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季副官看看眼睛放光的李谨言,再瞅瞅一边吃点心,一边朝李谨言比手画脚的乔乐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我知道了。”李谨言点头说道:“乔乐山,只要你真能把我要的那个研究出来,别说加薪了,我直接给你西药厂的股份!”
    “一言为定!不许赖账!”
    “……”这假洋鬼子就只有这两句说得顺溜。
    乔乐山吃完一整盘点心,又打包两盘,才被季副官送回实验室。李谨言直奔厨房,想看看有没有长绿毛的水果。
    厨子被李谨言吓了一跳,长绿毛的水果?这从哪说起,厨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言少爷,我在楼家干了十几年,可不敢留着这些。您放心,家里的菜饭和水果都是最新鲜的。”
    李谨言叹气,他要的就是不新鲜的啊!
    结果倒是一个丫头从佣人房里给他找来了一件发霉长毛的衣服,“言少爷,水果什么的真没有,你看这个行不行?”
    长绿毛的衣服?李谨言抓抓头,这也行吗?他真不知道。不过青霉素的发明者曾经从土壤里找到过青霉菌倒是真的。这衣服上的绿毛……算了,送去给乔乐山,有没有也是他说了算。
    让丫头和楼夫人说一声,李谨言直接坐车去了农场。沿途见到不少店铺打出了“正宗国货,抵制日货”的条幅,想起李秉之前告诉他,他手里两家布庄的生意越来越好,近期一些卖洋布的布庄都是门可罗雀,就算他们说自己在卖的不是日本布,老百姓却分不清到底是英国布,美国布还是日本布,总之都是洋布,而李家布庄专卖土布是有名的,哪怕比不上洋布的花色,人们还是会去买土布。
    布庄的管事将这事上报给了李秉,光是这半个月卖出的土布,都及得上之前半年了。
    “言少爷是个福星啊!”
    福星吗?
    李谨言不觉得,想到引起这一切的原因,李谨言的心里就憋了一股火,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把这群日本矬子都赶出华夏?!什么时候自己的国家才能真的直起腰杆屹立东方?什么那时候华夏人才可以对任何人说不?!
    从后视镜中看到李谨言的神色不对,跟着他的副官有些担心的问道:“言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李谨言摇摇头,示意车子靠边停下,让前边游行的学生队伍先过去,“这些都是关北的学生吧?”
    “对。看他们的校服,大多是关北中学和北方大学的,军校生倒是没有。”副官停车之后,转过头对李谨言说道:“不过昨天军校生在长宁街搭了台子,表演了话剧,还做了演讲,很多人都去看了。”
    “哦?这是谁的主意?”
    “是沈和端,军校的教导处副主任,沈泽平沈老先生的孙子。”
    “是他?”楼夫人之前和他提,想给沈家和李家做媒,隔日李谨言就和李三老爷通了气,李三老爷说回去想想,不过这些天都没什么消息,八成这事没戏,“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对这个人挺好奇的。他好像才二十一?”
    “是,不过他十六岁的时候就留学法国,回来之后一直在军政府的政治部里做事。北六省军官学校成立,他特地被派去教导处工作,工作能力十分出色。”说到这里,副官顿了一下,“只不过,听说他和国外那个什么第二国际有关系。”
    “第二共产国际?”
    “好像是这个吧?”副官说道:“这个国际那个国际的,我一个当兵的也不动这些。不过少帅好像知道,还曾经在去军校的时候和他讨论过。别看少帅平时话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当时问得他哑口无言,少帅想走的时候,他还拉着不让走,说要继续辨明真理。”
    副官当个笑话在说,李谨言却笑不出来。他真没想到沈和端会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不是该去见见他?虽然第二国际和建立在苏联的第三国际之间没太大关系,但伟大的革命导师当年就是第二国际的成员之一。说不定沈和端还认识他。
    说起革命导师,当真是一家都在革命。哥哥行刺沙皇,被杀。姐姐反对政府,被抓。连妹妹也是不折不扣的激进派人士。
    所谓的革命家庭当如是?恩,的确。
    游行的队伍走到近前,有人看到停在路边的车子,上面有大帅府的标志,十分显眼。几个为首的学生纷纷上前敲着车窗,副官看了一眼李谨言,见他同意便摇下了车窗,“什么事?”
    “车里的是谁?”一个穿着北方大学校服的学生不客气的问道。
    季副官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不敢露面?”另一个学生说道:“我们大家都在为国家奔走呼号,身为北六省的的当权者,竟然躲在车子里连面都不敢露?!”
    “胡说!”副官有些发怒了,这些学生做事全凭一腔热血,胡搅蛮缠起来也让人头疼。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青年学生继续说道,另外几个学生也随声符合:“这些封建军阀,整天想着争权夺利,搜刮民脂民膏,根本就对受伤流血的国民视而不见!”
