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开在半山腰上的凹进去的地势,仿佛雪山的伤口,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那是山洞,要先钻进去再向里拐一个角度刁钻的弯,才是防风洞的入口。
    “挖这个洞的真是个人才。”贺灼衷心赞叹。
    “当然,这是小青挖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庭屿哈哈大笑:“你够了,你是小孩儿吗,干什么老和小青过不去。”
    “他才是小孩儿,他今年刚满十八岁。”
    “你怎么知道?”季庭屿都见怪不怪了:“你好像知道我身边所有事。”
    “上辈子知道的。”
    “哈哈真好笑啊。”
    他毫无感情地捧场的样子,总让贺灼想到面无表情应付热情主人的臭脸小猫。
    狼勾了勾嘴角,退后几米一个助跑冲进防风洞口。
    他驮着猫咪大摇大摆走进来,仿佛巡视领地的狼王,还在洞口扭着屁股蹭了蹭,留下自己的味道。
    季庭屿对他的幼稚行为感到无语,伸手揪住巨狼的耳朵:“快放我下来!”
    “嗷呜……”
    狼王看似灰头土脸地伏低身子,把猫咪放下。
    他现在温驯的样子一点都不可怕了,就像一只特大号的哈士奇,让季庭屿下意识想要亲近。
    说直白点就是想撸他。
    果然。
    季庭屿下狼时趁机摸了一把顺滑的背毛。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巨狼脸上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得逞的笑。
    “我看看你的腿。”
    狼轻轻把他扯向自己,低头注视着他小腿上一片黑红色的糜烂伤口。
    尽管做了再多心理准备,贺灼在那一刻还是觉得胸口被洞穿了一样疼。
    前世季庭屿葬身火海的惨状如同一把生锈的电锯,把他一点点锯成两半。
    “我得找点什么分散你的注意力。”
    他要把和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料给揭开,那会剧痛无比。
    “什么注意……嘿——!你等等……别、赶紧把这个会动的毛球给我拿开!”
    季庭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根狼尾朝自己伸过来。
    巨狼的尾巴长且粗壮,尾巴尖圆圆的像个球一样,灰色的毛毛又软又滑,不用摸就知道它的手感一定一级棒。
    可猫咪根本受不了这些啊!
    这种东西在猫眼里简直就是一根活的逗猫棒,没有一只小猫能够抗拒。
    “等等、我、我……我觉得我不需要分散什么注意力!”
    季庭屿如临大敌,亦步亦趋地向后退,一边装作满不在意,一边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毛球上,拼命攥紧裤子才忍住没有上手抓它,好险!
    然而下一秒。
    巨狼轻轻地抖了抖尾巴。
    “……喵。”
    猫咪当场放弃抵抗,飞起一爪精准地抓住狼尾,并发出一声满足的叫声。
    与此同时,巨狼用獠牙揭开伤口上的布料,“刺啦”一声,季庭屿惨叫着攥紧手里的毛球:“唔——”
    “好了,结束了。”
    狼伸头过来,温柔地顶了顶他。
    狼吻擦过他额头上瞬间疼出来的冷汗,然后去查看他的伤势,并没有把尾巴从他手里抽出来。
    让贺灼庆幸的是:那片烧伤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和被烧黑的布黏在一起,看起来才那么触目惊心。
    季庭屿也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伤到骨头,就是暂时不能站起来……”
    至于他刚被烧时为什么叫得那么厉害,让贺灼以为他的腿都被炸断了。
    是因为他怕火。
    猫咪都怕火,怕热的东西,对温度非常敏感。这也是为什么小猫吃热汤热奶时要用舌头一点点舔着吃。
    但季庭屿显然不想被人知道这一点。
    作为一个队伍的领导者,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弱点或把柄。
    抗拒不了会动的毛球的事已经暴露了,他不想这一点也瞒不住。
    但贺灼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最绝望、痛恨的事,就是季庭屿那么怕火,却单单要他被火烧死。
    烧死是最残忍的死法,而猫咪干燥的毛毛是最天然的助燃剂。
    他在最后一刻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成一颗红彤彤的火球,毛毛在瞬间被烧焦之后,皮肉就开始被大火焚咬,眼睛烤化,牙齿和骨头融掉,剧痛伴随始终。
    然后一具肉体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证据就都灰飞烟灭了。
    只剩一块花25块钱买来的小石头。
    而这个过程,贺灼在梦里看了上百遍。
    每一遍都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在重生前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坚信这个世上没有鬼神,但他每次梦到在大火中惨死的小猫,都想跪求世界上所有的神明,用自己来换他。
    “你哭了吗?”
