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容佑棠断然喝止,疾步迈过门槛,高声质问:
    “周明杰!不明原委之前,我姑且称一声‘公子’,请解释一番:你为何搅乱酒席?”
    “卑鄙小人!”周明杰被洪磊等人牢牢按住,无法动弹,狼狈不堪,他郁郁愤懑已久,被父亲直白蔑视后悉数爆发,痛定思痛,将过错一股脑儿倾倒在庶弟头上,他醉得头晕脑胀,用仅剩的几分理智斥责容佑棠:
    “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你、你无耻!”
    “我无耻?”
    “冬子,先让他安静一会儿。”容佑棠毫不客气地吩咐,他定定神,先朝众宾客拱手一圈,郑重致歉:“招待不周,实在抱歉,诸位百忙中抽空赏脸光临寒舍,却被不速之客搅了兴致,还请多多海涵,别跟醉酒之人一般见识。”
    措手不及的容开济回神后,赶紧打圆场:“今日来宾俱是至交亲友,岂料竟出了这等意外!真是对不住。”
    面面相觑后,路南率先为弟子帮腔:“无妨,酒席本就将散,周公子贸然搅乱宴厅,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怪不得你们。”
    洪磊立即响应:“路大人言之有理!周、周公子,你并未受邀出席,却连哄带骗地硬闯进来闹事,究竟什么意思?”
    “就是!”
    “我们好好儿地喝酒,你一来就胡言乱语,还砸桌子,未免太过分了。”
    “你在别处喝醉酒,居然跑这儿来捣乱,佑棠跟你不熟吧?”
    ……
    众宾客同仇敌忾,七嘴八舌地围攻周明杰。
    “松嘴,让他说话。”容佑棠冷静吩咐小厮,他不用问也猜到周明杰的嘴里吐不出象牙,众目睽睽之下,若不质询澄清,将大大损害自身名誉。
    “是。”张冬和同伴不情不愿地放松钳制。
    周明杰得以大口大口喘息,他浑身衣衫皱巴巴,蓬头乱发,失魂落魄且忿忿不平,醉鬼无所顾忌,梗着脖子,酣畅淋漓地吼:“你、你滥用职权,几次三番下绊子,害我评不上庶吉士,有家不能回,你如此狠毒狭隘,怎配得到朝廷重用?”
    “休得血口喷人!”容正清疾言厉色,容、周两家有深仇大恨,他对周仁霖恨之入骨,看杨若芳母子几个也极不顺眼。
    “叔父息怒。”容佑棠一把劝阻亲友,他越众而出,义正辞严地反驳:“你随口污蔑于我,毫无大家公子风范,我岂能允许你妄加指责?听着!首先,我虽是翰林院侍讲学士,但说来惭愧,一经授职不久即赶赴喜州上任,一别数载,竟从未参与过庶吉士评选,你选不上庶吉士,无非因为中选之人更优秀,为何怨我?其次,至于周府家务事,我就更不知情了,你该回家解决,而非胡说八道诋毁旁人!”
    “休、休想抵赖,你虽然不在京城,却、却很有些狐朋狗友,”周明杰一头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异常固执,他醉得站不稳,瘫软被小厮们合力架着,悲愤地痛斥:“你分明指使他人恶意刁、刁难,否则我怎么可能连个庶吉士也选不上?!”
    周明杰吼得嗓子都嘶哑了,怨气冲天,自暴自弃。
    容佑棠面无表情,目光如炬,肃穆质问:“酒后吐真言,周明杰,你也太敢攀扯了!我在翰林院尊长前辈众多,你居然一口气将一大片朝廷命官打成狐狗之流?”
    此时此刻,率领下人苦寻半日的周仁霖终于磕磕绊绊打听到了容府,他心急如焚,生怕嫡长子冲动闯祸,忐忑之下,便不由分说地硬闯——
    第214章 落花
    “滚开!”周仁霖焦急大喊, 不顾一切带人往里冲。
    “哎哎,您、您几位别混闯啊。”
    “此乃户部右侍郎容府,请勿擅闯!”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
    容府门房小厮们据理力争,拼命拦截,无奈对方人多势众,百般劝阻无果。
    片刻后, 推推搡搡的一群人蜂拥至宴厅, 将并不宽敞的厅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仁霖气喘吁吁,尚未站稳,恰好听见庶子的一句“周明杰……你居然一口气将一大片朝廷命官打成狐狗之流”,他精神一震, 匆匆扫了几眼,立即高声解释:
    “误会!”
    “一切都是误会!”
    “犬子醉酒身体不适,出言无状, 还望诸位海涵。”
    语毕,周仁霖疾奔至嫡长子面前, 二话不说,扬手便是重重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
    周明杰痛叫:“啊!”他瞬间被打醒了一些, 但仍迷迷糊糊,睁开血红的眼睛瞪视父亲,大着舌头问:“你、你居然打我?”
    “打你怎么了?为父还打不得你了?”周仁霖疾言厉色,余光瞟向容佑棠,咬咬牙,抬手又是“啪”一耳光, 怒斥:“你个逆子!喝醉酒不回家躺着,跑容大人府上耍酒疯来了?满口胡言乱语,为父今日非打死你不可!”语毕,他怒火中烧,连扇带打,把儿子打得哀声求饶。
    “啊!哎呀,爹,爹!别打了,别、别打!”周明杰连连惨呼,涕泪交加,脸颊迅速肿起指印,狼狈极了。
    他主要是打给我看的。
    容佑棠心知肚明,作为实际上的当家人,他冷静吩咐自家小厮:“张冬,你们还不赶紧松开周公子?”
    “是。”张冬等小厮这时才松手,旁观闹事者挨打,他们心里无比畅快,强忍笑意。
    周仁霖一边下狠手教训嫡长子,一边抽空对容佑棠说:“犬子失礼了,实在抱歉,回头等他酒醒,我一定让他负荆请罪!”
    “不敢。”容佑棠语气平缓,淡淡道:“令公子威风凛凛,醉酒都能给翰林院众官员扣一个‘失职不公’的罪名,更何况清醒?”
    “误会!真的只是误会,犬子烂醉如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周仁霖急忙辩解,气恼之下,恨不得将没出息又频频闯祸的儿子当场打死。
    周明杰手脚发软无力躲闪,被打得抱头躲避,呼喊求饶。
    容正清见状,极度鄙夷,冷冷质问:“周大人,今日乃舍侄的喜宴,莫非你要当着众位宾客打死儿子?”
    “正清,”周仁霖始终畏惧妾弟,面对恩师之子时,他底气严重不足,尴尬答:“正清,明杰是你的外甥,他犯了错——”
    “哎,可别!”容正清摆摆手,别开脸,沉重道:“家姊命薄没福,委身于你做妾,早已故去多年,我不敢和你家嫡长公子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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