    几个学生越说越激动,高举手臂:“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
    其余人高声附和,李谨言皱眉,这事不对劲!
    下一刻,突然从街角冲出几个手持木棒和石头的男人,虽然身上也穿着学生装,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学生!这些人趁着混乱冲到车前,举起棍子和石头就朝车窗和车顶砸了下去!玻璃的碎裂声让人群更加躁动,紧接着,一枚冒着烟的炸弹突然被扔进了车里,李谨言和副官都是一惊,副官抓起炸弹就往外扔,看到扔在地上的炸弹,人群轰然四散,纷纷高喊炸弹。
    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距离近的几个人纷纷倒地,车窗也被震碎,飞散的玻璃碎片划过了李谨言的额角,几丝鲜血缓缓流下。
    李谨言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这次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扔炸弹的人明显是想要车里人的命!
    是冲着楼家,还是只冲着他?
    警察局的赵局长得知出事的是李谨言,再一次从椅子滑到了地上,老天,怎么又是言少爷?!要是言少爷擦破点皮,他这身皮都甭想要了!
    赵局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却发现有人比他更快,楼少帅站在李谨言的身边,手指擦过他的额际,雪白的手套染上了一抹红。
    “是被玻璃划破的。”李谨言摸了摸受伤的地方,“小口子,没事。”
    楼少帅却脸色冰冷,跟着李谨言的副官已经向楼少帅报告了事情的始末。最先攻击车子的几个青年学生被带了过来,他们都被刚刚的爆炸吓到了,尤其是看到那些受伤被抬下去的人之后,其中的两个女学生已经哭了起来。
    “我们不是故意的……”
    声音很低,李谨言叹了口气,刚想说话,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三哥?”
    “你是?”李谨言转头过,半天才认出跑过来的人是李三老爷的嫡女李锦,你怎么在这?”
    “我和同学们一起来的。”李锦书说道:“三哥,你别怪吕茵他们好不好?他们不知道车子里的是你。其实大家都很佩服你,说你创建了那么多的厂子是振兴民族工业,连我们老师都在课堂上夸你呢。”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很脆,李谨言却皱了皱眉,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事情真相如何要交给警察来办。你放心,只要他们和这次的事情无关是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和我来。”
    “三哥,我要和同学们在一起!”
    “你出来的事情,三叔和三婶知道吗?”
    “……”李锦书低头不说话了,李谨言不由头疼,光是李锦琴去前院见到外男就不得了了,锦书这样,还不知道三叔和三婶会怎么生气。虽然他不认为女孩子一定要关在家里,可现在的社会风气是这样,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她甭想再找个好人家了。
    李锦少帅却翻身上马,又把李谨言拉了上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对之前跟着李谨言的副官说道:”开车送她回李家。”
    “少帅,不能就这么送锦书回去。”李谨言忙道:“送她去我娘那里,再派人去李家通知三夫人,记着别告诉李三老爷。”
    “是!”
    李锦书就算再不情愿,也知道李谨言是为她好,坐进车里,由副官开车送去了二夫人住的洋房。看到她被楼家的车送来,二夫人吃了一惊,问明了事情的原委,知道李谨言受了伤,更是忧心忡忡。若不是李锦书在她这里,她恐怕马上就会冲去楼家。
    “二伯母……”李锦书见到二夫人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实的坐在沙发上不敢说话了。
    接到消息的三夫人差点没晕过去,不敢告诉李三老爷,更要瞒着老太太,自己带着丫头赶来接人。见到李锦书,确认她没受伤之后狠狠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啊!”
    李谨言和楼少帅回到楼家之后,楼大帅和楼夫人都等在客厅里,刘大夫也被请到了府里,仔细帮李谨言处理过伤口,又开了药,吩咐七天内不要沾水,应该不会留疤。
    “谢天谢地。”楼夫人双手合十,她怀孕快七个月了,手脚都浮肿得厉害,“总算是没有大碍。逍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查。”楼少帅坐到李谨言的身边,手指擦过他的额角,“疼吗?”
    “真没事。还不到半指长的口子,擦破点油皮流点血罢了。”李谨言想了想,接着说道:“少帅,这件事恐怕不简单,那些学生肯定是被利用了,真正动手的是后来拿着木棒和石头的人,至于是谁扔的炸弹我没看清楚。”
    “我会查清楚。”楼少帅的手缓缓抚过李谨言的发,“我会让做这件事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旅顺,关东都督府
    都督大岛义昌看到情报部送上的电报,猛的一拍桌子:“好!做得很好!”
    “阁下,是否采取第二步计划?”
    “当然。”大岛义昌说道:“将这起刺杀事件栽赃给南方政府,不用费什么力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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