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啊!
    谭昭昭想到这里,抬眼看向张九龄,浑身控制不住变得紧张僵硬。
    张九龄放下书卷,朝她看来,道:“时辰不早,早些歇息吧。”
    灯影婆娑,他看向人的眼神,总是深邃而深情。
    简单的字句,谭昭昭竟听出了莫名的况味,脸倏地变得滚烫。
    第三章
    谭昭昭想冷静,在眼下的情形中,她发现根本冷静不下来,更无法思考。
    张九龄已直起身,在弓腰的时候,宽袍垂落绷紧,露出一截修长劲瘦的腰身。
    谭昭昭在张九龄发现之前,赶紧收回视线,转身往卧房走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室内安静,每一声都令人心慌意乱。
    脚步声愈来愈轻,是朝着反的方向。
    谭昭昭咯噔了下,转头看去,张九龄正往外走。
    谭昭昭的脸比先前还要滚烫,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原来是自作多情啊!
    幸好幸好!谭昭昭抬手轻抚胸口,很快就平缓下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成亲几月聚少离多,彼此不熟悉。
    身长玉立的背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可惜了呢!
    谭昭昭惋惜了片刻,转身回卧房。
    这时,外面传来徐媪的声音:“大郎,九娘,你们歇息了吗?”
    眉豆从耳房出去,迎上前见礼道:“徐媪,都这般晚了,你怎地来了?”
    谭昭昭在卧房站了一会,没听见张九龄的动静,她忙走出屋。
    张九龄不知何时转身回来,正站在坐席边,准备坐下。
    迎着谭昭昭莫名其妙的眼神,张九龄笑容浅淡,并未出声解释,怡然自得坐下了。
    明明在笑,谭昭昭似乎感到了他眉眼间的冷意。
    徐媪在门外道:“娘子差婢子给大郎送青饮来,大郎赶路劳累,睡前吃些青饮解乏。”
    谭昭昭想到卢氏对他的关心,顾不得他,忙走了出去,道:“眉豆,快快请徐媪进来吧。”
    眉豆领着徐媪进了屋,捧着食盒上前见礼,奉上扶芳叶熬的青饮,恭敬地道:“小卢娘子最擅煎青饮,七娘子深得小卢娘子真传,比她阿娘做得还好,青饮乃是七娘子亲手煎制。娘子恐大郎一路劳累,吩咐婢子看着大郎吃完,早些回书房歇息。”
    谭昭昭跪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青饮只得一盅,徐媪转过头看向谭昭昭,颔首歉意地道:“娘子以为大郎歇在书房,九娘身子尚未痊愈,就只备下了一盅,还请九娘子莫要见怪。”
    谭昭昭微笑着道:“阿家的一片慈母心,我如何能责怪。”
    一动不动的张九龄,此时终于抬头看了眼谭昭昭,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对徐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徐媪怔在了那里,看上去很是为难。
    谭昭昭端坐在一旁看热闹,婆媳问题是千古难题,她不想参与进去,更不会忍气吞声扮贤惠大度。
    大不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张九龄目光渐冷,盯着徐媪道:“徐媪可还有事?”
    徐媪心神微凛,赶忙垂下头见礼,道:“大郎早些歇息,婢子这就告退。”
    眉豆起身送徐媪出门,顺手将大门合上。
    屋内剩下了两人,谭昭昭还在思考说什么才好,张九龄指着青饮:“你吃。”
    谭昭昭倏地睁圆了眼,张九龄眼里浮起了笑意:“你身子尚未痊愈,青饮对身子好。”
    青饮散发着阵阵药味,谭昭昭来了这里十余日,吃过了几次眉豆拿来的各种饮品,茶。
    除了酪浆她能吃上几口,其他的如茶,加了盐葱姜橘皮等等东西进去,味道太过古怪,她真真吃不习惯。
    再说这是卢氏与戚宜芬的一片心意,卢氏担心他被过了病气,徐媪话里话外,皆在劝他回书房去歇息。
    以张九龄的聪明,谭昭昭不相信他会听不出来。
    究竟是母子斗法,还是少年叛逆,谭昭昭懒得费心思去猜测,只拒绝了青饮,道:“我不吃,还是大郎吃吧。”
    等下要歇在何处......
    谭昭昭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干脆地赶人:“大郎吃完后,早些回书房歇息,我身子还未痊愈,就先回卧房,恕不多陪大郎了。”
    张九龄随着她起身,唤了声眉豆。
    眉豆进屋,张九龄吩咐道:“收拾了吧,去打些热汤送进屋。”
    谭昭昭眨着眼睛,耳根又开始发热。
    这次张九龄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歇在这里。
    眉豆喜笑颜开,清脆应了,飞快端起青饮出门,去提热汤。
    张九龄施施然转身去了净房,谭昭昭呆愣了片刻,心一横往卧房走去。
    这般美好的少年郎呢!
