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送枪,再是送马,果然是军人作风?
    感受着掌心下的温热,李谨言也有些跃跃欲试,断断续续的学了几次,他已经学会了骑马。慢跑一小段路没问题,打猎恐怕会有些困难。不过有楼少帅在身边,他唯一的那点担心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马。”
    楼逍一手扶住李谨言的腰背,将他送上马背,自己牵过黑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动作利落果决,黑色长靴上的马刺轻轻一磕,黑马发出一声嘶鸣,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脖子,安静下来。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十月下旬,关北城就下过两场小雪,进入十一月,雪变得更大,一夜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一片银白,不用半天,路上的雪就会被压实,即便用铁锹去铲,若是力气不大,也只能留下几道印子罢了。
    季副官和几个兵哥也翻身上马,他们随身都带着步枪,很显然不是第一次跟随楼少帅进林子打猎了。李谨言在其中又见着了那个擅长“说评书”的鞑靼兵哥,他肩膀上已经扛着少尉军衔,见李谨言看过来,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言少爷,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少帅在这林子里猎到过一头老虎。”季副官策马走过来,或许是不在“工作中”的关系,季副官的神态和语气都透着一股轻松。
    老虎?
    李谨言猛然间想起那头被送到李家当“聘礼”的老虎,如今这头虎大爷正养在大帅府的的“花园”里,和一对熊猫做邻居,虽说是花园,可无论李谨言怎么看,都像是直接搭砖砌墙,把一整片山林给圈了起来。
    绝对的原生态。
    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惊动了林子里的动物。
    身上带着带着斑点花纹的小鹿,愣头愣脑的狍子,拖着长长的尾羽从雪地中飞起的锦鸡,从树洞里探出头的松鼠。
    枪声乍然响起,一只在雪地里藏得好好的肥兔子应声而倒,一个兵哥策马上前捡起猎物,楼少帅收枪,转头,望向李谨言,不知为何,李三少突然打了个哆嗦。
    话说猎物这么多,为啥楼少帅专门盯准了兔子开枪……
    一行人在林子中越走越深,枪声不断响起,除了楼少帅,季副官和兵哥们也有了收获,只有李谨言骑在马上无所事事,当真就像是来围观一样。
    走到林中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楼逍策马走到李谨言身边,将手中的枪递给他,“试试?”
    枪入手很沉,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上面还带着楼少帅的体温。
    用了十分钟时间,李三少在楼少帅的指导下瞄准开枪。
    枪声响起,没有收获。
    再响,还是没有。
    继续响,继续没有……
    在续填了五六次子弹之后,李三少依旧没有任何猎物入账。不过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好,仿佛随着一声声的枪响,所有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楼少帅没有再开枪,策马走在李谨言的身旁,偶尔为他指点猎物的藏身之处,在李谨言打完十二发子弹后,马鞭搭在了李谨言的胳膊上。
    “少帅?”
    “歇歇。”
    马鞭收回,李谨言才察觉到胳膊有些发酸,肩膀也被枪托的后座力顶得有些发疼。而且酸的不只是胳膊和肩膀,第一次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大腿内侧也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抓抓头,忘形了……
    身侧,楼逍突然探手扣住李谨言的胳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从枣红马的背上转移到了楼少帅的身前。
    看看两匹马的高度和间距,李谨言的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要是摔下去……至少提前出个声啊……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肩膀,沿着肩头缓缓向下抚过,微微用力,恰好捏在酸疼的部位,李谨言忍不住哼了一声。
    “忍忍。”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发顶,虽说楼少帅没做太出格的举动,李三少还是忍不住耳根发红。
    坐在楼少帅的身前,李谨言突然意识到,这里好像不只他们两人,大庭广众的,这合适吗?
    很明显,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李三少。
    季副官同其他兵哥见到楼少帅将李三少拉到自己的马上,全部齐刷刷的拉住缰绳,互相看看,眼神中都传达着同一个信息:前方危险,勿近!
    突然响起的咕噜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李谨言抬头想说话,双眼却捕捉到楼少帅嘴边一闪而过的笑纹,片刻间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总归是有点傻吧?
