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凤梅神色一愣,没接话。
    转过身,朝着坐在地毯上的于晓洋道:“晓洋啊,你在客厅里自己玩一会儿,我和你伯母去房间里聊些事情,乖哈。”
    于晓洋捧着手里的遥控玩具车玩得乐此不彼,头也不回地乖乖应了一声:“好。”
    孟凤梅朝林香芬使了眼色,拉过她直往房间里去。
    合上房间门后,孟凤梅脸色变冷:“大嫂,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老房子出什么问题了?”
    林香芬顾不上讲废话,直入主题:“昨天小谭来找我,他反悔,说不想买了,说咱们欺骗他,没告诉他老爷子是老年痴呆。”
    “呸,放屁!”
    孟凤梅情绪激动,“他两只眼睛是瞎长的?老爷子什么情况他看不出来?什么叫我们欺骗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还要我们赔钱吧?”
    林香芬摇头,一脸为难,“倒也没让我们赔钱,只是说不想买了,让我们把之前收到的钱还给他。”
    之前总共收到房子价格的三分之一,十万块,两人分别拿了五万。
    钱都在口袋里揣热乎了,这时候再让拿出来,谁会愿意?
    孟凤梅第一个不愿意,“他想什么呢,想买就买,想不买就不买,当初签的合同难道是废纸一堆?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瞧见孟凤梅情绪激烈,林香芬心里缓了缓,道:“咱们不同意也没用,小谭说了,他过来问我只是想先用柔和的手段解决,要是咱们坚决不同意,他会打官司。”
    听到“打官司”三个字,孟凤梅身子莫名一抖。
    最近她身边怎么都是要打官司的事情?
    她亲婶子忙着打官司,现在老房子的事情也要打官司?
    孟凤梅态度放软了些,“做买卖还得讲究诚信呢,哪有他这样反悔这么快的。大嫂,他就没说说原因?这么出尔反尔是什么态度嘛。”
    “我哪知道啊,人家一上来就摆好了架势,咬定咱们没告诉他实情,坚决不肯买了,说是以后的款项也不会付,让咱们赶紧把之前的钱还给他,不然他会用法律手段来解决。”林香芬尽量还原小谭的原话。
    孟凤梅听完,气得火气直冒。
    重重往床上一坐,气不打一处来,“法律,法律,口口声声嚷嚷法律,以为咱们家没有懂法的人不成?大嫂,你不是和于佩关系还行么,你去咨询一下,这种情况怎么办,她一个高材生,总能给点建议。”
    气头上的孟凤梅说话口不择言,惹得林香芬直咬牙,冷冷盯着她。
    “凤梅,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让我去问于佩?那你还不如让我把一切直接和于佩交代清楚。”
    回过神的孟凤梅也意识到不妥,又不愿承认自己说话没过脑子,狡辩道:“你又不用全部交代清楚,你就说是你一个朋友的事情,信息模糊一点,问问她类似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林香芬瞥她一眼,冷笑,“算了吧,你以为于佩这么傻?恐怕我话还没讲一半,人家于佩来龙去脉就已经清清楚楚,这个法子太冒险,不能去问于佩。”
    于佩是什么人啊,拿这事去问于佩,简直和直接对于佩坦白没什么两样。
    林香芬坚决不同意。
    孟凤梅气急,“那怎么办?他态度强硬,要拿打官司威胁我们,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家里明明一个法学高材生,偏偏不能去问,还得眼睁睁地受别人法律威胁。
    想想真是讽刺!
    以为拿出法律威胁人,她就会怕得要命,乖乖把钱还回去?
    呵,想得美!
    孟凤梅把心一横,看向林香芬,“大嫂,咱们也去找律师吧!”
    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大不了直接打官司!
    上午从杨秋红那里听到关于律师的消息,孟凤梅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找律师,“我听说勤年律师所的律师都很厉害,大嫂,你明天中午抽出时间,咱俩一起跑一趟,怎么样?”
    听到孟凤梅态度坚决要找律师,林香芬心里有点犹豫。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孟凤梅见她犹豫,呲笑:“大嫂,你不吭声,那看来是想把那五万块钱还回去?”
    五万块也不是笔小数目,真要从账户里划出去,不亚于剜骨割肉。
    林香芬沉思片刻,咬咬牙,答应下来。
    “行,明天中午过去找你,咱们一起去勤年律师所。”
    ——
    第二天一大早,勤年律师所门口来了两位工人。
    搭着小梯子,将门面上方的漆金招牌取下来,换上一种突出的纯黑色字体,短短两行,上方是律师所名称,下方是英文名称,与四周纯白的墙壁形成巨大的反差。
    一眼便能锁中目标。
    王展延拎着公文包走近的第一眼便瞧见头顶招牌换了,工人正扛着旧招牌从小梯子上走下来。
    他神情不悦,质问:“这是谁让你们换的?”
