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黑衣人脚尖一点,领命往御医院去了。
    春锦心细,带了一个大氅出来,赶紧裹住薛尚宫,想把她背起来,送到旁边屋子里去。
    一旁的蕊娘说话了:“娘娘,奴婢奉太后之命杖刑犯事的宫人,皇后娘娘这样违抗太后的旨意,恐怕不好吧。”
    春锦手上一顿,看向云舟。
    云舟脸色冷得像冰,骤然爆发呵斥道:
    “低头跪着!你没资格和本宫说话!”
    蕊娘一愣。
    小钗帮着春锦将薛尚宫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扶着她起来,往屋里去。
    薛尚宫稍有清醒,知道皇后来了,虚弱道:“慎刑司蕊娘……方才直呼皇后名讳……娘娘……”
    蕊娘当即反驳道:“你这老货一派胡言!”
    两个太监也纷纷道:“娘娘,薛采仪不满太后的恩德,在此血口喷人,奴才们在这,什么都没听见。”
    云舟站在庭院中央,环顾一圈,道:“慎刑司没有旁人了吗?”
    话音飘落在庭院中,无人回应。
    云舟不紧不慢地对剩下的玄羽吩咐:“给我搜。”
    蕊娘闻言一抖,她抬头看着云舟,有些惊恐。
    这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暮云舟……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紅/樓/渎▽//家/)
    玄羽踹开了几间屋子的门,从最边角的那间搜出几名洒扫的小童。
    那不过是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此刻被拎着后领子扔出来,吓得浑身乱颤。
    春锦这时安顿好了薛尚宫,走到几个小童面前道:“这是皇后娘娘,若问你们话,如实回答,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云舟将耳畔的垂珠理正,沉声问道:“薛尚宫所言可属实?慎刑司蕊娘可曾直呼本宫名讳?”
    那几个小童,平时惧怕跋扈的蕊娘,现在问话的又是直视都不敢直视的皇后娘娘,一时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这……奴才……”
    “不用害怕,如实回话。”云舟对几个小童并不那样冷冽。
    平静的语气有一定的安抚的作用,几个小童里终于有个大些的开了口:“回皇后娘娘,奴才听见了,蕊娘确实直呼娘娘名讳……”
    蕊娘嗷地尖叫了一声,骂道:“下贱货!栽赃于我,太后饶不了你们!”
    云舟猛然回身,从玄羽手中夺过长剑来,唰的一下搭在蕊娘的颈侧。
    她并不会使剑,但萧铮交过她弯弓,她控制着自己的手腕,剑锋紧紧擦着蕊娘的脖子,在上头划出一道血痕,看着蕊娘的脸被吓得彻底失去了血色。
    “对本宫言语不敬,何罪?”云舟问。
    小钗声音清脆地答:“掌嘴五十。”
    云舟将目光向那两个太监扫去,命令道:“你们两个,去给她掌嘴。”
    那个与蕊娘有私的太监明显犹豫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看见云舟身后那高深莫测的黑衣人,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卷起袖子,朝蕊娘走去。
    蕊娘往后缩了缩,她摇着头想躲,但被小钗上去一把从后头按住脖子,动弹不得。
    那两个太监面色也很不好看,但皇后此时发了狠,太后也不在跟前,形势比人强,也顾不得什么情分了,二人轮流删了蕊娘两巴掌。
    蕊娘只觉得左右脸上像被砂纸磨过一般,火辣辣的疼,忍不住骂那太监:
    “胆小怕事的没根的东西!打了我,保得你多活几天?窝囊废!”
    云舟懒怠听她污言秽语,她对小钗道:“你来计数。”
    小钗想起,自己为公主拿银子,明明是拿的双鸢阁的东西,蕊娘告发时,为了加重罪责,污蔑说是她偷了凤梧宫的东西,要不是云舟去找当时还是渤阳王的萧铮,一力承担下来,恐怕自己不定被打多少板子呢?
    这种天生坏心眼的东西,到哪里都要给人使绊子,如今又来害曾经关照过她的薛尚宫,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区区掌嘴,她还觉得轻了。?0?1?3?4?0?5?0?7
    云舟叫她计数,她自然有样学样,那两个太监打了好几下了,小钗只给计一个。
    五十下打足了,小钗才数了不到一半。?3?7?3?8?0?6?0?9
    这时云舟命人停下,朝蕊娘问道:“我问你,薛尚宫的刑用完了吗?”
    蕊娘的嘴角被打裂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云舟,嘴硬道:“不过打到二十下,娘娘要违抗太后的旨意,提前把人带走?”
    云舟嘴角的弧度越发冷下来,她一挥手,示意继续。
    又打过几轮,蕊娘的脸全都肿了起来,耳朵嗡鸣,理智渐失,开始不管不顾地发起疯来。
    “出身高贵又怎样?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那夜造反的人闯进慈航殿,你还不定被谁糟蹋过,兄弟的床榻轮着上,比我们奴婢还下贱!”
    作者有话说:
    云舟: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
    第79章 、戴罪
    她这疯话, 把那两个太监吓得不轻,没想到这个蕊娘平时惯会争强卖快,是这么个蠢货色, 荐她给太后办事,真是大大的失策。
    小钗听不下去了:“娘娘,堵了她的臭嘴吧!”
