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怎么还躺着呢?”称病多日的大皇子阴沉沉,不复以往风度翩翩的文雅仪态:他愁眉不展,眼珠布满血丝,锦袍掀起一角,露出白裤黑靴。
    “娘娘急怒攻心,加之素日操劳,累得病倒了,正在休养。”韩太傅老迈得嗓音浑浊,腰背佝偻。
    “唉,关键时刻,她偏偏病了!”
    大皇子心烦气躁,挥手道:“罢了,不管她,咱们赶紧商量。大成和北蛮开战月余,至今已吃了两个败仗!哼,庆王党不是总爱吹捧老三用兵治军如神吗?啧啧,老三带出来的队伍,接连战败,也不过如此。”
    “陛下刚立储,边境就爆发战乱,实乃不祥之兆啊。”韩太傅忧心忡忡。
    “父皇、父皇——我总怀疑老三动了手脚!”大皇子瞪着眼睛,举拳重重砸桌,强烈不甘,极度怨恨父亲。
    “殿下消消气。”韩太傅无可奈何,扼腕提醒:“陛下亲口立庆王为太子,有目共睹——”
    “简直荒唐!”
    大皇子浑身发抖,飞起一脚踹倒椅子,再猛一把掀翻茶几,暴跳如雷,怒吼: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老三既非嫡、又非长,他凭什么越过我?”
    第232章 殊死
    “殿下!住手!”韩太傅吓一大跳, 急忙上前劝阻外孙:
    “冷静些,您这样,是打算就此放弃了吗?”
    “怎么可能?!”
    大皇子断然驳斥,气喘如牛,困兽一般站在狼藉中,闭目仰脸, 万分痛苦, 颤抖道:“为了太子之位,我自懂事以来,二十多年从未松懈,勤勤恳恳尽心尽力, 父皇明明很看重我的,一向宠信有加,连占了中宫嫡子名分的祥弟也比不上我, 可老三固执暴躁、从小受父皇的责备仅次于小七!结果,竟然他当上了太子?他把兄弟们都踩在了脚底下?”
    韩太傅同样满腹疑团, 脸拉得老长,任由外孙失态倾诉愤懑。
    “这叫我如何接受?我今后怎么做人?”大皇子咧嘴惨笑, 狼狈失落,哽咽说:“如今细想,原来父皇最苛待我!九个皇子,自作孽的老八除外,祥弟封了广平王、老三是太子、老四是瑞王,老五八面玲珑, 小六小七置身事外,小九年少无知——只有我!只有我傻乎乎,奔波操劳,拼命上进,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简直像个笑话!”
    “我、我现在就是个笑话!”倍感屈辱的大皇子脸庞扭曲,怨气冲天。
    “殿下,请坐下,坐下,来,喝杯茶静静心。”韩太傅温和劝导,始终克制着脾气。
    大皇子无力跌坐,抬手盖住额头,疯狂爆发后痛苦依旧,毫未减少。
    “太子而已,没有登基之前,他只能算作储君。”韩太傅轻描淡写地说。
    大皇子倏然抬头,饱含期待:“您的意思是……?”
    “庆王绝非软弱无能之辈,他是战场上见惯鲜血的,一旦他继位,咱们的日子可想而知。”韩太傅雪白的眉毛颤动,谨慎分析:“倘若束手待毙,那么路只有一条:咱们将失去所有势力,夹起尾巴做人。尤其您仍未封王,以庆王的个性,他十有八九会把您圈在京城,不予分封地。”
    一想到卑微落魄的光景,自视甚高的大皇子咬紧牙关,惊恐至极,哆嗦摇头道:“不,不,我绝不过那种日子!”
    “既然不想,何不抓紧最后的机会放手一搏?”韩太傅语重心长,他筹谋大半生,失望绝不在外孙之下,直白道:“史书上记载许多废立太子事件,而废立皇帝鲜少,成王败寇,您请仔细考虑。”
    “还考虑什么?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
    “好!”韩太傅大加赞赏,俯身探头,细细教导:“庆王被册封为太子,不服者远不止咱们,广平王想必也寝食难安,暂时可设法联手。我敢肯定,陛下一定病重,西北又吃败仗,以上两样,完全可以利用。”
    “哼,闭关祈福只是借口,父皇隐瞒病情力保老三顺利登基是真。”大皇子不住冷笑,豁出去了,斗志昂扬地催促:
    “都这时候了,您老有话直说,尽快想办法,我绝不仰仗老三的鼻息苟且偷生!”
    “您放心,老朽已有对策。”
    祖孙两人士气高涨,同时化悲愤为不甘,碰头耳语商议。
    又两日,元宵节前夕。
    泰安街的宅子买下了,可尚未翻修整理,容府仍在东城巷中。
    “你刚回来吃饱,又出去啊?”容开济忍不住皱眉。
    “嗯,粮草的事儿我得及时禀报殿下。”容佑棠放下筷子,匆忙喝了杯茶,抓起披风抖开穿上,低头系带子说:“您早点儿歇息,我去一趟庆王府、哦不,现在是太子府了。”
    “幸亏殿下成年了、出宫开府,否则你还要入宫。”
    容佑棠勉强笑了笑,清瘦许多。
    “哎,棠儿啊……”容开济欲言又止,很是为难。
    “嗯?”容佑棠抬眼:“爹,怎么了?”
    “思前想后,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容开济下定决心,掩上房门,耳语告知:
    “你们终日忙于公务,或许没听说,我们却听了满满俩耳朵,关于太子的谣言,近期传得越来越离谱了!”
    “您说给我听听?”容佑棠面色一沉。
    “唉,也不知谁造的谣,主要分两种说法,其一指责太子于国运不详、刚立储便灾祸连连;其二干脆质疑陛下病重,庆王是阴谋篡夺储君之位。”
    “全是无稽之谈!”容佑棠难掩气愤。
    容开济十分担忧,提醒道:“这几日,我特地上街四处逛,酒楼茶馆听书看戏,尤其茶馆,十停人约有四五停人乱嚼舌根,咱们了解庆王、哦不,太子!咱们了解太子,相信他光明磊落,可外人不知情,以讹传讹,严重损毁太子声誉,长期以往,大大不妙啊。”
    “好,我知道了。”
    容佑棠定定神,深吸口气,正色嘱咐:“爹,您别单独出门,我不放心。”
    “没有,我一般带着老李和冬子他们。”容开济忙摇头,忧虑忐忑,试探着问:“怎么?京城最近很不太平吗?你们……都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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