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哄孩子是这么哄的啊!他情不自禁露出牙齿,像上了发条的闹钟,又像刚不知疲倦的驴子,抱着,轻轻的摇晃着,“哦哦”着,走着……
    当然,秦艽其实没走,她是去厨房。菜是她们吃剩的皮牙子炒鸡蛋,本来是留着明早下稀饭的,现在也不剩主食了,干脆下把面条给他,
    但在下面条之前现在厨房找了找,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胡萝卜,拿三根洗干净削皮,刨出芯子,把胡萝卜肉切成细细的丝儿,剁点蒜末,加一勺老醋,再淋一点香油上去,一大碗凉拌胡萝卜丝就做好了。等把面条煮好,皮牙子热好,胡萝卜丝已经腌制得十分入味儿,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
    “别抱了,赶紧吃吧。”
    “我放下,她……会醒吗?”
    秦艽看了看时间,离醒还早呢,“轻点儿,不会。”
    于是,贺某人又表演了一番拆.弹画面。
    胡萝卜丝实在是酸爽极了,贺连生一筷子面配两三筷胡萝卜丝,嘎吱嘎吱脆。
    秦盼本来不爱吃胡萝卜,但看三姐夫吃得这么香,也拿双筷子尝,这一尝不要紧,居然也眯着眼睛说好吃。
    “呜呜三姐真好吃,我明天也要吃这个。”
    秦艽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成,要睡觉了少吃点,明天给你做加辣椒的,更香。”
    “慢点吃,锅里还有。”秦艽又给贺连生捞了一碗面条,“这次出去顺利吧?”
    “还算顺利,接下来应该能太平段时间了。”
    秦艽见他不说,也就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估计这种还没定论的事他不会先说,要真好奇接下来几天多关注一下厂里动态就知道。
    这边吃完,他自己就去把碗筷刷好,小秦盼要帮忙他都没让,让她自己看书去。
    人家要主动干活,秦艽肯定不会拦着,还得极尽夸张之能事的鼓励:“呀,没想到你居然会刷锅,刷得还这么干净!”
    当然,也不是完全夸张,他刷锅确实比老太太还认真,不仅刷里面,还把外面被火苗子烧黑的地方也都刷得黑亮黑亮的,最后就连锅把手也没放过,秦盼偶尔会忘记的缝隙死角也被刷得干干净净,顺手还把松掉的螺丝拧紧。
    “在部队经常干的。”
    “你又不是炊事班。”
    “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自力更生。”顿了顿,“我只会刷锅,还有战友会炒菜,手艺很好。”
    秦艽于是故意羡慕地说:“那你这战友的老婆肯定很幸福,是我的话睡觉都能笑醒。”
    贺连生挑眉看着她。
    就在秦艽猜想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起身,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堆东西,“给,你收着。”
    嗯,有两个小本本,其中一个是绿色的硬纸壳,秦艽非常眼熟,这跟大姐的赔偿款存折一模一样,顺手翻开,找到最新支取一栏后面,就是目前账户上的所有余额……瞳孔地震!
    居然有1160元之多!
    她又看了两遍,确保真的没看错,而且这存折是茶壶里下元宵只进不出的,每隔半年会存一次,数额不一,但都是整数,却至今一次也没支取过,“这是你工作这几年存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希望能得到几句夸奖。
    然而,他等啊等,见自己妻子看着存折看着看着眉头又舒展了,还一言不发的冲他笑,怎么笑得他有点不自在呢?
    他摸了摸后脑勺,确定自己真没干啥不好的事,“看完就收起来吧。”
    秦艽嘟嘟嘴,心里软得不像话,“急什么,还没看完呢。”她又拿起另一个红底黄字的塑料小本本。
    这是一个粮本。
    这年代的粮本无异于是户口本,是整个家庭里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比户口本还重要,因为这关系着一家老小的口粮,能不能吃饱,能不能吃肉,能不能吃副食,逢年过节能不能有烟酒糖茶干果……全都在这小本本上。
    因为工作性质,她和老贺的口粮供应标准都不低,每人每月四十二斤呢,食油则是每人每月一斤三两,光两个人吃饭其实是够用的,但奶奶和秦盼就……看来,以后还是得增加点额外收入才行。
    秦艽这么想着,就准备把粮本收起来,但秦盼眼睛尖,忽然“哎呀”一声。
    “三姐,这上面有奶奶名字哩!”
    秦艽重新打开粮本,果然在她后面看见奶奶的名字,再往后翻还有秦盼。
    “三姐,我和奶都在上面,那我跟奶奶都是居民户啦?”
