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弟塞棱承袭喀喇沁多罗杜棱郡王爵。
    康熙沉思片刻,终究是同意了端静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既能安抚喀喇沁部落的人,端静又能继续待在草原上,由此一遭,也不会有人再敢欺辱端静。
    “女儿多谢皇阿玛,女儿有志效仿姐姐们,照拂部落百姓。”
    端静恭敬的跪在地上,对着她的皇阿玛深深的弯下腰,额头触碰地面。
    做出这个决定只在一刹那之间,那一瞬间是皇阿玛宣布对噶尔缄的处理的时候,他的爵位被剥脱,又被轻易的给予另一个人,她猛然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
    她竟然也是可以狐假虎威的。
    康熙垂眸看着这个从前见的不多的女儿,他本来不希望她继续留在草原的,但是既然她自己做出了决定,那么他自然是放手。
    不指望端静学着恪靖那么有出息,可是最起码也要不受欺负才是。
    “退下吧。”
    “祝皇阿玛身体康健,万寿无疆,女儿告退。”
    正站在门口教育六公主和八公主的太子爷冷不丁就听见身后声响了,原来是端静。
    端静笑着躬身,深深的低下头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摆摆手,意味深长的看看端静,“不必多礼。”
    端静成长的真够快的。
    两人不过寒暄几句,不曾说些什么具体的事情,可是太子知道端静是对他心存感激的,但是实在不必如此,都是自家姐妹。
    端静随后离开,她还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比如那些不太安分的奴才和突然换了一个主子的随从们,都需要她去一一处理,这种事情自然就不能窝囊的交给姐姐们了。
    太子看着端静瘦弱的背影若有所思,低下头看着惴惴不安的六妹妹和八妹妹,原本温和劝导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他仔细想了一下,叮嘱道:“不要拿石头砸人,容易伤着自己的手,孤哪里还有几条不错的鞭子,回头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纯悫和温恪对视一眼,“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皱起眉,手上烦躁的不停拨弄着翡翠珠串,虽然他对女子的审美一直都是温婉柔顺那一挂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希望自己的妹妹都是恪靖那样的强硬性格,泼辣一些也无妨。
    泼辣的公主在草原上嚣张跋扈,反正祸害的是别人家,要是养的像从前的端静的那样子,叫人欺负了那才是糟糕透顶。
    比起他的妹妹们懦弱的被人欺辱,他更希望公主们能够骄傲肆意一些。
    太子转身回到帐篷内,他对着康熙拱手道:“回皇阿玛的话,噶尔缄已经关押,随行的骑兵也已经派人卸了他们的甲胄,全部圈在帐篷里。”
    声音回荡在帐篷里,康熙不曾作声,而是静静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太子拱起的手不曾放下,直到,“办的不错。”
    得到了这一声平淡的回应,太子才缓缓的放下手垂落身体两侧,眼眸盯着桌子腿看,不曾直视皇阿玛。
    康熙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那些蒙古王公来的突然,出声说的话也有些愚蠢,比起他们就是如此蠢笨,他更相信是有人浑水摸鱼。
    他的怀疑对象有两个,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则是老九。
    太子是有能力且有理由做的,他想要保护端静不受处罚,老九也是有能力的,混在其中的几个贝勒,他瞧的很清楚,那是曾经老九征沙俄的时候手底下几个得用的几队骑兵的统领。
    即使最终这个结果是他自己做出并且乐见其成,可是当皇帝的人永远厌恶别人的躲藏和欺瞒。
    尤其是嫌疑人是太子的时候,太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蒙古人联系上的?
    他是如何叫人听他话的?
    太子到底在蒙古有多少拥趸?
    以及……什么时候老九竟然和太子走的这样近……
    康熙张口想要问些什么,看到太子的姿态又再次闭嘴,严肃的抿唇盯着太子看。
    太子这姿态,是防着他吗?
    一股难以言说的失望从胸口流淌而出,顺着血液走遍全身,他的左手微微颤抖,他将手按在桌子上止住不受控制的抖动。
    眉毛花白的皇帝淡淡道:“朕就不问你做了些什么,回帐篷里好好反思自己。”
    太子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皇阿玛,儿臣……”
    您还未曾过问什么,就这样定罪?
    康熙再次道:“给朕回帐篷里反省去。”
    他冰冷的话语叫人浑身如坠入冰河,仿佛太子不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成年男人,而是一个三四岁的幼童,乖巧的必须听从父亲的话回去反省。
    太子的胸口起起伏伏,胸前的龙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道:“皇阿玛,儿臣问心无愧!”
    康熙按住自己放在桌子上那只手,瞬间站起身,胡子抖动,他同太子对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朕说,退下!”
    太子哑然,他盯着皇阿玛看,父子二人,同时站着,一个是年富力强的太子,一个是垂垂老矣的帝王,他们无声的对峙。
    最终太子低头苦笑,转身离去。
    康熙扶着桌子支撑住身体,眼眸中灰暗占据大半,像是一头即将发疯的狮子,他闭上眼睛克制住情绪,即使此刻有些头晕,他仍然是坚持站立。
    待到头晕的症状得到缓解,他吐出一口浊气,扭头吩咐道:“叫老九过来。”
    胤禟高高兴兴的来,却木着脸跪下听骂。
    “你是不是很得意能够算计那么多的蒙古王公?你是不是很得意能够影响朕的决定!”
