怀疑是明家那个娘们儿,但后?来又是她带了明家马帮的人将钱家人拦住,想来她也分身无术。
    所以没有什么线索,也就没和钱槐花提。
    在怎么大的宅院,总是有走完的时候,钱彪从中出来,里头的仆人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大门,这让他十分不喜,只回?头狠狠地瞪了两眼,只觉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最终将那试图踢门的脚还是放下来了。
    他儿子就在侧门边上等着,站在那雪里,半截腿都在雪里埋着,咋一看矮了一大截。“你在这里做什么?”
    “爷喊我来叫你,说钱飞蒲逃了就算,但得想办法将她的章子都拿手里来,这爷和大爷爷他们,已?经带人去钱飞蒲家里搜了。”钱大宝回?着。
    “我们也过去。”钱彪一听这话,眉头就蹙起来了,虽是女儿出息,做了孟大人的妾,但这钱家的章子,却断然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去。
    父子俩匆匆而去,街上的雪无
    人清扫,马车也行驶不得,只深一脚浅一脚,等他两个到钱大娘子家里,屋子里已?经被?搜个干净了。
    昨晚那火没烧成,钱大娘子带着家人逃走的时候,也匆忙,许多?贵重物品都没来得及带走。
    如今他父子俩来时,值钱的东西都叫人搬得差不多?了,钱彪的父亲只得了两个古董花瓶抱在怀里,在廊下见他父子俩才姗姗来迟,少不得是一阵谩骂:“没出息的啊,这是隔了几?万里,你走这么久?好东西都让大家拿完了!活该天生苦命不得福贵,你自己的不愿意上进,现?成银子到你手里都握不住……”
    钱彪也生气,只觉得这些族里人也真是不讲半点情?义,竟然也不想着给自己这里留一点。
    他骂不得自己的老爹,就骂旁的族人,进了厅里去,见着满地狼藉,只一脚将那椅子踢翻,也开始翻箱倒柜。
    有了昨日?袭击朝廷命官的经验,今日?他们进钱大娘子家里,如同土匪山贼一般,倒是轻车熟路了许多?。
    老百姓们见了,只慌忙避开,生怕惹祸上身去。觉得大约这绛州变天了,这钱氏族人此?举,和战乱那会儿的流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偏朝廷一点动作都没有,说是人都叫孟大人带着剿匪去了?可?哪里来的匪?若非要讲,不就是这城里从黄梨县来的钱家族人吗?他们才是真土匪呢。
    因此?此?事,又有街道厚雪,所以整整一日?里,那街上都十分清冷,竟是十步难见一人,许多?店铺而已?索性关了门,一夕之间是满街萧条之景。
    这是任由谁也没想到的。
    前三中午左右回?来,说那钱小娘子还活着,她掌管着郑家的生意后?,各处的章子都是她来管着,虽说银钱肯定不如她姐姐那边多?,但郑家也不可?能?放过她。
    所以是将她关起来打骂,又拿两个孩子来威胁她交出印章。
    但万幸着钱小娘子还算是聪明的,知道这印章只要一日?不拿出来,娘三都有活命的路。
    因此?即便那边怎么折磨,怎么拿孩子威胁,她都不肯松口,就等着她姐姐和爹娘到郑家来解救自己。
    没想到今儿一早,蓉娘却一脸得意地来告诉她,说她姐姐的案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风大人虽说是判了,但那又如何??她姐姐钱飞蒲不但没有得偿所愿,甩掉钱氏族人那一大帮吸血虫,反而害了那风大人都丢性命。
    又说她姐姐家昨夜潜逃之事等。
    也是说得钱小娘子心灰意冷,只觉人生无望,万事不公允,又后?悔那时候不该婉拒周梨的好意,想着若是有人陪同一起前来,也许就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但是后?悔也没有用,眼见着两个儿子如今枯瘦如柴不说,还浑身的伤,又叫他们拖到自己的跟前来。
    万幸钱小娘子要放弃之际,那乾三出手将孩子给带走了。
    但因是白日?青天里,郑家爪牙也不少,慌忙之下,带着两个受伤的孩子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回?了客栈里,和周梨这里禀了,便由着沈窕将孩子送去钱大娘子那里由他们照看。
    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就只等那商连城前来了。
    但是那里晓得,隔日?早上,忽然听得那孟大人剿匪归来了,然后?抓了刺杀风大人的主谋。
    周梨得知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错冤枉了这孟写虎,哪里只听得章玄龄怒道:“无法无天了,他们抓的乃是陛下亲封的物华县主一家。”
    果然,这孟写虎是在绛州做起皇帝了,此?处便是他的一言堂,分明昨日?聚众闹事的是对风满月不满的钱氏族人,如今却将钱大娘子一家抓了去。
    这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他甚至都不做任何?遮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人全都抓走了。
    沈窕却是万分不解,“那一处院落,乃钱大娘子相公亲戚家里帮忙买的,怎会叫人发现??”若说是那亲戚出卖了他们,但人也一起被?抓了去。
    当下不放心,三人又出去探查消息。
    昨日?又下了些雪,所以街道上仍旧没有什么人影,清冷得很,好些旧街道还被?大雪压垮了,那明若是带着自家马帮的人去帮忙,因此?也顾不得此?案。
    而且,这案子也不是她能?顾得了的。
    周梨只觉得胸口突突地跳个不停,有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这样的不祥之感,她已?经很绝没有感受过了,如此?不免是让人心神难安。
    生怕担心他们三人在外出什么意外?正心急如焚地在客栈里等着,时不时朝窗外望去,终于是盼来了沈窕的身影。
    但是沈窕却满身的狼狈,自那窗户里进来,捡起包袱就拉着周梨:“姑娘咱们快逃。”
    原来那些个大夫早就被?钱氏族人收买了,本?是为了让他们不去用心医治风大人,哪里晓得因钱小娘子两个儿子被?郑家折磨得伤痕累累高烧不止,所以钱大娘子情?急之下便找人去请大夫,反而暴露了落脚之处。”
    不但如此?,沈窕这一趟出去,因她腰间的鞭子叫人给认出来,如今钱氏族人已?经找过来。
    “乾三和章玄龄呢?”周梨快步跟在她身后?,两人也顾不得同掌柜的招呼,只直接到走后?院,打算从侧门出去。
    “乾三将钱氏族人拦着,章玄龄就是个花架子,如今已?经被?绑了。”沈窕说起那章玄龄来,不免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一面?拉开后?门的门闩。
    不想一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却是一帮衙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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