    眉豆急切,早就在床榻上铺了两床熏得松软的被褥。
    谭昭昭用清水漱过口,盯着被褥半晌,呼出一口气,钻进了靠里的被褥中。
    不一会,张九龄进来了,外面的月白宽袍退下,穿了身深青的里衣。鬓角眉间尚带着湿润的水气,抬手解开头顶松松挽着的发髻,黑发垂落腰间,轻晃。
    难怪唐玄宗总是会问:“风度得如九龄否?”
    谭昭昭将被褥悄然拉上,蒙住了估计已经淌血的脸。
    张九龄将谭昭昭踢得东倒西歪的罗袜收起放好,再用布巾擦拭过手,顺手熄了灯。
    卧房瞬间黑暗,只窗棂处,透进些微弱的光。
    身边一阵窸窣动静,随即是张九龄清浅的气息。
    谭昭昭似乎能感到些许的灼热扑来,伴着青木熏香的香气,一起往鼻尖里钻。
    香气令人沉醉,谭昭昭不禁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张九龄察觉到谭昭昭的小心翼翼,在暗中无声笑了起来,问道:“睡着了?”
    谭昭昭冲口而出道:“嗯。”
    张九龄低笑,谭昭昭懊恼得想咬舌头,紧紧闭上了嘴。
    张九龄道:“睡吧,你身子弱,别想东想西。”
    谭昭昭松了口气,裹紧被褥,再次嗯了声。
    嗯完之后,谭昭昭又觉着不对劲了。
    什么叫她想东想西?
    张九龄这次忍住了笑,侧过头,轻言细语道:“我打算在秋日之后,出发去长安,准备后年应举。早些前去,一来想四处游学,增长阅历;二来早些入长安,早些熟悉,便于轻松应考。韶州离长安千万里,此次一别,经年才能相聚,以后得辛苦九娘了。”
    谭昭昭只听到了长安两字,蹭地一下坐起了身,急迫地道:“我也要去!”
    张九龄被谭昭昭惊了一跳,他亦缓缓坐起身,温和地劝解:“梅岭古道险要,路途遥远,赶路极为辛苦。当年曾祖父带着阖家远赴韶州为官,当时祖父在越州任上,祖母随曾祖父家人到了韶州之后,此生再未离开过,皆因梅岭之险,行路难。”
    张君政当年出任韶州别驾,离祖籍范阳太过遥远,无奈之下举家迁往韶州。
    张子胄在越州为官,姚氏与他夫妻相隔千里,直到张子胄去世后,灵柩回了韶州安葬,姚氏与夫君在死后,方同穴再相聚。
    那可是多少诗人称赞,传颂的长安啊!
    前世张九龄外出为官,妻子谭氏一直留在韶州,死后同葬。却无人记得他的正妻是谭氏,皆以妾室戚宜芬为其夫人,为其建庙立碑。
    谭昭昭不在意这些虚名,她是谭昭昭,兴许也是千年前的谭氏。在这个时空,她要翻出险要的梅岭关,活出属于她的精彩。
    若是注定要夫妻相隔,谭昭昭绝不会再走姚氏与谭氏的路,她选择在长安的锦绣堆中,怅然忆往昔的少年郎。
    谭昭昭再次坚定地道:“我要去长安!”
    张九龄愣了下,他与谭昭昭之间相处极少,并不清楚她的个性。平时见她温温婉婉,寡言少语,没曾想到她个性如此要强,不免一时迟疑了起来。
    长安远隔千里之外,就算是合离归家,估计娘家也不会放她独自前去长安。
    谭昭昭的嫁妆丰厚,田产,重的铜钱,能当做钱用的绢不好带,她还有足足一匣子的金叶子。
    就算没有张九龄的庇护,在长安还有远房的姨婆。谭昭昭凭着金叶子,足可以过得舒服自在。
    这般好的机会,谭昭昭如何能放过。
    谭昭昭稳了稳神,细声细气商量道:“小卢姨母与七娘子她们能千里而到韶州,我也能千里走到长安。大郎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到了长安之后,也不会打扰到你读书,科举。你我夫妻一场,就当路上结个伴可好?”
    张九龄眼睛微眯,唔了声,缓缓地道:“夫妻一场,就当路上结个伴?”
    谭昭昭微微笑起来,道:“此次一别,经年才能相聚。大郎自幼才情过人,科举定能高中。大郎中进士之后,若在长安留任,或者被派往别处为官,我则留在韶州。大郎远比我聪明,经年方能见一面的夫妻,还不如天上的牛郎织女。大郎有远大的前程,莫要为我这个名份上的妻子绊住。”
    张九龄就那么定定望着谭昭昭,许久都未做声。
    幸亏屋内昏暗,谭昭昭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然,她抵挡不了他望着人时,总是深情的模样。
    张九龄轻笑一声,终于伸出了手,将谭昭昭放在被褥上的手握在掌心。长腿抬起,踢掉身上的被褥,往她的被褥中一伸。
    谭昭昭被了他拉了下去,低呼一声。
    张九龄下颚抵着她的头顶,道:“莫要想东想西,睡吧!”
    第四章
    屋内昏沉,惟余窗棂透进微弱的光。

章节目录


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映在月光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映在月光里并收藏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