    她虽然还小,但对农业户口城市户口还是知道的,简单来说居民户不仅不用交公粮交任务猪,成年后还能街道办居委会分配工作,哪怕没有固定工作,但能有商品粮供应,能去正规单位当临时工挣钱!
    可以说,在大部分农民眼里,拥有了这个年代的城市户口,就是躺赢。“三姐你是不知道,我们班好些同学都还是农村户呢。”
    石兰省的习惯是子女户口随母亲,所以就出现很多父亲是城市户口或者集体户口,母亲和孩子却全是农村户的情况,即使随迁过来也没有商品粮吃,想农转非简直比登天还难!
    秦艽就记得,她上辈子直到死都还是农村户,一开始是转不过来,赵青松不想因为走后门落人口实,后面日子过着过着她也就不在意了……毕竟,后世很多地方还农村户口比城市户口吃香呢。
    从今往后,奶奶就不用为炒菜多放一滴油,吃饭多吃一口而愧疚心疼了,因为她自己每个月也有30斤的商品粮和一斤油了!
    秦盼还是小学生,口粮是每月27斤,食油则跟大人一样,都是一斤,哪怕秦爱兰不跟她们在一起吃喝,这样四口人一个月也有141斤口粮和四斤六两的食用油……完全够吃了!
    不仅够吃,还比家属区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都宽裕,更别说秦桂花要是再种点瓜果蔬菜,这一年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
    秦艽的心里,比拿到存折还舒服。钱有花完的一天,但奶奶和秦盼户口的转变,却是让她们受益终身的。
    “三姐夫怎么转的呀?我同学说可难啦。”
    贺连生感觉到身上那道炽热的目光,那是来自妻子的高兴,他知道自己做对了,也就坦然地解释道:“我这次任务的奖励。”
    原来,这次跟着赵青松追回厂里被盗设备,他因为会外语,在找到那人之后又顺藤摸瓜找到那人的老巢和同伙,竟然揪出一个潜伏在石兰省内的境外势力团伙,受害者除了412厂,还有其它好几个同样保密性质的单位,就连隔壁军垦师团的尚在研发中的优质粮种……这场审讯持续了很久,他帮助挖出的东西多到令人咋舌。
    省里和厂里都很高兴,想要嘉奖他和赵青松,赵青松通过这次又将副营转正营的事重新提上日程,而贺连生的要求却很简单,不升职不加薪也不需要奖金——他只想帮秦奶奶和小姨妹农转非。
    他之所以今天才回来,其实就是在等着办这事,中途还回五里屯跑了一趟,直到粮本拿到手,这才回来。
    “傻子。”心里又酸又甜,胸腔像被棉花糖塞得满满的,秦艽觉得自己一定是馋糖了,不然怎么会喜欢棉花糖那种软不拉几甜兮兮的东西!
    贺连生面无表情,内心:这两个字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秦桂花从自留地回来,听说农转非的事也是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过高兴过一会儿后,又有个担心,“那咱们在五里屯的房子咋办呀?生产队不会给没收了吧?”
    “不会,大姐的户口还在。”
    秦桂花这才松口气,爱兰在陈家有吃有喝,居民户对她真没多少加成,小贺办事果然周到又老成。
    “那你有没去帮我们看看房子,没坏吧?”
    秦艽笑,“哎呀奶奶,你就放心吧,他刚到就去了一趟,走之前又去了一趟,廖大哥帮咱们照看着呢,好得很,还帮咱们把瓦片重新拾掇了,院里还铺了条青石板小路,墙角种的是西瓜。”
    秦桂花这下是彻底放心了,“他还不死心,还研究那西瓜呢?”
    贺连生点点头,屯子里的人都说这知青轴得很。
    “不过,老家这两年也发生了很多事。”譬如,刘大虎的老婆跟人跑了,众人这才知道三个大胖小子不是他的种,老刘家白白给人养了好几年的孙子。
    譬如,刘寡妇上个月刚查出肝癌早期,刘家几个大孙子不让她治了,直接就用平板车拉回村里等死。
    秦桂花跟刘寡妇斗了一辈子,此时听说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禁唏嘘不已。
    “要我说啊,她就是教育失败,那么多孙子全被她养歪了。”但凡能有一个走正途的,能有一个有良心的,她也不至于回村等死。
    “这些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他们奶奶是拿什么把他们养这么大的,真是,真是……”刘寡妇出卖□□换取口粮养孩子,她不齿,但那些来找刘寡妇的猎户和老光棍们又是啥好玩意儿?换着花样折腾一个女人家啊。
    刘家这几个孙子会不知道?享受奶奶的“辛苦钱”倒是怪心安理得。
    秦艽不想奶奶太难过,放出一个重磅炸弹——“刘加伟被判死刑了。”
    前大姐夫刘加伟原本远不至于判死刑,他还心心念念等出狱就跟姘头赫小红结婚呢,谁知赫小红拿着他的钱在外头跟别人乱搞怀孕了,还想让他当绿毛龟……这也就罢了,跟赫小红乱搞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他亲亲的老爹……
    这种背刺,比当初秦爱兰离婚拿走赔偿卖掉工作还让他难以接受,这个表面劝着他出狱后要跟小红好好过日子,给她一个交代,不能让她白等,背地里却给他戴绿帽子的王八蛋,不是别人,是他爹啊!
