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女的时候, 有一次他帮她捉一只小猫,赵念就皱着眉头温柔地嗔怪他手重, 把小猫捉疼了。
    结果他闻言一撒手,小猫趁机跑得不见踪影, 赵念气得三天没和他说话。
    每每想起这些年少时的事, 童宪的嘴角都忍不住挂着笑。
    他轻手轻脚地登上了竹楼, 看到桌案后那个的清瘦而美丽的身影。?0?8?0?2?1?5y
    赵念叫人上茶, 柔柔一笑, 问道:“你今日是在军中得闲吗?”
    童宪挠挠头:“这不是等一个圣旨, 估摸着陛下马上就会命我攻入王城了, 趁着还没打, 我来看看你。”
    赵念垂眸, 而后道:“将军此次凯旋, 就要做咱们南兹的王了。”
    其实童家知道赵氏家族将那个都城里的外姓皇后娘娘破例纳入族谱, 起了诸多猜测,觉得赵氏似乎想借着与大胤皇帝的姻亲关系,抢了他们童氏的功劳,做最后的赢家。
    可童宪不关心那么多,他只在乎两个人的想法,皇帝的,和阿念的。
    赵念这里都是好茶,她沏茶的手法也是一绝,童宪品了品,觉得香气幽远,他眉目平和的说:
    “你自小认识我,该了解我,北燕老大君救过我的命,皇帝叫我做南兹王,我就做,他叫我归隐山林,嘿嘿,我也乐得清闲。”
    赵念给他将茶续上:“假如大胤陛下的密旨真的不让童氏人称王,你真的不替你的家族遗憾吗?”
    童宪低头沉默须臾,忽然握住了赵念的手,她的手因在慈航殿里做粗活,还没有完全养回来,上头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
    童宪收紧力气握了一握,看着赵念说:“阿念,你离开南兹,我曾为你抛弃过家族追你而去,但你被送进了宫中,我心灰意冷,北上过了燕山,投到了北燕老大君的麾下,远离我们的故土也远离大魏,我对不起童氏,但没有一天后悔,为你做的任何事我童宪都不后悔。”
    赵念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她反握住童宪的手,哽咽道:“是我总把你放在后头,对不住。”
    童宪笑笑:“你是母亲,自然把女儿排在第一位,我都懂得。”
    ……
    双鸢阁中,云舟还在与萧铮密谈。
    云舟说完话,当着萧铮的面,打开了寝室床榻里头,一扇精巧的暗阁,拿出一个墨色盒子。
    她从中取出一卷只有一掌宽的卷轴。
    萧铮负手站在原地,看着云舟神情十分凝重,双手托着卷轴走到他面前,将手中卷轴的来处向萧铮娓娓道来。
    “我的舅舅曾是南兹的水文官员,他执行南兹王的公务时,无意中发现了卷轴上的东西,当时天下局势大乱,四处纷争频起,南兹王室也不太平,我舅舅思虑再三,决定隐瞒,他向上头写奏报的时候说山中有毒瘴和猛兽,还有不知名怪物,进山之后,差点丧命,然后他将秘密画成地图,送至我母亲身边,因为我的母亲当时是赵氏一族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由她保存,才能保证这秘密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之后舅舅这些年都以修道为名,带着心腹藏进深山,守卫着他发现的东西。”
    云舟说完,恭敬地将卷轴托举过头顶,跪在萧铮面前:
    “臣妾今日替南兹赵氏,向陛下献上南兹三山矿脉,换南兹王之位!”
    三山矿脉,一银两铜。
    卷轴在案上徐徐展开,将那被有意尘封了多年的秘密摊开在皇帝的眼前。
    萧铮的手指循着地图上工笔细致的线条,缓慢地移动。?3?7?0?0?0?5?0?8
    他仿佛已经在墨水的痕迹里看到了三条闪着灿然光泽的巨龙。
    现在这三条巨龙,都被收束在这一方小小的卷轴里,掌握在他的手中。
    云舟站在他的身侧,说道:“所以我刚才说,大胤在南兹周围的兵马,有更好的去处。”
    她纤细的指尖点在地图上:
    “陛下可在童将军夺取王城后,让大胤兵马进入南兹深山,把控住几条矿脉,然后分给赵氏部分掌兵之权,童将军为陛下征战有功,陛下可封他做摄政王,但有我在,赵氏便可替陛下牵制童氏。”
    “你舅舅何时发现的矿山?”萧铮问。
    云舟答:“当有十年了,我那时还小。”
    那时的云舟只知道母亲藏着一个很宝贵的东西,但那不过是一卷薄薄的卷轴,画着她看不懂的画,并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值得藏起来的。
    直到她长大后有一天翻看一本杂书,在上头看到一幅矿脉图,才知道小时候看到过一眼的卷轴上画的是什么,为什么母亲要无比谨慎地收藏起来,不让任何外人知道,哪怕是贴身的嬷嬷和侍女。
    那之后,母亲一个人的秘密,就成了母女二人的秘密。
    萧铮想起云舟的母亲,魏帝的赵婕妤。
    这个在宫中名不见经传,一直默默无闻,从不冒头的女人。
    这个女人带着她的女儿,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在这小小的双鸢阁里,日日睡在金山银山之上,整整十年,不露端倪,不动声色,每日都在观察着,当在什么样的时机下,才能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