    在唇被含住之后,李谨言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模糊,搂住楼少帅的肩膀,一切都无暇去想了。
    季副官和兵哥策马齐刷刷的后退几大步,动作整齐划一,步调干净利落,完全够得上马术表演的水准。兵哥们一边拍拍胸口,一边在心里发誓,下次少帅和言少爷出来打猎,再上杆子的跟来,他们就是一群傻狍子!
    回到大帅府后,兵哥们将打到的猎物送去厨房,大帅府里有个厨子烤肉和炖肉的手艺都极好,当天中午,李谨言光是狍子肉就吃了一整盘。
    吃完饭,李谨言在房间里来回转悠了二十多分钟,吃撑了,消食。
    楼少帅如他所说的,一整天都在家“休息”。
    李谨言在消食,他却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德文书。
    木质的地板,矮桌,皮革的沙发,瓷盘中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红茶。
    身着军装长靴的男人,军帽已经摘下,乌黑的发,浓墨一般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唇。端起茶杯的手指修长,指腹却带着枪茧。
    静静看逍,就像是一柄收进了刀鞘的军刀,没人知道,一旦出鞘,这柄军刀会如何的锋利。
    “过来。”
    或许是李谨言的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或许是早就发现了,楼逍放下手里的书,向李谨言伸出了手。
    李谨言走到沙发边,单膝跪在沙发上,主动揽住楼逍的肩膀,吻了一下他的嘴角,这个男人,这个军刀一样的男人,是他的!
    大手按住李谨言的脑后,唇与唇印在了一起,房间中再没有其他声音,只有渐渐升腾的温度与溢出唇畔的喘息……
    来送电报的刘副官停在门口,看看关上的房门,再看看手中的电报,心中的天平不断的左右倾斜,忽上忽下。
    最终,刘副官选择听取之前季副官的忠告,电报可以稍后再送,反正不是紧急军情,还是命更重要……
    刘副官手中的电报是第三师师长赵越发来的。
    日本第二舰队六十多艘军舰已经在朝鲜海峡游弋,朝鲜北部的局势日趋混乱,华夏飞机仍在不停的散发传单,但在一次飞到汉城上空时,遇上前来拦截的三架日本飞机,很明显,这三架飞机是随军舰一同抵达朝鲜的。
    由于双方都没有空中作战的武器,三架日本飞机即便占据数量优势,也只能将华夏飞机赶走,无法击落。
    随着日本军舰的抵达,飞机的出现,朝鲜南部,尤其是汉城木浦等地的防卫力量不断增强,已经进入平壤的第十九师团,奉朝鲜总督寺内正毅的命令,对胆敢反抗的朝鲜民众实行血腥镇压。
    在历史上,直到1919年之前,朝鲜的反抗运动一直没有停止过,三一运动更是将反抗运动推向了高潮。在此期间,日本对朝鲜一直实行武力镇压,直到寺内卸任,朝鲜最后一任国王也去世之后,朝鲜才真正落入日本的口袋,即便如此,也仍有不少人流亡国外,继续反抗日本的殖民统治。
    楼少帅下达到第三师的命令,就是想方设法把朝鲜的水搅得更混,死死将日本拖在朝鲜。若是计划顺利,没等日本把朝鲜踩死,他们从英国人那里借来的钱就会消耗得差不多了,到时,华夏军队可以做的手脚更多。
    无论是楼大总统还是楼少帅,都对彻底占领朝鲜没太大兴趣,弄不好还会引起“国际纠纷”。虽然欧洲正打得火热,派不出军队,但他们手里还有钱,还能动嘴皮子,现在的日本就是英国养在亚洲的一条狗,若是约翰牛认为华夏已经足以威胁到他们的利益,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出这条狗咬人!
    至于代价,无非就是几块肉骨头。
    英国人有钱,至少现在不缺。
    日本人缺钱,为了这几块肉骨头,他们是不是会抽风乃至发疯,谁也不敢打包票。
    不想让英国人有借口插手,那就干脆让朝鲜和日本去掐,华夏可以随时在后边添把火,占据大义,支持朝鲜的“民族独立”运动。
    十一月五日,第三师师长赵越接到楼少帅的回电,电报上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赵越搓搓下巴,明白了,少帅的意思是放任朝鲜和日本去掐,反正掐不死。就算掐死了也没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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