    当初这块招牌,是他和李勤年亲自挂上去的,现在为什么要换?
    工人不知情,以摇头回应他。
    有位同事从律师所里面探出脑袋,一脸坏笑地望向他:“展延,你就别难为工人了,他们哪里知道情况,他们只拿钱办事,这事你得去问问咱们的李老板。”
    哦?听起来是李勤年的意思?
    王展延的确要去问问李勤年,他好端端的案子,律师所为什么给推了!
    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王展延连招呼也没打一声,直奔主题:“勤年,你为什么把杨秋红那件案子推了?”
    王展延向来脾气大,谁的面子也不给,李勤年已经习惯他这副性子,也没介意,开口解释道:“因为咱们新招了一位同事,这位新同事和你之前那件案子有关联,咱们得避嫌。”
    新同事?而且和案子有关联?还得避嫌?
    王展延瞬间猜到,这位新同事,应该就是留学归来的案子原告。
    上次他登门拜访,留下名片,并留言让对方来找他,对方音信全无,理也不理,王展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他据理力争,“就算如此,那可以等我办完之后再把她招进来,为什么非得把我案子给推了?”
    昨天因为一点私事没来公司,只在电话中被通知这件事,这让他无比难受。
    他今天一大早赶来公司,就是想讨个说法。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飘过来。
    王展延回头,瞧见办公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高挑靓丽的女人,女人一身白衬衫,乌黑的波浪卷披在两肩,抱臂望向他。
    很干练很惹眼的形象。
    王展延眸子眯了一瞬,惊艳不过两秒,神色变冷,他听见女人高傲地开口:“因为你打不赢这场官司。”
    呵,可真自信。
    王展延觉得好笑,推了推鼻尖的金丝眼镜框,“这位女士,你是如何断定我打不赢?”
    于佩耸耸肩,“我手上的证据足够多。”
    说完听见一声轻笑,对面清瘦的男人长着一张斯斯文文的脸蛋,穿着也是一身斯文人做派,唯独话语里释放出来的傲气令人不适,“证据多就一定会赢?”
    于佩改口:“抱歉,是我不严谨,应该是有用的证据多。”
    王展延:“……案子还没开始,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位女士,你这么早就断言我赢不了,是不是有些过于主观,也过于傲慢?”
    于佩不置可否,走进去,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此时的办公室门外已经贴上了无数八卦的耳朵,办公室里的人却浑然不知。
    于佩清了清嗓子,接话:“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会赢,第一,你了解我手中的证据吗?我用录像机拍了视频,无可抵赖,这一点你知道吗?
    第二,你了解被告的性格吗?一旦她知道你和我处于同一事务所,必定有所怀疑,到时候非但不会配合你,反而会给你找各种麻烦。
    第三,这件案子对你的职业生涯并没有什么好处,我看过你的简历,基本上没打过败仗,如果这次输了,对于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无益。”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响彻空间,容不得反驳,办公室里寂静如海。
    谁也没有吭声。
    半晌,王展延冷笑:“我职业生涯以后如何,恐怕还不需要你来担心。”
    被迫作壁上观的李勤年此刻算是明白了。
    得,这两人恐怕都是一个性子,能力大的人通常脾气也大,谁也不服谁。
    眼看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要弄得水火不容,作为上司,李勤年理应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以后都是同事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今天是新同事第一次过来,咱们简单开下欢迎会哈。”
    李勤年抬脚,要出去招呼大家去会议室开会。
    走到门口,只听见外面一群慌乱四窜的脚步。
    好家伙,原来大家都躲外面偷听呢!
    李勤年笑笑,当作不知情,打开办公室的门,朝外面喊道:“五分钟后准时来会议室开早会!”
    其他人装作才知道的模样,开始收拾资料,陆陆续续往会议室里去。
    不到两分钟,会议室里坐满律师所的所有成员。
    平时会前五分钟,大家拖拖拉拉,总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人员到齐,今天都挺积极。
    看来大家对这位新同事都很好奇啊。
    李勤年目光扫过众人,心里笑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简单介绍了于佩的背景。
    当然,这个背景并不简单。
    听到国外名校留学的法学硕士背景,众人短暂的交头接耳。
    只有王展延不为所动,他早就查过了。
    李勤年讲完话,让各位成员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于佩也站起身,简单地讲了两句自己的情况。
    同事们的反馈还算热情,或许是看在李勤年的面子上。
    本该是一场并不算太尴尬的新同事见面会,随着王展延的出声,热情的气氛陡然变冷。
    快要散会时,王展延突然抱起双臂,盯着于佩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嗤笑着问:“既然这位新同事背景这么厉害,咱们李老板又特别赏识,宁愿推掉业务也要将人招进来,不知道这位新同事对咱们律师所的发展有没有什么看法?”
    这话也就王展延敢当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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