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锦?”承天帝记性过人,他一琢磨,随即问:“是否会试榜尾?”
    林济生答:“正是。”
    “朕当时略翻看几页,那人年近花甲,持之以恒应考半生,毅力是有的,文章作得平稳,功底扎实,为人却那般莽撞?”承天帝疑惑不解。
    沈轩想了想,字斟句酌禀明:“陛下,臣在场巡考,范锦其人,当时确如小殿下所言,慌里慌张,不知临场紧张还是如何,巡考和监察一同询问,可他只不停道歉,哭说‘老迈眼花’云云,因殿试要紧,故臣让他先离去了,收卷后立即据实上报。”
    承天帝沉吟不语,奏折昨日已送到案头,但被分放在轻缓一类,故他还没翻看。
    “陛下,直隶考生容佑棠乃今科会试第三,才华出众,殿试发挥亦优等,虽考卷略不洁,但并非他的过错。臣等人不敢不尽职,现已粘贴妥当,请陛下定夺。”林济生一板一眼道。
    赵泽安抱住承天帝胳膊,诚挚仰望父亲,无声恳求。
    须臾
    “打开看看。”承天帝威严命令。
    “是。”沈林二人忙将考卷铺开展平。
    承天帝一眼望去,立即不喜皱眉:
    答卷长达数尺,撕裂扭曲一斜痕,明显可见粘贴痕迹;中间又有扇面大一块乌黑墨汁,下方连接容佑棠紧急补写的一页墨染部分。
    太有碍观瞻!
    承天帝未看内容,已先摇头。
    沈林二人俱看在眼里,却无计可施:他们只负责评选优等,最终名次由皇帝钦定。
    “父皇,我能看看吗?”赵泽安好奇请示,无谕,他并不擅自靠近。
    “准。”承天帝回神,摸摸小儿子毛绒绒几寸长的头发。
    “谢父皇!”赵泽安迫不及待跑过去,绕宽大御案一圈,最终决定先看容佑棠的。
    承天帝则负手,从案头开始细看起,颇有兴致地说:“让朕的小九儿也瞧瞧,若猜中三甲中的一位,重重有赏。”
    “父皇,我喜欢百兽园新进的那对孔雀!可以带回王府养吗?”赵泽安满怀期待。
    “等你猜中了再说。”承天帝威严道。
    “好。”赵泽安点头,他趴在案沿,聚精会神,一个字一个字默读。
    沈林二人垂手侍立,随时回答皇帝的提问。
    一个时辰后,承天帝阅毕,围绕整齐排列的九份答卷来回踱步,沉思许久,先抽出“绛州乐商邓奎”的答卷。随后,又抽出“绍州牧恩徐凌云”的答卷。
    沈轩过去一看:今年三甲,极可能又出自文风盛行的江南三省!
    林济生看后,迅速翻出邓奎、徐凌云的档册,摊开放置答卷旁,以供皇帝进一步了解考生。
    承天帝还没有看容佑棠的答卷。
    赵泽安忙碌得很!
    殿试答卷长达八尺余,共三道题,密密麻麻,容佑棠引经据典,缜密分析,挥洒自如,笔锋犀利。
    九皇子年幼,多有不懂,他一脸严肃,默读得口干舌燥,数次跑去旁边喝水。
    “九儿,看好了么?”承天帝笑问。
    “快了。”赵泽安已挪到案尾,说:“‘为官之道’还有几行。”
    “如何?”承天帝近前,戏谑中带着提醒:“此人是你的玩伴,但科举绝非儿戏,断不能因私交评三甲,否则对其余考生不公。”
    赵泽安瞠目结舌,急道:“父皇,我是欣赏容哥儿,可前提是他有才学本事呀!否则,他的答卷怎么能送来御书房?”
    “你知道就好。”承天帝满意颔首,接过李德英奉上的茶,喝了几口,平心静气,开始客观品阅容佑棠的答卷。
    沈轩悄悄观察:
    承天帝先是悠闲负手,站直立定,俯视观看;
    一刻钟后,他移步阅览,微微弯腰;
    两刻钟后,他不再负手,右手扶着案沿,饶有兴趣。
    紧接着,皇帝父子在案尾挤在一处。
    承天帝无奈问:“小九儿,还没看好吗?”
    “快了快了。”赵泽安头也不抬,盯着“以实为宗,经世为民”几行,慢腾腾默读半晌,才长吁了口气,让开,说:“好多字啊!我看得眼花。父皇,您已看过这些了?”说着急匆匆跑去旁边,准备看其余九份。
    “小小孩儿,你重伤初愈,不适合久劳。”承天帝宠溺笑笑,漫不经心一挥手:“伺候小九闭目歇会儿,别累着了。”
    “是。”李德英忙上前,好声好气把小皇子请去罗汉榻,擦脸擦手,催促其闭目小憩。
    承天帝看到最后,驻足许久,沉思不语。
    李德英可谓最了解皇帝的人。他默不作声,指挥小内侍搬去椅子,承天帝默默落座。
    沈林二人悬着心,凝神等待。
    “唉~”赵泽安靠坐榻上,手捧小茶钟,闭着眼睛,煞有介事叹气道:“科举委实不容易,一天之内要赶出三份功课!”
    李德英含笑不语,亲自拿团扇轻轻摇风,细致伺候金尊玉贵的小皇子。
    小憩约两刻钟
    “父皇,您看好了吗?”赵泽安返回案桌旁。
    承天帝凝重肃穆,不复之前慈爱谈笑,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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