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鑫略侧身,垂眸道:“卑职这就去办。”
    午后烈日高照,灾民们长途跋涉,疲惫至极。
    虽然绝大部分人忌惮畏缩,但总有胆大的。出发两刻钟后,一中年人咬咬牙,掉头小跑麻利下跪,认准容佑棠,哀求道:“钦差大人,草民的老娘今年六十多岁了,又是病又是饿,实在走不动了,求您行行好、发发慈悲,也赏她一块车板子吧!草民给您磕头了。”说着,他毫不含糊,结结实实磕响头。
    “人在哪儿?”容佑棠扫视一眼,对方急忙起身,从妻子手上接过病弱的白发娘亲,紧张说:“大人,您瞧瞧,草民没撒谎。”
    善宿驿站距此处不足二十里,顺道捎带而已,容佑棠爽快答应:“来人,给老人家挪一块车板子。”
    “是!”
    如此一来,其余灾民纷纷放胆,争先恐后,抢着把自家的老弱幼童往前送,容佑棠挥挥手,近卫营心领神会,尽力对比一番后,每辆车板上都坐了一两个重病老弱,车队平稳前行,将士们秩序井然,渐渐安抚了民心。
    夜间·驿站
    “大人,灾民一时间无法接受,吵得快掀翻屋顶了。”
    “兹事体大,无论亲属如何哭闹,一旦确诊染病,必须将其隔开,我们会给药,至于康复与否,只能看个人的命。”容佑棠推开门口,手握一叠重要公文。
    “唉,别无他法。”
    “文书派人送回京了吗?”容佑棠嗓音沙哑。
    “酉时一刻六百里加急发出,估计后日抵达京城。”
    “很好,忙去吧。”
    “是!”参将匆匆告退,宋慎以肩膀抵开房门进入,他脚不沾地忙了半天半晚,抽空上楼用晚膳,首先撩水用力洗脸,问:“你喝药了没?”
    “喝了,你呢?”
    “这可不敢忘。您把我夸成在世华佗,如果染病,岂不笑掉别人大牙?”宋慎无奈自嘲,关切问:“哎,那什么塞外蛮兵残杀百姓一事,究竟是真是假?我在大堂坐诊的时候,听病患说得像模像样的。”
    “是真的。”
    “啊?!”正擦脸的宋慎震惊回头。
    容佑棠抖抖案卷,缓缓告知:“楼下灾民分别来自多个地方,据初步分析:灾民是被人故意煽动、驱赶、引导成一股的,其中两次歇脚时,半夜被蛮族武夫偷袭追杀,目前被害二十七人。”
    “……太耸人听闻了!”宋慎呆了呆,丢下湿帕子,落座方桌前,饥肠辘辘却无心吃饭。
    容佑棠揉捏眉心,一脚勾了圆凳坐下,压着愤怒说:“二十七条死于非命的尸体现存于善宿州府,可惜咱们没空,只能给地方官府派些人手,督促其尽快破案,否则任由谣言流传开去,后果不堪设想。”
    “有些人简直——”宋慎语塞,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容佑棠会意,叹道:“许多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从未离乡,被迫逃难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缺乏理智,往往稀里糊涂跟着人群跑。”
    “唉!”
    宋慎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抄起筷子,催促道:“吃饭吃饭,吃饱了再治病,顺便辟谣!”
    与此同时,京城已人心惶惶。
    乾明宫彻夜长明。
    “荒谬至极!”
    “那绝对不可能!三哥前阵子还告知一切安好,怎么可能……大败阵亡?”
    瑞王心如擂鼓,轻声道:“我怀疑,西北军情被人扣压了,但不知具体哪一环出了问题。”
    “也许太子殿下发回了重要消息,可我们没收到。”定北侯焦急扼腕。
    “疯了,有人彻底疯了。”五皇子喃喃自语。
    瑞王注视郭达,肃穆叮嘱:“如今靠君子动口已镇不住局面,你千万要警惕,必要时直接动武,无需请示。”
    “多谢殿下特许。”郭达下颚紧绷。
    五皇子随即吩咐:“此外,你再挑几批可靠之人,分散秘密赶往西北打探真相,切记!别住驿站。”
    “是!”郭达起身。
    瑞王勉强平静地催促:“去吧。”
    事实上,被无数人忧虑牵挂的太子已星夜兼程回京,抵达丰泰县,因驿站相距甚远,遂夜宿山庙。
    赵泽雍盘腿,席地而坐,对着篝火一丝不苟地擦拭长刀,低声问:“此处距离淳鹤多远?”
    “约五十里。”
    赵泽雍抬头,若有所思望向庙外夜空。
    亲卫统领谢霆头皮一紧,脱口劝:“伤寒是瘟疫,您切莫以身犯险,朝廷会救灾的。”
    “也不知救得怎么样了。”赵泽雍神色凝重,闪烁雪亮寒光的长刀徐徐入鞘。他刚收好心爱兵器,门外忽然有亲卫略显急切地求见:
    “谢哥,我有要事禀报公子!”
    赵泽雍直接开口:“进来。怎么了?”
    亲卫单膝下跪,一脸的匪夷所思,细细告知:“公子,属下们分散四周巡卫时,发现一群头发剃成北蛮式样的人,手持刀剑鬼祟可疑,直奔此庙,故来不及请您示下,弟兄们擅作主张把人拿下了,经搜查,他们马兜里还藏着蛮族戎装!”
    “蛮人?”赵泽雍惊诧起身。
    “看着像是中原的长相。”
    赵泽雍沉声吩咐:“把他们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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