    云舟听了那些诋毁污蔑, 脸上倒没什么愤怒之色, 她指到一位小童, 吩咐道:
    “打盆水给她照照。”
    那小童不敢怠慢,用个木盆从大缸里打了水,端在蕊娘脸前。
    蕊娘以为要浸死她, 先还挣扎, 后来瞥见水面上那张脸, 瞪大了眼睛,待确认了那肿脸血面的恶鬼是自己, 当即崩溃地哀嚎了一声。
    “啊——!”她挨打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刻万分之一恐惧,连怒火, 也被恐惧冲灭了。
    她忽然伏在地上大哭道:“娘娘开恩, 别打了, 奴婢的脸要毁了, 薛……薛尚宫打满了三十杖了, 奴婢查着呢!娘娘开恩!”
    蕊娘原是有些容貌的, 大魏没亡的时候, 她是瑶贵妃宫中的人, 眼瞧着贵妃如何受宠, 嫉妒地红眼, 但贵妃防备她, 不叫她在前头伺候,她没有机会攀上高枝。
    后来瑶贵妃失了宠,她心中大快,做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巴巴地跑去冷宫告诉她魏帝又宠幸了谁,把瑶贵妃说得心灰意冷,没了生机。
    再后来大魏亡了国,她本要逃出宫,但被一个内侍坑了没跑出去,后来她受薛尚宫照拂,让她在承天殿伺候。
    年轻英俊的新主自然比那衰老的魏帝强百倍,她动了心思,想着时间长了,可以引诱萧铮,飞上枝头,锦衣玉食,作威作福,结果又来了个处处特殊的暮云舟。
    高高在上的公主好不容易掉下云端陷入泥潭,凭什么不被踩死?凭什么还能被渤阳王看上?蕊娘心里一万个不平。
    后来她栽赃云舟不成,薛尚宫虽没有处置她,但把调去了慎刑司,慎刑司这地方,整天只能见到犯事的宫女太监,蕊娘后宫梦断,因此恨上了薛尚宫,之后云舟封后,她更加嫉妒地咬牙切齿,每日在梦里诅咒这些断她前路的人。
    前段日子,她知道太后与皇后不和睦,于是又起了心思,主动和北燕太监苟且,投靠了太后,想着把薛尚宫拉下来,太后会恩赐她重回承天殿。
    可是如果没有一张美丽的脸,她就彻底没机会了,这成了执念。
    以至于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死都不怕,只怕毁容,嘴里念着:“太后会让我回承天殿……”
    春锦在一旁瞧着,恨道:“你就是神仙模样,陛下也看不上你那颗丑陋的心。”
    慎刑司一场喧嚣在蕊娘的崩溃中尘埃落定,门外一直偷偷观察的慎刑司主事见事情完了,才终于马后炮地出现,跪下大吼道:
    “奴才失职,管教出这等刁奴,冲撞皇后凤仪,罪该万死!”
    云舟不想与他多计较,只交待道:“那两个太监包庇蕊娘污言秽语,一并杖刑。还有……”
    她回头看了一眼蕊娘:“把她看好,她方才口中念太后二字,本宫明天再来审她,看她敢攀扯太后什么?”
    那主事一愣,随后应道:“是。”
    御医抬了担架,将薛尚宫接去医治,春锦跟在担架后头一起走。
    云舟目送着薛尚宫出去,这才往外行去。
    小钗跟在后头,不忿道:“那蕊娘骂娘娘的话,都够砍头了,娘娘就这么轻易把她处置了?”
    云舟迈过门槛,发出微微一声低叹,语气颇有些怜悯,但话语叫人心里发凉,她说:“我不动手,她也活不过今晚……”
    云舟回到凤梧宫,步上门前的阶梯时,云舟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紧紧提着玄羽的佩剑没有松开,那薄而锋利的剑刃上,还凝固着一丝猩红,那是蕊娘的血。
    云舟有些恍惚,她愣愣地看着那丝血迹,感觉那红色化成了一条狰狞吐信的小蛇,朝着她的手腕游了过来,想要盘上她的手臂,紧紧地辜住她。
    云舟忽然觉得很害怕,下意识将剑柄松开。
    那剑没有落地,而是被玄羽接回了手里,他低声道:“娘娘?”
    云舟一个晃神,清醒过来,她回身往承天殿的方向望去,又低头看向自己微颤的手。
    生杀之权……
    当她以皇后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将剑抵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让那个人死,仿佛对方的生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夺取的不值一提的物件。
    而且她也真的将对方推入了死地,虽然不是用那把手中的剑。
    云舟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在越发厉害的发颤。
    人是会被权力侵蚀的,她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越是处于权力顶峰的人,越需要有一个声音在身旁提醒他,提醒他保持清醒……
    云舟缓了缓神,问玄羽道:“怎么是你在这?”
    玄羽回答:“守卫娘娘的人是轮换的,我也在其中。”
    自从云舟封后,萧铮就派了乌鹊营暗中保护凤梧宫,以免她被前朝党争牵连,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云舟之前也从没在凤梧宫外见到过他们,今天是第一次唤他们出来。
    她对玄羽点了点头:“叫人守好宫门,谁来也不见,陛下也不见。”
    玄羽道:“如果陛下一定要进来呢?”
    云舟道:“你们自然不能拦他,只需要传我的话给他就是。”
    说完,她一路回到寝殿,将凤冠一摘,忽然觉得疲惫到脱力。
    小钗跟在后头问道:“娘娘要做什么?”
    云舟躺回榻上去:“我得睡个饱觉,明日还有得折腾呢。”
    ……
    薛尚宫被抬回住处,御医来诊治过,开了煎服的药剂和涂抹的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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