    刘老太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为刘家做了这么多年恶人,临老这糟老头子居然还敢找姘头,当场就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中风了。而她一直当宝贝疼爱的两个儿媳妇和亲闺女,却对她不闻不问,闹分家的分家,断亲的断亲,整个刘家都散了。
    刘加伟知道后,心里实在气不过,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跑出来,一把火将亲爹和姘头一起烧死了。
    秦桂花叹口气,“这这这都啥事儿啊!”可怜她家爱兰在这种人家耽搁了这么多年青春,简直就是人生耻辱。
    秦艽的心里,却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那么多年,身边这么多人从来没有一个怀疑刘加伟会不会生,因为大家都以为那俩孩子跟他长得像,肯定是亲生的,却没想到,长得像的不一定是儿子和闺女,还有可能是弟弟和妹妹呀!
    第38章 最严重的秃头
    小别胜新婚。
    而晚上折腾太久的弊端, 除了浑身酸痛之外,秦艽还发现,奶奶看小贺的眼神, 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呀, 你这妮子,谁让你做饭的,好好休息。”
    贺连生一头雾水,秦艽却是脸一红,毕竟就在隔壁,昨晚他们动静不小,奶奶睡眠浅,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不,秦桂花一把抢过孙女手里的活, 心疼的推她去休息,对着这不知深浅没个轻重老黄牛似的孙女婿就没啥好脸色,“愣着干啥, 赶紧的, 水挑满了吗?”
    贺连生:“……”昨晚之前奶奶你可是最喜欢我的。
    老太太冷哼, “力气用不完是吧,那就把柴劈了,我遇到你张大娘去排队了, 应该是煤来了,赶紧去把咱家的扛回来。”
    厂里的福利,一年四季都能按人头供应煤炭,虽然品质不怎么样, 但确实比梭梭和红柳经烧, 捏成煤球后储存起来, 哪天想用就能烧,比柴火方便多了。
    把人使出去,老太太的气终于顺了那么一丢丢,葱花鸡蛋饼香是香,但光吃这个也不行,她打算做点好的给孙女补补身子,女儿家不注意保养可是老得快呢。于是又拿出肉票使秦盼去副食品商店买只老母鸡,再把来娣从老家带来的当归党参泡上,准备炖个大补的老母鸡汤。
    “来娣,来把这蛋羹吃了。”
    秦艽正盘腿坐炕上看书,“我不吃,给秦盼吃吧,她缺营养。”
    “她吃个屁,这可是奶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是小母鸡下的头窝蛋,只能你吃。”
    秦艽:“……”满头黑线。
    老一辈总觉得头窝蛋营养价值高,连新姑爷新媳妇圆房之后都要吃两个,似乎有点“以形补形”的意味,当初秦艽和老贺那啥之后,就被奶奶神秘兮兮的投喂了好几个。
    秦艽连忙收起笑容,“对了奶,咱们地里准备种点啥?”
    “口粮厂里分的就够吃了,我想种点土豆萝卜大白菜,还想来点莴苣韭菜豆角黄瓜啥的,可就怕种不出来。”
    秦艽记得上辈子西边那块地是能种出来的,尤其是她们家自留地还抽中最肥沃那一块,简直得天独厚。“肯定能,奶您可是庄稼老把式,一定有办法种出来的,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勤浇水,盖两层稻草,或者塑料薄膜啥的,总能靠自己双手吃上青菜。”
    秦桂花挺挺胸膛,“那是。”
    “不过,这一亩地不少呢,光种菜咱也吃不完,顶多三四分就够了,剩下的荒着可惜,我寻思不如也种点药材,到时候拿收购站去也能换几块钱花花。”来到这边唯一让她不开心的事,就是原本在老家的卖药收入没了。
    那时候一个月虽然只有十几块,现在俩孙女工资加一起都六十块了,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废话,白捡的跟挣来的能一样嘛!
    “您要种可以,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种苗的钱要自己出,可不能从卫生所白拿啊。”钟为民来帮忙厂里不仅给着补贴,还往植物所送过种苗费,该多少就得多少。
    秦桂花悻悻闭嘴,“我可是你奶奶。”
    “奶奶更不行,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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