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塞在胸膛中的,患得患失的苦闷意终于消失。
    席钦反手回握上那比起他,要稍显几分纤瘦的手,喉结微动,“好。”
    ……
    下午四点,是明昕下课的时间。
    他和约好了的同学走出了校门,果然没有看见席钦的身影。
    同学显得很是兴奋,他的父亲也显得很热情,只是很可惜的是,饭只吃到一半,同学的父亲就接到一通电话,离开了。
    明昕有些失落,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申请大学的事,同学于是趁热打铁,让他第二天也来。
    第二天再一次前去同学家里,他的父亲却又恰好遇上了实验室有事,干脆没有回家。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忙,”大男孩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要不我们玩游戏吧,我刚好买了个游戏。”
    明昕抬眼看他手上的游戏卡,是他玩过的游戏。
    虽然来了两回,都没能碰上男生的爸爸,但到底男生有过帮他的心思,明昕就同意了。
    可到了玩的时候,明昕才发觉,男生的操作熟练得厉害,将他护得十分周全,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怎么需要操作角色。
    根本不像是新买的样子。
    “算了,我回家了。”玩过一局,明昕把游戏手柄放在了桌上,恰好躲过了男生靠过来的身体。
    男生很不舍,跟着明昕走到了门口,仿佛只要明昕不拒绝,他就要跟着明昕回他家一样。
    明昕拒绝了,并且说:“谢谢你的招待,我想了想,我的事还是不要麻烦你的爸爸了,之后我还是不来了吧。”
    看着男生委屈的样子,明昕心情并不是那么好,但还是对着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他戴上了口罩,去坐公交车,抵达了离家最近的公交站点,跟着前面的人下了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若有似无的,第二个脚步声。
    那脚步声是随着他行动的,他停下,对方也停下,他行动,对方也行动。
    心里有了点估量,明昕紧了紧身上的挎包,假装自己被小石子绊倒了,摔在了地上,还很浮夸地“哎哟”了一声。
    那脚步声,立刻就急促了起来,那人一看到他摔倒,立刻就着急了一般,追了上来。
    明昕被从身后扶了起来,他脸上于是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被我抓到了吧?我明明说过了,不用等我的——”
    身后没有一点声音。
    明昕察觉到了一点异样,他立刻就要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然而这个动作,却仿佛提醒了身后人一般,原本还揽在明昕肩上,扶着他的手立刻抬起,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
    “你是……”明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道。
    浓郁的烟草味迎了上来,将他未竟的猜测声堵住了。
    别认出我。
    这是一个充满了眷恋与讨好的吻,甚至于明昕感觉自己不像是被强吻的那一个,而更像是主导者。
    他忍不住重重咬了一下那人的唇,用力之大,几乎能品尝到血腥味,可对方却任凭他如何咬自己,如何将脚,重重地踩在自己的脚背上。
    吻渐渐下移,那人甚至连他坐落在耳垂后的敏感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明昕喉间滚动了一下,他仍然被捂着眼,却比面前的人还要冷静——至少他被亲到脖子的时候,不会像对方一样,手抖成这样。
    “你确定要在这里吗?”一个名字在明昕喉间滚了一下,却没有被他说出来,“在这种地方。”
    他似真似假地说道:“也许我会恨你的。”
    男人的动作一顿。
    明昕以为,他也许会像以前一样,近乎疯狂地继续吻上来。
    然而没有。
    眼前遮挡着的手忽然消失了。
    明昕睁开眼,只看到一道飞快消失的、仿佛逃离一样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起,被抵在了路边的树上,唇瓣上依稀仍带着点铁锈的气味,是那个男人的血。
    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没有出声,只是抹去唇上的血,抬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了。
    *
    明昕第一天去同学家,席钦便推了业务,守在家里等明昕。
    然而明昕回来之后,又说第二天又要去同学家。
    救助的伤鸟恢复了伤势,长实了翎羽,按照救助的原则,他应该放任它慢慢找回独自生存的本领,而不是将它关在铁笼里,只为了自己那点自私的愿望。
    于是他重新接了前一天推去的业务,雇主很惊喜,给他的雇佣费都翻了一倍。
    席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他看到亮在沙发边的夜灯,绕过沙发,裹着小毛毯睡在沙发上的明昕乖巧又可爱。
    他反复洗了手,确定手上没有一点血腥味了,才去抱明昕。
    怀中的青年被送回到床上时,因为姿势变化,似乎醒过来了一瞬,那双迷蒙的双眼睁开,似乎是看到了席钦,张开比平时要红上许多的唇,轻声嘀咕了一句:“哥哥……”
    “我在。”席钦摸了摸他的脸颊,明昕却皱了皱鼻头,去闻他手上的气味。
    手上的血味没洗掉吗?席钦有些不安。
    然而明昕却是意外地,轻轻在他手上蹭了蹭,随后抵着他的手心,又轻轻嘀咕着,仿佛在说梦话。
    “疼吗?”
