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雍皱眉,耐着性子听,却满脸的“恕儿臣爱莫能助”。
    “她那样子,做父亲的没脸呐。”承天帝唏嘘摇头:“别人的儿子也是家中珍宝,宜琳时常当众给人难堪,朕虽是一国之君,却也需德才兼备,方能得人心。你妹子闯祸,朕就得善后、帮忙收拾烂摊子。就好比上次的礼部尚书之子,也是朕亲自挑选,其家风正派、自律上进,却被宜琳无礼羞辱,朕简直没脸见礼部尚书了。”
    脸面脸面,互相要脸、互相给脸,才能维持交情。赵宜琳那性子,即使她爹是玉皇大帝,众人也会厌弃憎恶。
    “父皇也不必过度忧心。”赵泽雍严肃指出:“那周明宏一则年纪小了三岁、宜琳不自在;二则其为人无甚进取心,多半冲着驸马头衔而来。儿臣认为不可取,毕竟是终身大事,请父皇慎重。”
    承天帝嗤笑:“你当朕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周明宏确实不妥。”
    “您无意便好。”
    承天帝黑着脸,吩咐道:“朕准备冷她一段日子,免得她越发不知轻重进退、不守闺律女诫!”沉吟半晌,他郑重道:“关于择驸马,朕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今年底仍不成,朕只能下旨赐婚,断不能由着她肆意妄为。”
    赵泽雍顿感棘手,马上问:“您是想把她晾在我这儿?”
    承天帝威严暼一眼:“不愿意?”
    “……不敢。”
    “这就好。”承天帝自顾自满意颔首:“你身为兄长,教导妹妹是应该的。朕虽是皇帝,可也没本事押着驸马与女儿相敬如宾啊,唉。”
    谁被长公主看上谁倒霉,成亲后必定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闹!
    容佑棠简直想捧腹大笑,笑完却又慨叹:骄纵任性的人,背后肯定有人宠爱呵护,否则早被打杀了。
    接下来,承天帝先去探望了病弱的四子,疼惜宽慰好半晌;而后又去看老来子,笑得十分开怀,耐心陪赵泽安吃糕点、下棋,哄了又哄,慈爱宽厚,仿佛只是普通的父亲。
    足足在庆王府待了两个多时辰,承天帝才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做儿子的自然得亲自护送,赵泽雍点了十数名亲卫,稳妥地把父亲直送进寝殿——还顺便领回授职北郊大营指挥使的盖了传国玉玺的圣旨!
    筹划多时,今日终于达成心愿。
    返回时,赵泽雍心里有底,故没怎么太意外。但亲卫们多少散发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轻快劲儿来,他们憋着喜悦,得意簇拥着庆王,马蹄哒哒哒跑回王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管家喜气洋洋,飞奔相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抹眼泪的冲动:他是忠心耿耿、侍奉两代的旧人,见庆王今年终于不用回荒凉危险的西北戍守,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叫所有人冷静些,一应如常过日子。这个你收好。”赵泽雍将圣旨交由管家,行走间袍角翻飞,英武俊朗,随口问:“容佑棠呢?”
    管家用力按按眼睛,答道:“容公子早回去了。他说今日事出仓促,其令尊十分担忧,所以急着回家报平安。”
    赵泽雍脚步略一停顿,接着才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
    ——不可否认,这刹那赵泽雍很失望。本以为对方会欢天喜地、翘首以盼等候,晚上一起用膳的,毕竟那小子时常忧愁念叨,生怕自己回西北去。
    然而,本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回家了!
    赵泽雍板着脸,侧面线条冷硬。
    ——
    夜间·容宅
    “天黑了,你还要出去啊?”容开济关切问,言语间非常尊重孩子。
    容佑棠兴冲冲提上自酿的梅子酒,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爹,后天我就要进国子监了,有许多问题不明白,趁殿下这两天有空,我得赶紧去问问。您早点儿歇着吧啊。”
    容开济把披风塞给儿子,疑惑问:“可这大晚上的,庆王有空见你?”
    “有的。”容佑棠与有荣焉地指出:“他过两天会忙得废寝忘食,估计人影也见不着,到时我又在国子监,越发碰不上了。”
    哎,等陛下明早在朝堂上一宣布,殿下肯定饱受八方压力,他生性刚强、执行公务尽心尽力,肯定会夜以继日地忙上很长一段时间。提携知遇之恩,我得赶紧过去贺一贺他才行!
    于是容佑棠回家报完平安,吃过晚饭后,就急急忙忙地要赶去庆王府。
    “叫李顺送你?”容开济提议。
    “不用,外头灯火通明的,街上正热闹着呢。”容佑棠笑眯眯牵马往外走。
    儿子长大了、越发有自己主意了,总不能把他拘在家里。
    容开济只得嘱咐:“那你多加小心,别走胡同小巷,夜间难免宵小出没。”
    “知道,那我走了啊!”容佑棠策马离开前不忘提醒:“爹,你回去吧,看书别熬得太晚。”
    “哎——”要不要给你留门?你今晚回家睡吗?
    ……儿子已策马走远。
    容开济絮絮叨叨地对老伙计感慨:“看看,你看看。”
    “咱回去吧。”管家李顺乐呵呵地安慰:“少爷长大了,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凡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如果他像胡同里的几个混小子那样,天天躺家里睡懒觉、无所事事,那才叫麻烦啊。这左邻右舍的,不知多羡慕您教子有方呢。”
    这种好话就没有父母不爱听的!
    容开济无论如何掩饰不住,满面春风,昂首挺胸走回屋,骄傲欣慰至极。
    ——
    我要去当面祝贺殿下!
    容佑棠眉开眼笑地想,比他自己当了北郊大营指挥使还高兴——哦,不!假如是我被任命为指挥使,那简直愁也愁死了,根本不是什么好事,陛下肯定想借那位子压死我哈哈哈哈哈……
    容佑棠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心情好极。马儿没脱缰,他的思绪却早已脱缰,四蹄腾空,欢快狂奔。
    可惜,乐极生悲!
    这附近的几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当骑马出巷口时,容佑棠熟练又下意识地勒马,慢慢走出去。
    但左外侧墙根突然倒下一个人!对方软绵绵躺倒在地,眼看要被马蹄踩中!
    猝不及防
    “吁——”容佑棠当即断喝,本能地往右侧勒马,马儿扬蹄嘶鸣,险些撞墙,容佑棠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稳住!但马鞍上挂着的梅子酒却不幸坠地,“啪啦~”两声,碎得稀烂,瞬间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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