    这一对母女,着实令人惊叹。
    萧铮的手搭在云舟的肩膀上,渐渐向上移动,指尖落在她白皙脖颈间。
    多么纤细的脖子,轻轻一捏就会断了。
    萧铮非常庆幸,是她。
    万幸是她。
    今天的事情,这些背后的隐瞒,筹谋,算计,如果换做冕图青茵,或者其他任何女人,他此刻都会扼住她们的脖颈,将埋藏在身边的危险和隐患掐灭除去。
    太不动声色的女人是值得防备的。
    但是,他的皇后,是她,要做南兹王的人,是她。
    是慕云舟,是让他爱到头脑发昏的女人,他只在她面前,乐得发昏,觉得算计、欺骗和危险都是可以容忍的。
    所以,他的指尖只是轻柔地划过她的脖子,向上,捏住了她的下巴尖,然后语气带点危险意味地问道:“我都有点不认识皇后了,你是谁?”?0?4?3?8?0?3?0?9
    云舟顺从地抬起了头,看着萧铮的眼睛,回答他:
    “我曾是大魏的公主,现在是大胤的皇后,即将是南兹的女王。”
    “我是暮云舟,是陛下的女人。”
    萧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这个危险的女人,是他的女人。
    他将她的下巴抬的更高,俯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与平时不同。
    比起缠绵的情爱,更像是一种主权的宣誓,一种征服。
    就像他身披战甲手持重剑,征服一片丰饶的土地那样。
    云舟高仰着头,承受着他的征伐,但同时也不停得在像他索取。
    寂静的双鸢阁里,唇齿交缠,偶尔响起一点短促而柔美的哼吟。
    候在外头的人,没有人知道,帝后一吻间,有多少人的命运将随之改变。
    云舟觉得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萧铮紧紧地箍着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
    微微睁开眼,她便看见男子沉醉低垂的眼尾,和棱角分明的脸。
    “陛下……”
    趁着唇齿暂离的瞬间,云舟赶紧开口。
    “让我喘口气吧……”
    作者有话说:
    萧铮:“老婆心眼好多,有点慌,让我找找面子。”
    第85章 、女王
    云舟这一声撒娇把萧铮逗笑了。
    他轻轻用拇指抹掉云舟嘴边晕开的胭脂, 顺了顺她被揉乱的鬓发,说道:“我之前竟不知,你有如此大的野心呢。”
    云舟还依偎在萧铮怀中, 手上无意识捏着他的前襟,仰起头望他着说:
    “这不是我的野心,南兹是我阿娘的家, 我自然希望它早日安定下来的, 三山的宝贝总要见天日, 为什么不用他来助你一臂之力呢?”
    萧铮嗔道:“你倒会说些虚话来哄我。”
    云舟听他一句承诺始终没有出口,心里发急,干脆问道:“就一句话, 南兹王之位, 陛下许是不许?”
    萧铮道:“我若不许, 你这小东西,后边恐怕还有千方百计等着我, 我还能睡上一个安生觉吗?”
    云舟眼睛一亮:“这是许了?”
    萧铮将卷轴拢进袖中,回身说道:
    “走吧, 南兹女王。”
    两人走出双鸢阁, 云舟看到庭院中的柳树随风悠闲地摇曳一树嫩绿。
    都城的春色愈发深浓, 那南兹那边更是早就花开遍地了吧……
    云舟想起阿娘, 心中对南兹满是憧憬之情。
    萧铮转身, 发现云舟并没有跟着他走, 而是站在原地目送他。
    “不跟我回承天殿了?”
    云舟闻言上前来, 与萧铮凑近些, 低语道:“那些老古董听了陛下的决定, 脸色定要发绿, 我才不去看他们那西瓜皮样子。”
    萧铮忍俊不禁, 弹了她光洁的脑门一下:“什么皇后,调侃朝臣?”
    云舟揉了揉脑门,福了一礼:“等陛下有了旨意,臣妾就也是陛下的臣子了,那些老古董我还要天天调侃呢。”
    萧铮摇摇头,无奈至极。
    云舟回了凤梧宫,大事落定,心里轻快的不得了,小钗叽叽喳喳地在旁边问东问西,云舟仔细一瞧,发现小钗的嘴角上沾着一点糕点的碎屑,她自己还不知道,依旧兴致勃勃说着话。
    “娘娘,南兹是不是有许多咱们之前没吃过的好吃的?”
    云舟忍俊不禁,指了指小钗的嘴角:“南兹吃的是多,只怕你去了,要把我阿娘吃穷,你这小馋猫,我不过出去一会,又哄着小厨房的嬷嬷给你做什么糕饼了?”
    小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在小厨房混吃混喝。”
    云舟眼睛一眯:“你自己照照镜子呢?”
    小钗跑去往铜镜里一瞧,这才瞧见自己的脸上沾着糕饼屑没擦掉,她吐吐舌头,和云舟老实交待:“娘娘,我吃的糕点不是小厨房的,是蓝翎在宫外买的。”
    云舟挑眉:“蓝翎?”
    小钗边擦嘴边点头:“蓝翎是玄羽大人的手下,那天去救薛尚宫,他就跟着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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