    席钦看着再度入睡的明昕,慢慢将手移开。
    他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会疼?
    ……
    明昕又去了那个顾问的办公室。
    桌子上终于干净了一些,没有了灰尘,除此之外,却与昨天没有任何变化。
    办公室的主人,似乎并不经常停留在这间办公室里。
    他随手将口袋里的纸片弄掉在地上,随后弯下腰去捡,透过裤子之间的空隙,看到了来不及躲开的影子。
    下午,他打开自己的置物柜,再一次从里头掏出了一叠的情书。
    平时他收到了这些从缝隙里塞进去的情书,都是丢到垃圾桶里的,但今天,他起了别的心思,没有丢掉情书,而是一封一封拆开来看,信上写着的是直白的告白话语,还有一封,甚至定好了时间,说会在学校后的树林里等他。
    明明都知道他会丢情书,怎么还有人去树林里等自己呢?
    明昕盯着信上的陌生的英语字体,见那字体龙飞凤舞,落笔处字迹深刻,写信人似乎是个手腕力量很强的男性。
    他把其他信封都扔了,只拿着这份信,在放学后到树林里等人。
    结果被放鸽子了。
    明昕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接到席钦的电话,说临时接了个工作,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路上戴好口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家里炒了菜,都放在保温箱里……
    这段时间,席钦的工作仿佛格外忙了起来,明昕乖巧地安抚了他几句,挂了电话。
    他终于放弃等待了,决定回家,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想扔掉手上的情书,想考虑到对方放了自己鸽子,就很记仇地把那封信揉成一团,丢了进去。
    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了几步,明昕忽然想到,下一班公交车似乎还要半小时,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回到了教学楼。
    他走进了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这是过去的他最害怕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寻常的地方。
    甚至于,变成了他捕捉猎物的陷阱。
    明昕站在马桶前数了几秒,随后按下冲水按键,转身打开隔间门,正好碰到了守在门口的人。
    “不好意思,可以让开吗?”他憋着一肚子的坏水,面上却装成是一无所知的天然模样。
    就像是回到了他还是女装主播的时候,他假装成无辜天真的模样,却在心里嘲笑那些粉丝的丑态。
    换句话说,之后他遭遇那样的事,说不定也是因果报应。
    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当然的事。
    明昕被再度捂住了眼睛,按着进入了隔间。
    那人却久久没有吻下来,明昕能感觉到烟草的气味在靠近,比起上次,这股气味似乎又重了几分。
    他记得之前,对方身上是没有这么浓郁的烟草味的。
    男人的气息凑近了,“你不害怕吗?在这里。”
    似乎害怕被认出,他用的是气音,还是英语,非常标准的英语。
    “我害怕什么呢?”明昕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故意曲解了他的话,“怕你只亲一下,就落荒而逃吗?”
    似乎没意料到自己会被认出,男人僵了一瞬。
    然而明昕还不放过他,“刚刚我扔掉的那份情书,是你写的吗?”
    “放我鸽子,你真是太过……唔。”
    烟草味侵蚀着明昕的口腔,他被吻得沁出一点眼泪,却也并不示弱,再度重重地在对方的唇上咬了一口。
    刚结痂的伤口,又被他咬开了。
    仿佛在泄恨般,明昕咬着他的唇磨牙一般地磋磨,那人却仿佛感知不到任何痛意般,却反而更像是被血腥味勾起兴致的鲨鱼,然而他的吻,依旧温和讨好,甚至很细致地照顾好了明昕口中每一寸敏感的部位。
    真的太舒服了。
    明昕连小腿都发起麻来。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男人退开了,明昕还没反应过来般,向前凑了一下,倒像是主动要亲吻的那一个。
    “你害怕吗?”男人又问了。
    明昕的手摸索着,用力地抓住了那人的领带,强迫他低下头。
    无论是席钦,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喜欢的都是他乖巧的、无辜的模样。
    唯有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肆意伸出自己的利爪,并且不用担心,这样的伤害,会让对方收回爱意。
    初见之时,他就已将自己最恶劣的模样展露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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