    季庭屿伸手抚上他的脸,不知道那双漂亮的眼睛为什么又露出这么绝望的神情。
    “是风雪太大了。”
    狼轻轻蹭着他的手心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一人一狼都陷入安静,沉默地在歹徒的背包里找能用的药和绷带。
    不幸的是一片药都没找到,幸运的是季庭屿找到了别的——“他们居然还知道带水和巧克力!”
    而且是没开过封的。
    干渴的喉咙瞬间被唤醒,他立刻把水瓶拧开,清水灌进去的那一刻,身体里从内到外每一个干瘪的细胞都得到了滋润。
    颠沛流离一个晚上,又是逃命又是搏斗的,在酒馆里吃的三文鱼早就消化没了,他现在饥寒交迫,嗓子里要冒烟,恨不得把这一瓶水全喝完。
    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还有同伴,和之后不知道要被困多久的时间。
    “过来喝一点。”季庭屿把水递给狼。
    狼摇摇头:“不渴。”
    “怎么可能不渴,现在可不是你无私奉献的时候,我们两个必须保证体力都充沛。”
    他怕他再推拒,直接上手掰开巨狼的嘴,把瓶口怼进去。
    贺灼猝不及防差点被呛死,结果就是水从左边嘴里进去,又从右边嘴里流出来。
    “……你这嘴是吸管吗?”季庭屿简直不敢置信。
    贺灼也有些无奈。
    这怎么能怪他,狼和猫咪一样,都是舔着喝水的。
    “全浪费了,你渴了喝什么啊……”
    他不怪贺灼把水弄洒,反而担心他没得喝。
    看着洒在自己手上的水,季庭屿心疼得恨不得扑上去舔。
    但下一秒,就有人帮他舔了。
    狼伸出长长的舌头,包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开始,慢慢向下蔓延,舌苔上一排排倒刺不算锋利,却触感鲜明。
    舔完了手背和手腕上的水珠,又向上舔到他的手指,把每一根手指都卷起来找水。
    季庭屿浑身一僵,脑袋里的弦瞬间绷紧。
    整根脊椎骨都像被扔到油锅里炸了似的,麻到极点,不能动弹。
    “脏的、别舔……”
    他低着头去推狼的脑袋,可贺灼不仅不放开,反而舌头向下,舔上他的小臂。
    “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小臂上有很多爆炸弄出来的细小伤口,一被舔到就像在伤口里滚了一把小石子那样蛰痛。
    他这次真的炸毛了,连骨头都在发烫:“赶紧给我停下!再不停下我就揍——”
    “我在给你消毒。”贺灼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觉得疼说明它们已经被感染了。”
    狼的口水可以消毒,野外的狼受伤后都会自己舔伤,如果季庭屿因为伤口感染发炎而高烧,今晚就死定了。
    “……啊?消、消毒?”
    季庭屿愣在那里。
    看着狼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脸,他莫名觉得心口憋了一股气。
    贺灼趁他愣神的间隙继续舔下去,舌头已经从小臂来到脖子,季庭屿被他抵着躺在地上,衣领大开。
    他感觉越来越不对,在拉链被咬开前赶紧扯住衣扣:“你还要往下?我浑身都是伤,你难道都舔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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