    “骄横自大,恣意放纵,你的书都读到狗脑子里去了?”
    “朕竟然不知道你还是个难得的军师!”
    “今日胆敢蝇营狗苟,明日是不是要欺君犯上!”
    胤禟咬牙跪下,狠狠磕头,砰!“儿臣绝不敢有任何欺瞒,求皇阿玛宽恕。”
    “人当谦虚克己,谨慎的遵守礼法的约束,而不是一味的放纵自己,日后只会成为一个庸才。”
    庸才?
    胤禟后槽牙都要磨碎了,他要是庸才,那么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了!
    他不比任何人差,凭什么如此评价他!
    他心里翻腾着无数想法,但是身体还是很老实的依然跪在那里,用额头抵住地面。
    青年温驯的跪在那里,恭敬的垂下头颅,一颗心却在不断燃烧。
    康熙手上动作一顿,态度便和缓起来,“这次念在你是顾念姐妹们,才如此行动,朕也就不罚你了,不过今日之后直到回京,不准离开营地,也不准同其他额驸喝酒。”
    胤禟闷声闷气的应了,随即退了下去。
    离开帐篷的一刹那,一股风吹来,还没带帽子的胤禟被这风吹了一个头脑清醒。
    他抬手用拇指上的扳指摩梭着头皮,眼眸不自觉的看向上方。
    嘶……嗯?
    皇阿玛惯来就是个会骂人的,可是抛开那些虚话,最紧要的是皇阿玛不希望他和蒙古王公多接触。
    皇阿玛早七八年前开始,每次出巡都会带着大哥和太子,不仅是为了防止二人趁着皇帝不在京城斗起来,更是防备着有人趁着君王离京而谋逆。
    带着大哥和太子就是防着这两个人随时掀桌子呢。
    那么,这次竟然带着他……
    胤禟突然搭了一个哆嗦浑身发冷,瞳孔迅速收缩,咽了一口口水,皇阿玛也是防着他呢……
    他神思不属的往自己的帐篷走,一路上碰到了打招呼的多而济都不曾回应,他黑沉的脸色叫人畏惧。
    多尔济拎着一只鹿腿,招手叫人呢,结果就被直接忽视了,他蒙蒙的的摸了一下大腿,啊不是,摸了鹿的大腿,疑惑道:“怎么不回我啊,这可香了啊?”
    一队巡逻的禁军看着胤禟黑脸挡着道路也不敢过来说什么,领头的人迅速带着整个队伍拐了一个弯,弯弯曲曲一队人绕着定亲王走。
    李星晚迎回来的就是这个浑身散发黑气的男人,她诧异道:“你怎么了?”
    胤禟抬手叫奴才们都退出去,半晌,才缓缓开口,“皇阿玛知道了我做的事情,训斥我,若是不懂得克制自己日后不过是庸才。”
    李星晚恍然大悟,“嗨呀,皇上骂人不就是那样吗,比这更难听的你也听过,何必介怀。”
    皇上可是骂人的老手了,皇子们里面还没有没挨过骂的。
    胤禟两手拄着腿坐在那里,低下头,叫人看不清神色,“皇阿玛竟然是防着我的。”
    防备到要带着出巡,防备大哥和太子掀桌子,竟然也防备着他,真是可笑!他从来都没有被允许坐到桌子上。
    李星晚不解的看着他,“你以前不知道吗?”以前不也防着吗?
    胤禟抬起头,失落道:“皇阿玛心中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儿子。”
    李星晚欲言又止,实在忍不住吐槽道:“又不是头一天这样了。”
    夫妻二人相处久了,就是什么都知道,胤禟偶尔那点小情绪,李星晚基本都能包容一下,偶尔也会受不了吐槽。
    不过叫李星晚这样一怼,胤禟心里已经放下了许多,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那么执着于得到皇阿玛的认可了。
    可是刚才那个姿势都摆出来了,这时候要是突然情绪没了,还真有点尴尬。
    他低下头,“唉!”
    李星晚凑近低下头看他,欧呦,眼睛也不红,脸色也不黑了,还皱眉呢。
    她问道:“晚膳吃什么?”
    胤禟扭过脸,大声叹气,“唉!”
    李星晚叉腰站起来,哼,“晚上吃什么?”
    胤禟两手握在一起,嘟囔道:“你都不安慰我了。”
    李星晚伸出手指,冷静道:“我数到三,一!”
    胤禟立刻窜起来拉着她的手指,“唉?唉?”
    他嘴皮子利索的很,“晚上吃烤鹿肉配马奶酒,叫伙房那边上点野菜包子,再叫人送些酸萝卜的小菜来。”
    李星晚满意的看着懂得下台阶的小禟。
    不过虽然刚才表现的完全不近人情,但是用过一壶马奶酒后,她还是安慰了一句。
    “想想别人,你已经很受信任了。”
    胤禟动作一顿,接着埋头把包子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块太大有点噎,他胡乱用酒水送下去。
    是啊,比起太子,皇阿玛还算是信任他的,毕竟是直接骂人,而不是一言不发的直接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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