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赶紧完成站长交给的工作,回去覆命呢。
    唉,别揉了,别揉了,太多手了。
    有人问:“这是谁家的娃,这么招人稀罕。”
    “广播站的啊。”
    “咦,是那个……”
    “是吧?”
    “好像是。”
    看严湘一样一样清点物品往布口袋里装,就有人憋不住,贱嗖嗖地问小孩:“你是不是有五个姐姐?”
    严湘诧异抬头,怎么别的办公室的人也问这个问题。
    而且他们问的比陆曼曼可多多了——
    “告诉叔叔,你妈妈打不打你姐姐们?”
    “给她们吃热饭还是冷饭?是不是剩饭?”
    “是不是从来不给她们买新衣服?只给你买新衣服?”
    严湘蹙起了眉头。
    打孩子倒是没什么的,毕竟赵大大家的杨阿姨就经常用扫帚疙瘩把刚子哥、华子哥甚至军军都抽得鬼哭狼嚎的。
    但吃冷饭是不对的。
    ”我没有姐姐。“严湘认真给他们科普,“米饭冷了之后,颗粒变硬,会变得不好消化,磨损胃壁。时间长了,就会得胃炎。所以,不要吃冷饭。”
    这都是妈妈在饭桌上说的。
    后勤科:“……”
    不,这不是他们想听的。
    而且这小孩怎么回事,说话像个老学究。
    还想再问,严湘收紧布袋口,欢快地说:“都齐了,谢谢阿姨!再见!”
    他转身跑了。
    严湘回到广播站,圆满地完成了工作。
    不仅陆站长摸了颗糖给他,陆叔叔还给他鼓掌。
    胡穗咂摸嘴:“你瞅瞅这娃!”
    严湘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
    他把糖块含在嘴里,想起来告诉妈妈:“后勤科的叔叔阿姨,也问五个姐姐的事来着。”
    一下子,胡穗和陆天明又精神了!
    “咋,他们也问了?”
    陆站长犹自什么都还不知道:“什么姐姐?”
    乔薇说:“他们都怎么说的?”
    严湘把那几个问题都学了一遍,一字不拉。
    胡穗和陆天明面面相觑。
    陆站长更是愕然。乔薇是他和谢科长面试的,她就一个孩子他是知道的,哪冒出来五个女儿?
    陆天明说:“薇薇你家里……”
    “当然没有。”胡穗说,“薇薇男人有名的妻管严,他们俩结婚好几年就一个孩子。”
    乔薇:“哈?”
    妻管严又是怎么回事?
    “咳。”胡穗一时说漏了嘴,讪讪,“那个啥,你刚来,我回去跟我男人说了。我男人一听就说你肯定是严磊的爱人。是不是他?”
    男人这么一说,胡穗才对上了人。
    有时候就是这样,厕所里蹲茅坑听到的一句两句的八卦,跟人对不上号。
    被男人提示了才知道,乔薇的男人应该就是军区那个最年轻的团长。
    她男人评价说:“严啊,哪都好,就是妻管严。”
    听说,在家里又洗衣服又刷碗的。
    陆站长问:“怎么回事?”
    乔薇说:“好像是大院里有些人,乱造谣我。你们听过吗?”
    陆站长说:“什么谣?没人跟我说过。”
    陆天明说:“我也没听到过,我就光知道你爱人年纪大。”
    乔薇:“哈?”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天明甩锅:“站长说的。”
    背后八卦人家女同志,陆站长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讪讪说:“我也没说什么,我就吃饭的时候跟天明说,你爱人级别挺高的,是个团级干部。可能,咳咳,可能比你大不少……”
    “胡说什么呀。”胡穗快笑死了,“人家薇薇的爱人,是军区最年轻的团长。很有名的,连我都知道他。”
    陆站长和陆天明都好奇:“有多年轻?”
    胡穗看向乔薇:“……二十七八?”
    “没有。”乔薇说,“他还不满二十七呢。他参军早,十四岁不到就入伍了。”
    陆天明惊讶:“那比我还小几个月呢。”
    听到乔薇的爱人原来这样年轻有为,陆站长和陆天明一起吁了口气:“那太好了。”
    乔薇:“……”
    乔薇已经隐隐有点明白谣言的误会点在哪了。
    但是,你们俩男的吁这口气几个意思啊。
    陆曼曼下午来上班,到了办公室就觉得大家看她眼神不太对。
    但她总是卡点来,马上要广播,办公室的人都没说什么,她便照常进入了广播室。
    这周一整周都要反覆重复集体灭蚊的时间和步骤安排。这倒省心了,直接念县里发下来的材料,不用自己写稿了。
    只是一广播完,陆曼曼就被办公室的同事们围住了。
    “陆曼曼同志,”乔薇说,“听说我有五个继女?怎么回事?来,细说说。”
    乔薇融入了之后,就从“乔薇”变成了“薇薇”。
    其他人的称呼则是:站长,胡姐,天明,曼曼。
    忽然被连名带姓喊了全名,陆曼曼不由自主地觉得脖子后面一凉。
    第75章
    “是谢厚林。”陆曼曼说, “他可贱了。他一供销社的人,我们镇委的人关他什么事啊?啊,是吧, 是吧!哎,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哎,他就得端着碗穿街过来专门问我。我们俩可住得隔着两条街呢。”
    “谢厚林?”乔薇揉揉额角, 对这个名字有点关联记忆,“我记得是……宣传科谢厚山的……?”
    “弟弟。”陆天明说, “是他亲弟弟。”
    “哦。”
    陆曼曼说:“对, 他说他是听他哥说的。他就好奇。”
    谢厚林就好奇:真有这么一朵恶毒鲜花插在老牛粪上了?还是镇上新来的那个讲一口标准普通话的新广播员?
    谣言的变异其实还挺有逻辑的。
    误会点是谢科长和陆站长都以为团级干部年纪大。别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广播站新来的一朵花, 嫁给了年纪大的老干部。
    那既然年纪大,肯定结过婚了吧?不可能一直未婚。
    所以广播站的一朵花,嫁给了年纪大的二婚老干部。
    好好的年轻小姑娘干嘛嫁给老男人啊?
    所以广播站的乔薇,家里很穷, 揭不开锅。
    既然都是二婚老干部了。那前头的是不是有孩子啊?
    乔薇就有了继子女。
    然后谣言再传一手二手三手, 继子女的数量开始迭代,最后就迭代到了五个。
    那那个跟着她来上班的小男娃呢?
    哦, 那个是亲生的。唯一亲生的。
    既然有了唯一亲生,是不是得跟前面的孩子有利益冲突啊。
    最狗血就是,前面五个都是女孩,在后妈手里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挨打挨骂。
    最后。
    “他们说, 你家里情况困难, 为了过好日子, 嫁给了工资待遇高的丧偶老干部, 前头留下了五个女儿,在你手里过得凄凄惨惨可怜见的。湘湘是你唯一亲生的孩子, 还是男孩,看得像眼珠子一样,所以不送托儿所,天天带在身边自己看着。”
    你别说,这套描述里,逻辑丝滑顺畅。
    胡穗哈哈大笑。
    乔薇无语:“你信?”
    陆曼曼赌咒发誓:“我是决不信的!你就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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